第13章 下海
於忱枳眼皮一跳。
下一秒，风乍起，星舰基地正门的观察塔上，充做装饰的固定铃铛脱离了线，震震叮铃声响清脆悦耳。
排成人字形的大型海鸟背对耀眼炙热的夕阳，穿过云层，不断摆动翅膀，倾斜这快速飞过基地。
男性机器人慌不择乱地追逐被狂风吹落的渔夫帽。
人类匆匆搂过孩子，将双手抵在眼睛上，透过缝隙看着专属于海洋的瑰丽风貌。
斗篷被拽落了一半，於忱枳看见熟悉的老朋友，在人们惊叹于j-89的美丽时立刻低头。
伸手扶住即将头着地的小孩子，并把快完全掉落的斗篷捞起来披在身上。
小孩头上扎了两个丸子，用红色的发绳绑着，此刻怔楞地睁着圆眼睛看着抱着自己的人。
刚才惊险的一幕让於忱枳的心高悬，他微不可察地吐出一口气。
“谢谢，哥哥……”小孩呆呆地说，眼睛离不开於忱枳的脸。
“没事。”於忱枳松开小孩，被草莓牛奶打湿的部分在腰侧的地方，他伸手划过，布料连声音都来不及发出就已经掉在地上。
少年声音清冽似深山泉水拍溅在青石板，又似细雨朦胧滴入深海，又绮丽梦幻。
小孩慢慢眨眼，脸彻底红起来了，比熟透的苹果都还要红的彻底。
小孩两只小胖手攥紧，眼睛对上鎏金璀璨的竖瞳，说话间不经意露出的牙尖和隐约可见的耳朵。
被小孩看到总比其他情况要好得多。
於忱枳垂眸低声说，“这是我们的秘密。”
“嗯！”小孩重重点头，懵懂地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也小声地说，“我绝对不会，告诉其他人的！”
“走吧。”他轻轻推了推小孩子的背，少年滑着轮椅，缓慢地离开了人群。
刚才注意到这边的人不多，但是杜宋生的视线一直是跟随於忱枳的。
不过他站在於忱枳身后，所以只看得见吹散的墨发，风扫过耳边的发丝，扬在半空露出冷白色的耳尖。
“……尖的？”杜宋生一怔。
可惜没办法验证真假，少年以极快的速度捡起斗篷，完全遮盖住整个身体。
杜宋生不受控地走向那个小孩，蹲下来，问：“刚刚那位哥哥，长什么样子？”
小孩回过神来，脸上的两坨红晕仍没有消下去。
他连忙摇头，“好看。”小眼神止不住往大哥哥离开的地方瞟。
“多好看？”
“……很好看。”
过后杜宋生再问他什么，小孩都不回答了，双手捂着嘴，脑袋摇成拨浪鼓。
杜宋生直起身没再多问，抬脚追了上去。
走出几步，还听见小孩和刚跑来的小伙伴，手舞足蹈地说：“那个大哥哥，像、像精灵一样！”
小伙伴不相信，故作老成地说：“怎么可能，童话书里都是假的，我妈妈早就跟我说过了，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小孩噘嘴，闷闷不乐道：“哦。”
不远处，举着记录仪拍摄的人静静地望着这个方向。
j-89一天只有两个航班，很多人还在高空基地拍照，所以现在人并不多。
大尾巴上盖的毛毯拖到地面，於忱枳没在意。
升降梯快关上时，一只手摁在将掩阖的门上。
於忱枳以为是陌生人，眼神漂浮不定地凝望着虚空，但是进来的人鞋尖对着於忱枳蹲下来。
少年迅速藏住指尖，指骨把兜帽拉到下颔。
“毯子拖到地上了，我帮你吧。”
於忱枳听出来了，这个人是刚才和他同排的乘客。
他动了动，“离我远点。”
太阴魂不散了。
於忱枳反应太激烈了，杜宋生的手停住。
“好。”杜宋生点头，“我陪你吧，你腿不方便。”
说罢直接扶住轮椅的把手。
杜宋生低头看着黑色的兜帽想。
怪不得，明明星际医疗治一个残疾也不过几天的事，费用也不贵。
况且能来这个热门星球旅行的人，不至于这点钱都拿不出来。
那就只有一个原因了，不过也只是猜测，太匪夷所思了。
怎么可能有传说中的精灵？
腿上是什么呢？
杜宋生将视线投向毛毯。
刚才他说，离我远点，像在忌惮什么一样。
於忱枳不敢动作太大，拳头捏紧。
“……行。”
於忱枳破天荒想起来a-19。
说好的每天给他带饭的，於忱枳蹭了蹭鼻尖。
一声不吭走了，也不知道他生不生气。
虽然大致原因可能和那半颗球有关，但是a-19的系统构造也是十分有研究价值的。
不会不给他研究了吧。
a-19生气是没生气。
他站在於忱枳办公室门口，大高个机器人像个雕塑一样一动也不动地盯着门。
三天了。
於医生还没回来。
a-19木然地抬手看了看表，今天也快过了，还不回来吗。
他经常看见於忱枳看表，就威胁了一个米斯顿工作的幸运儿，花了重金买回了这个老古董回来。
但是他兴冲冲拿着表带跑上来，就看见了紧闭的门。
又等了几个小时，a-19胸膛起伏两下，但是没放下手，一直保持着这个动作，低气压像一股浓重黝黑的雾气。
路过的人看见他就低下头，生怕惹得这个魔王不快。
当秒针转到十二刻的时候，a-19终于动了动，离开了。
因为太晚没有人，米斯顿的能源灯也全部关闭，只有做装饰的几条荧光线勉强充做光源。
黑暗中可视是所有机器人的基础功能。
a-19没坐升降梯，走楼梯从顶层一步步踏回负二层。
每到一层就停在楼梯入口，希冀得看向米斯顿大门。
二楼到一楼的楼梯是最长的，a-19滋生的期待在没有看见自己想看的人的时候，失落就像风一样灌进心口的空洞中。
a-19又在一楼游荡了很久，确认心上人不会回来的时候才回到寝室。
没想到有人会在负二层等他。
a-19眯眼。
“a-19，这个月第三次，该进去了。”
特尔穿着燕尾服，脖子上的红领结正正地系好。
“请吧。”特尔侧身，十分优雅地让出了路，他静静地看着a-19，说，“等您很久了。”
“……嗯。”
a-19走后，负二层依旧静悄悄的。
但是，十分钟后不知道谁先开了门。
“咔嚓”的轻响就像是信号一样。
沸腾的油锅里进了一滴水。
“a-19去小黑屋了！”一个械奴小声说道。
“他已经好多年没进去过了，我还以为他，”有人停顿，“不会进去了呢。”
“他为什么又进去了啊。”
a-19平时不喜欢和其他械奴交流，打完比赛也从来不去机械室，不管伤的多重都一个人回宿舍。
他不刺头，但是米斯顿多的是刺头。
像挑战他做米斯顿斗角场第一械奴的不计其数。
每月超过三次斗殴就会被关进小黑屋，a-19每月都会忍不住动手两次，但是绝对不会超过三次。
这样看，他还是极其守纪律的。
“听说是因为b-45？”有械奴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好像是b-45又挑衅a……”
“哪有，明明是因为b-45讲新来的那个机械师的坏话，被a揍了呢！”
“闭嘴！！”
“嘭！”门又瞬间关上。
笑话，a敢无视b-45，他们可不敢。
b-45在寝室乱砸，他室友努力把自己变透明，全身发抖。
“砰！”
“砰！砰砰！”
“……”
b-45往背后瞟，“你，出来。”
d-3疯狂摇头，努力把自己藏在空荡的墙角。
“不、不要……”
“由不得你！”
b-45走到d-3的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像看着一只蝼蚁。
逼仄的空间下，昏暗的能源灯照亮b-45的半张脸，机械冰冷的脚底踹到d-3的碎裂的脸部屏幕上。
然后用力碾了碾。
“哼，废物。”
d-3匍匐在地上，手死死地攥住，瘸了的腿像滩烂泥一样，就连动，也不能动。
浑浊机油从破了洞的储存仓无声的流出来。
……
“去哪儿？”坐在轮椅上，穿着黑斗篷的神秘少年忍不住开口。
“你不说话，我当然是带你去j-89最热门的地方了。”杜宋生笑。
“有海吗。”於忱枳退而求其次。
“当然，海可是j-89的特色。”杜宋生边走边说，“不过，你如果想近距离接触海的话不太行。”
於忱枳拧眉，不解道:“为什么？”
杜宋生:“因为j-89还没开发完全，听说联盟遇到了什么问题。”
“什么问题。”
“那我就不知道了。”杜宋生低头，在少年耳边说，“你很好奇？”
“没有。”於忱枳淡淡道。
杜宋生停下来，说：“……到了。”
於忱枳:“j-89最热门的旅游圣地，就是这片桃花树林？”
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目的地。
杜宋生点头，说:“对，j-89的树都群居长的都没这片桃树占地大，很多情侣都会来。”
“有点渴了。”
杜宋生:“我记得附近有卖水的。”
於忱枳道：“可以帮我买一瓶回来吗。”
他迫不及待想要远离这个黏皮膏药。
杜宋生没起疑心，就算於忱枳是精灵，也总得待在陆地上。
於忱枳坐着轮椅一定是因为什么原因不敢，就算他走了，也不可能走远。
难不成还会下海？
等杜宋生走远，於忱枳赶紧扒拉轮椅往海边走。
桃林是他种的，几十年的时间，每一棵树他都记得到。
幸好联盟没有改动，不然他都不知道哪个放方向才是离海最近的方向。
警戒线将所视的海岸都拦住了，每一段都有一个机器人守卫。
可惜了，拦不住於忱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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