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放下心结
郭富贵掐着点在郭惠家开始吃午饭的时候过来了，还特地空着肚子过来的。
这次他学乖了，只身一人前来。郭父见事情马上就要结束了，心情颇好，也不介意他蹭饭的行为。
“哎，大嫂子做的菜就是香，我可要多吃点儿。”郭富贵很捧场，每个菜都吃得啧啧作响。
郭父笑骂，“闭嘴吧你，赶紧吃了拿钱滚蛋。”
饭毕，还不等毛老太把钱完全递出，郭富贵就一把抢过去，“行了啊，这钱我收着了，剩下的给你半年时间去弄，半年一到，你不给我送来，我就找到你家去。”
拿到钱他也没多做停留，跟郭父打了个招呼，转身就走。
跨过门槛的时候不知是郭家的这顿饭合他胃口让他难得良心发现，还是卖乖给郭父，竟然又警告毛老太几句，“记住啊，在这段日子里，只要你往青山大队来，那我就以为你剩下的钱准备好了。”
把毛老太气个半死。
经这一事，郭家人对两人没个好脸了。
郭母不再做肉菜，对她们要多敷衍就有多敷衍，毛老太稍有不满，郭母先发制人，指桑骂槐，“我们家哪还有钱啊，帮人还债都来不及呢，唉，咱家是没那个命还有人给钱。”
郭母每次都要提到钱上面，搞得毛老太再不敢吭声了。
毛老太几天都是吃糠咽菜，实在受不了了，还要受气。
她终于宣布，让郭家第二天用自行车送她们回去。
等人走后，郭惠觉得天也蓝了、水也清了，连让她一直退避三舍的茅厕都觉得不那么臭了。
吃过晚饭，郭父示意郭惠陪他出门走走。
郭惠有些忐忑，她从来没和郭父这么亲密过，现在对方竟然让人陪他散步，又是在马金宝这事儿刚过的时间节点。
她忐忑了一路，感觉都要窒息时，郭父终于开口了，“知道我为什么单独叫你散步吗？”
“我错了，我不应该捉弄马金宝。”郭惠飞速认错。
“哦？觉得你那是捉弄？”郭父语气不辨喜怒。
“不是捉弄是什么？”郭惠有些不解，这不是没什么严重后果吗？
郭父站定，久久看着郭惠不作声，心下叹了口气，“还是个孩子。”
他语重心长地警告，“你以为你耍的把戏没人知道？不要把别人都当傻子，他们不过是有便宜占不和你计较罢了。”
“那毛老太要真知道了，后面怎么不打我也不骂我？”
郭惠不服气了。
郭父循循善诱，“你以为她真不知道？她不过就是知道得罪咱们家不划算罢了。”
“那她怎么肯回去的？她会被郭富贵那几句话吓到？”
郭惠其实是有些疑惑的，她还以为毛老太还会在她家待一阵呢。
郭父继续往前走，示意郭惠跟上，“她不过是自以为在咱们家占到了便宜，知道再待下去讨不找好罢了。”
郭惠低头不语，毛老太吃她家的、喝她家的，可不就是占便宜吗？
“？什么叫自认为？她们占便宜难道不是大家都看见了的吗？而且怎么叫讨不着好？她真要死皮赖脸在咱家待着，咱们也不可能真赶她们出门。”
“对啊，为了预防这种情况，我和你阿姨做了个局，破财免灾。”
“她们还的钱真是咱们的？为什么？她看从咱们家拿钱这么容易，不应该更加赖在咱们家吗？”
“老齐给她的钱确实刚够还债，然后再拿几块钱做饵，让毛老太‘不经意’看到藏钱的地方，促使她去偷。”
“难怪她回去得这么干脆。”郭惠恍然大悟，“可咱家还是亏了。”
“哈哈，几块钱能买个清净不好吗？她们肯定心虚，不敢轻易登门了。再说了，过两天让你阿姨假装上门讨债，大闹一场，晾他们也不敢吱声。”
郭父正色，“你是个聪明孩子，可世界上的聪明人不少。你看不惯她们俩，可你考虑后果没有？这次是处理及时，要是没人给你兜着，郭富贵执意要把齐金宝送去革委会，怎么办？”
“他还没成年呢，革委会不会怎么处理他的。”郭惠兀自嘴硬。
“错，你太小看革委会了，现在他们正在抓典型，齐金宝这事儿撞到他们手上那是要严办的。你觉得他被关个几年是小事儿吗？”
“没那么严重吧？”郭惠心里一跳，她以为顶多教育教育，学习个十天半个月呢。
郭父叹息着摇了摇头，背着手继续教她，“等他关了几年出来，你说他会不会来找咱们家麻烦？你说他关着的这几年，毛老太会不会带着全家赖在咱们家？闹得咱们鸡犬不宁？”
郭父越说郭惠心里越虚，恨不得捂住耳朵装听不见。
“你看，你只考虑了让自己痛快一时，连可能出现的后果都没考虑好。”
“再说，你对毛老太明明比齐金宝厌恶多了，可你怎么没使招对付她而是对付一个小孩子？你这是不是欺软怕硬？”
“我，我没有，我……”郭惠说不下去了，她确实挺卑鄙的，不能对付毛老太就只能拿她的宝贝孙子开刀。
“叔叔，我错了！”郭惠这次是真心实意地悔过，她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可是她还是想不明白，“咱们为什么要让别人占便宜了才教训他们，而不是防患于未然？”
“真是小孩子，他们惹你不快活了你就恨不得狠狠教训他们，最好是一次打痛，永不再犯是吗？”郭父笑着揉了揉她的头。
郭惠承认她是睚眦必报的类型。
“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没人能永远做赢家。想永远不被人占便宜只有住到深山老林，远离人群才行啊，可那样的生活也很不好过，不是吗？就说马老太她们不管怎么说都是咱们名义上亲人，是不可能完全恩断义绝的。”
“而且，做人留一线，是给别人机会不走到绝路，也是给自己留后路，毛老太她是瓦砾，咱们家的个个都是玉，犯不着跟她鱼死网破。”
“那到了鱼死网破的境地呢？”郭惠不解，难道为了自己不受损害，一直让她们如附骨之疽一样？
“不会到那一步，因为在此之前，我会一击毙命，让她们翻不起风浪。”
“所以，如果觉得自己做不到一击即中，那就好好努力，飞得高高的，让她们怎么都打扰不了你。”
郭惠必须承认，郭父说的才是成年人的正确做法。
“惠惠，不要把自己孤立起来，咱们是一家人，我和老齐没当过父母，其实有你和郭明给我们当子女是很高兴的。我们很愿意给你们排忧解难，只是不知道我们能不能有那个荣幸成为你的父母？”
听得最后几句，郭惠真的眼泪差点没忍住。
从小到大，她和奶奶被欺凌了一般都是忍让，因为她们家只有两个人，没有所谓的“顶梁柱”，要是反抗了会遭遇更恶劣的对待。
那个时候她会抱怨，为什么她母亲要抛下她，父亲要早死？如果没有发生这些，她肯定不会这么辛苦，不会受欺负，会像其他家庭的小孩一样，可以和父母撒娇学校的饭菜有多难吃、同学的衣服好好看，自己也想买等等。
可惜没有如果。
当然，要照这个方向走下去，她估计要么早早被男人骗了，要么成为社会的渣滓。
可她没有，在她的成长过程中，有奶奶无私的爱；有爱占便宜的恶邻，也有像郭明和他的爷爷奶奶那样的好人；有校园霸凌，也有会严厉制止的老师；有其他人的指指点点、人云亦云，也有思想成熟，待人真诚的同学、室友。
尽管他们对郭惠只能是闲暇时的一点善心，但郭惠无数次感恩他们的出现，让顺顺当当成为一个普通人，有一份普通文凭，一份普通工作，有着普通的幸福。
后来，她母亲每年都会寄一笔钱回来，从刚开始几千块到后面固定一年五万。
她没有电视里演的那些人有骨气，她一直是个很现实的人，毕竟这笔钱能解决她和奶奶过得更好。
只是，这么些年来，她心里的火一直没熄灭反而越积越大，她想问为什么有霸凌？为什么没有所谓的“顶梁柱”就好像家垮了一样？不是号称女性也能顶半边天吗？为什么社会还是有对女性的不公？
“好啦，你回去吧，我去村部一趟。想想我说的话，晚上好好睡一觉。”郭父打断郭惠的回忆。
“万事有你爸呢！”然后给了她致命一击。
“回吧。”郭父挥挥手，让她走，自己继续朝前走去。
她往回走两步，又转过身来，“爸，你早点回来。”
郭惠看到对方的脚步顿了一下，他没回头，只有一声沉沉的“诶！”传了过来。
郭惠浅笑一声，脚步轻快地继续走着，她想上天待她真不薄，这辈子有了很多家人，她也应该放下前世的种种不愉快，好好享受属于“郭惠”的人生。
她的脚步由慢转快，直至跑起来，义无反顾地跑向她的家，有父母、亲人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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