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处置
夜凉如水，席上沈漾觉着热脱了披风，这会走在空旷无人的宫苑里，不禁打起冷战。
沈漾来时没记得认路，一不留神闯入了高耸拥挤的深深竹林。
四下昏暗，空余窸窣竹声不绝，仰首张望出口，忽然发觉有微小交谈声。
脚步轻慢靠近，看清灯笼照映下的熟悉面孔，惊喜地想上前，却被人捷足先登。
“阿裳，你当真要与我一刀两断？”
沈漾讶异居然在这荒凉之地，目睹素来清高贵气的三皇子卑微无奈的一面。
尹霓裳本是受绿绮之托出来寻沈漾，不想竟然被尾随，恼羞成怒：“尉迟枫，你有完没完？我说了，我们已经结束了。”
“为什么？”尉迟枫轻嘲，“就因为父皇提过要把蛮夷公主许给我们兄弟之一？”
“两国和亲，蛮夷必会送公主来。我打听过了，八九不离十是你迎娶！”尹霓裳振振有词，心像在受鞭刑火辣辣地疼。
尉迟枫按住尹霓裳双肩，把她逼至墙角，含情脉脉：“阿裳，我的心里只有你。何必让一个尚未定论的消息阻断我们？”
“我尹霓裳若只能拥有你的心，我宁可不要！你是尊贵的皇子，而我只是商贾之女，高攀不起！”尹霓裳越说越委屈，话音未绝，已失控大哭。
尉迟枫低头轻吻她眼角泪珠，贴脸安抚，鼻尖划过她梨花带雨的脸颊，温柔地滑进她微微颤抖的粉唇，仔细品尝柔滑蜜汁。
沈漾看得认真，脚下没注意踩到了一个石子，发出轻微响声。尉迟枫有所察觉，目光凛冽射过来，她顿时不知所措。
突然她的嘴被人捂住，双臂被扣紧，生生拖离了竹林。
那人一直站在身后，沈漾总不能坐以待毙，于是对虎口狠狠咬下去。
“嘶。”那人果然吃疼松开。沈漾慌忙逃跑，又被拦腰拽回。
“本王不是提醒你机灵点？怎么，笙歌艳舞满足不了王妃，跑去看人打情骂俏？”尉迟凛冷冷地盯着满脸震惊的沈漾。
“你，你怎么会……你不是应该在和清平公主……”沈漾吃惊，脑子一时短路。
尉迟凛松手，眉眼冷淡：“你可真爱多管闲事。”
“你以为我想管？你都把篓子捅到我面前了。”沈漾气呼呼地瞪住神色淡然的尉迟凛。
尉迟凛却觉得沈漾凶起来显娇，字字像拂尘轻挠，心痒难耐，眸光在她不觉间加深，声音混了沙哑：“哦？什么篓子？”
沈漾专心地训他，不曾留意尉迟凛正步步靠近。
“就是容玥啊，御医方才说她有一月余的身孕了。”
尉迟凛无心听她啰嗦，随口敷衍：“哦，你又醋了？”
眼睛却一下不落地盯着沈漾的脸庞。
发觉她今夜妆容明艳，鸦睫浓密如扇，杏眸流光。额角散落几缕绒发擦着粉嫩脸颊，双唇红润光滑，张合间皓齿若隐若现。
“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沈漾终于发觉不对劲，一抬眼就撞上他近在咫尺的灼热目光，下意识躲开，窘迫地转移话题：“时候不早了，我们赶紧回去吧。”
沈漾见尉迟凛神色不对，急忙想开溜，刚一迈开腿就被眼疾手快的尉迟凛逮回，他贴肩附耳吹息：“跑什么，先让本王解解馋。”
沈漾睁大眼睛，抗拒不及，被他提腰迎合，随即双唇沦陷，追逐纠缠，脑袋一片混乱。
晚风瑟瑟，灯笼晃动，廊下双影缠绵，旖旎风光随风飘远，繁花摇曳，芳香四溢。
“王妃，您去哪了？吓坏我们了。”蘅芜眼尖，沈漾尚在暗处，便拉着绿绮跑来。
沈漾满眼怨气地瞪着身旁的尉迟凛，他刚才举止完全没把自己当成孕妇。
一时没接话的沈漾被绿绮和蘅芜认真打量，“王妃，你是不是发烧了？脸好红。”
“呃，我没事。就是有点热。”沈漾尴尬，尉迟凛毫不在意，只是餍足，心情不错。
绿绮低头恭敬回禀：“皇上已经回宫了。偏殿方才来人叫咱们把容玥接回府安置。”
沈漾瞟一眼面色淡淡的尉迟凛，阴阳怪气道：“切，这又不干我们的事。走了，回府！”
回府数日后，蘅芜将那晚尉迟凛高调接容玥回府的场景，当做茶余饭后闲谈描述给沈漾听。
沈漾当即被葡萄籽黏住了喉咙，猛地咳嗽，颈间青筋突起。
当王妃还不如做妾侍风光。尉迟凛这巴掌打得真响。
“蘅芜，绿绮。你俩叫小满把门守严实了，别让王爷进来。”
蘅芜知道沈漾定是醋了，马上闭嘴。但她们哪敢和王爷作对，顿时哭丧脸哀求：“王妃，您行行好，饶了我们吧。”
绿绮服侍已久，鲜少见王爷过来，倒不像蘅芜那般紧张，但心里多少有点怕，一同示好：“王妃，奴婢给您捶捶腿。”
“哼。”
沈漾不理会她们的献殷勤，摸着平坦的小腹，孕期还不足三月，这漫漫日子，几时熬出头。
自从宫宴回来，尉迟凛虽没到过琴玥馆，但一应东西总差人挑好的送来。
容玥边享受着奴婢们揉肩捏腿，边吃着解馋的酸杏干，忽然问一句：“小林子去哪了，很久没看到他了。”
没人回话。
容玥看向一众奴才，薄怒道：“怎么，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小林子，就是那晚邀不来太子，用狸猫凑数，让容玥一次怀孕的男人。
如今，众人不做声，容玥不禁起疑心，提高音量：“都哑巴了吗？！”
“小林子被打断手脚，挖去眼珠，拔掉舌根，做了街上讨饭的阉人。”管家一面走进，一面回答。
站定，对大惊失色的容玥，神色凝重，语气郑重：“按王爷吩咐，今日将处置您及腹中孽种。”
“放肆，你胡说八道什么！”容玥拍桌而起，大吼大叫：“你算什么东西，我要见王爷！”
管家不紧不慢：“依王爷吩咐，让您过一过主子瘾。这下，该醒了。”
说着，拿着长棍的家丁在容玥面前整齐排开，表情凶神恶煞。
容玥猛然惊醒，原来尉迟凛知道真相，却故作姿态来羞辱自己。
两个高大男丁在管家一声令下，拽住她左右胳膊，架起来向外拖。
“堵住她嘴巴，弄到西北角的偏苑，别让王妃发现。”
流景馆位于王府东南一隅，西北角的迎雪苑最荒芜，离流景最远。尉迟凛，你对柳窈窈还真是宠。容玥恨意疯狂膨胀。
绿绮和蘅芜刚伺候完沈漾午睡，就被管家跟班云止匆忙叫走。
云止步伐着急，两人不由好奇，途经花园与小满碰上，三人互相对视，心中忐忑，又不敢询问云止。
直至踏进迎雪苑，看见奄奄一息的容玥趴在长椅上，地上大片猩红，淌过面前荒地，枯草鲜艳夺目。
管家略一颔首，容玥咬至渗血的布被取下，“容玥姑娘，有遗言吗？”
容玥受尽酷刑却不吭一声，目光带恨直视管家，她呸地吐出一口血沫星子，牙缝挤出声：我，我要见尉迟凛！”
“王爷不会见你如此肮脏下贱之人。”话虽如此，管家还是让人去禀告一声。
容玥坚持了一柱香，终于见到着雪色展翅碧绿飞鹤纹缎袍，一脸冷淡的尉迟凛。
一身洁白无暇，宛如超凡脱俗的仙者。自己是错付，还是高攀了。容玥连连自嘲，渐渐放声大笑。
“尉迟凛，你答应过我爹，会照顾我。如今你言而无信，残忍杀戮。”
容玥眼看尉迟凛脸色变沉，自知命不久矣，她拼尽力气大喊：“尉迟凛，我诅咒你永远得不到柳窈窈的真心！”
尉迟凛皱眉，吩咐管家：“先拔掉她聒噪的舌头。”离开前留话：“别让她死得太轻松了。”
绿绮等三人目睹了容玥惨状，也看到了尉迟凛冷酷无情。回流景馆的路上，三人都神色凝重。
差两个弯就到门口时，被云止拦下，“王爷此举在于杀一儆百，三位都是心思通透的人，想必知晓如何服侍王妃了。”
三人不敢犹疑，唯唯诺诺致谢后，踩点回到院内。
沈漾睡得舒服，一起来肚子就饿了，叫绿绮去厨房拿栗子粉糕和藕粉桂花羹来，她却端来豇豆煎饼和松茸鸡丝粥。
菜品对不上，口味也截然不同。
绿绮愧疚，急忙要端走，沈漾叹息：“我饿了，甜的咸的都吃得下。”
蘅芜过来摆盘侍膳，没捧稳盛了热粥的碗，洒了沈漾一衣袖，万幸没烫到皮肤。
沈漾对眼前两人接连反常之举感到奇怪，“你俩都魂不守舍的？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一向话多的绿绮不吱声，蘅芜却不假思索回道：“没事儿，我们中午在院子料理花草，被热气打昏了头。”
沈漾半信半疑地哦一声，“那你们都下去休息吧，我这不用伺候了。”
绿绮突然抬头，紧张道：“王妃，请不要赶我们走！”
沈漾无奈，视线转向别处，看见柜子前的桌面放了一把古琴，忽然想起回府数日还未曾问候。
尽管自己不太情愿，但容玥礼数周全，又忍痛割爱。身为王妃，若不有所表示，必会落人话柄。
“上次匆忙，容玥送了琴，我还没回谢礼。绿绮，带上我那盒装了珠宝首饰的嫁妆，拿给她挑挑有没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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