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你对天照军了解多少？”
“大概，是武秦最强盛的虎狼之师？”祝菁不确定道。
“的确如此。而且对于武将而言，大概不吝于称它为明珠。”
蔺寻昭和祝菁并肩站着，远远隔着纱帘，看符杏写题。
“明珠？”
“你可知天照军是谁的？”
“谁的？”祝菁眉眼弯弯，说出的话却带着讽意：“我还以为都是皇帝的呢。”
“它是属于武秦的。”蔺寻昭平静地说：“不能被任何不应该的人调动，只能在边境停留，受诸多要求牵制。”
不认人，不认兵符，只认自己的职责。
“这和彭牧熙的态度有什么关系。”
“统领天照军的人是被精挑细选出来的，不拘出生，但求忠义，被人认可，也不参与边疆以外的事。他本就不该和我们的事情牵扯到一块。”
“听起来就很乌托邦嘛。”祝菁嘟哝了一句。
“乌托邦？”
“太理想，不现实。将领本就由皇帝任命，按照这种说法，沈临如今去往边关，也不该牵扯进来。”
但乔阮已经牵扯进来，沈临就不可能置身事外。
蔺寻昭所说的平衡往往需要制度的力量，可封建王朝又怎么能撑起这样的制度？
蔺寻昭勾了勾唇：“也许，将领的私心的确难以控制。但天照军的将领，陛下也无法控制。”
“那沈临还被派去西关？”
“他本就出自天照军，让自己不被天照军淘汰，这京城里，他比任何人都更有优势。”
“所以，陛下是想利用沈临控制天照军？”祝菁若有所思。
“天照军难以控制。”
毕竟天照军永远只为守护边疆而动。
但……
祝菁悟了：“想来这么多年，成为天照军出来的将领很多吧。”
先在天照军当将军，给自己镀一层金，然后出去拥有自己的兵权，这不比守着天照军爽多了。
“如你所言，天照军也是武秦将领的培养地。”
士兵的待遇远佳于其他军队，将领却收到诸多牵制，不少武秦将领都是在天照军从小兵做起，为将后又自愿离开。
沈临进天照军后，一来可以给自己镀金，二来可以在天照军中把控大局，为秦昇筛选可用之人。
蔺寻昭回到正题：“定远侯府在天照军两代为将而不主动离开，天照军的精神刻于骨上，才是理所应当。”
“忠诚可不是愚忠。”
“但也不是参与王权更迭巩固，甚至反叛……即使君王无道。”蔺寻昭神色平静：“试图让他帮我们，只会失败。”
“哪怕他的父亲很可能死于王权路上的龌龊？”
“世间难有两全法，公私之心，总有取舍，谁能让一个在沙场征战多年的将领，做出舍公取私的决定？”
一个好的将领，本就不该有太多私心。
“可他却对我说，如果有事，可以去找他帮忙。”
祝菁揉揉太阳穴，这也是她不理解彭牧熙态度的主要原因。
“或许，人本就免不了私心。”蔺寻昭一笑，将一朵花插入祝菁的发髻。
“所以我们……”
“以定远侯的为人，就算不为友，我们也不会是敌人。”蔺寻昭的指尖在她心脏前轻点：“按你的直觉去做就好，我自然是相信你的。”
“的确，人都是有私心的。”祝菁轻声道。
见她明白了，蔺寻昭收回手：“你今日怎么又进宫了？”
算起来，祝菁已经连续进宫三天。这样的频率和以往相比高了不止一点半点。
当然，这不是个坏消息，因为那说明祝菁正在一点点步上正轨。
“孙祺的秘阁解散，那些人需要处理。”祝菁撇撇嘴：“陛下说，都要塞进密阁来。”
“那你恐怕无法拒绝他们。”
密阁本来就是秘密，参与进来的人，哪里能轻轻松松置身事外。
但那些人里面，可能会有孙祺的心腹。
“就当养几个干活的闲人咯。”祝菁无所谓，密阁的运行机制不怕养几个有异心的人：“大部分也只是听命行事而已。多亏了小侯爷，我在孙祺的书房里找到了一份名册。”
祝菁歪了歪头：“只要名册上的人乖乖的，不会有什么麻烦。”
她原本只是想撞撞运气，可能是秘阁废了的原因，结果轻轻松松就找到了名册。
蔺寻昭颔首：“既然你能解决，那，还有一件事情。”
……
“祝姑娘。”刑部一个小官有点茫然地看着祝菁：“你怎么又来了。”
说起来也真是奇怪，刑部这样的地方，一个姑娘家在里面进出，尚书大人竟然也没有阻拦。
御史的奏折只怕已经蠢蠢欲动。
然而祝菁像是察觉不到不妥，乖巧一笑，张口就来：“夫人说近几个月大人总是晚归，她让我来瞧瞧大人放衙之后都在做些什么。”
迎出来的关叔承一个踉跄。
那小官顿时闭了嘴，眼观鼻鼻观心，努力减小自己的存在感，把自己挪走。
这刑部上上下下，谁不知道关叔承是个惧内的，这样看来，不怪关叔承就这样任由她进出刑部。
“祝姑娘，您可不要胡言。”关叔承苦笑，带她往里走。
这话要是传出去，自家夫人就是不多想也要多想——祝菁根本就不认识他家夫人！
“大人别担心。”祝菁眉眼弯弯：“若是让夫人知道，我去解释就好了嘛。”
关叔承嘴角一抽，他想象不到祝菁能怎么解释。
在外头忽然和一个年轻小姑娘有了牵扯，这是想洗就能洗白的吗？
关叔承心里叹气，表面上还是冷静地问：“不知祝姑娘今日是来……？”
“卷宗昨日没看完，今日继续。”
关叔承怀疑地看她一眼：“宗卷我都看过，的确不曾查到过什么线索。”
“总要让我也死死心。”
祝菁来到放宗卷的地方，随意地向关叔承挥挥手，示意不用管她。
此时已经是放衙时间，存放宗卷的房间里只有祝菁一个人，她掠过了近期的宗卷，往更深处走去，抽出一份份宗卷。
她浏览的速度很快，直到找到了自己的目标，动作才慢了下来。
外面传来脚步声，祝菁淡定地拿着宗卷，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祝姑娘还不走吗？”关叔承看着疑似透气的祝菁：“实在不行可以和昨日一样拿回去看。”
祝菁一副累得叹气的模样：“行吧，饿死我了。”
一边说着，她关上了窗，又随手将手上的宗卷放进堆叠在一起的宗卷里，伸手抱起一堆，笑意吟吟地示意剩下那一堆：“还要麻烦关大人帮我一下。”
关叔承没看清祝菁原本拿着的宗卷，却也没有多想，帮祝菁抱起另一堆宗卷。
此时刑部已经没几个人，无人注意到两人的动静。
……
祝菁回到家的时候，就看见青息在前厅不安地徘徊。
他看见祝菁时眼睛一亮，冲了上来，却被一把剑堪堪拦住。
青息脸一黑：“青锋！我又不会做坏事。”
青锋抓抓脑袋，回头看祝菁，见她点了点头，才收回了剑。
青息懒得搭理这个憨货，笑眯眯地和祝菁汇报情况。
其实祝菁已经听到了风声，此时不过是听青息重复一遍。
打得也不是特别重，只不过不在床上老老实实躺上个把月，孙立涵是别想好了。
青山侯府今日乱成一团，试图缉拿凶手，可是当时大晚上的，本就没有多少人还醒着，此事自然无疾而终。
祝菁轻听着青息的话，很轻地叹了一口气，似乎有些遗憾：“命根子还在呢。”
她声音不大，可青息一介习武之人，听了个清清楚楚，他笑容一僵，感觉整个人麻住了：“祝姑娘……说什么？”
祝菁摇摇头，已经换上了满脸感激关切：“此事劳烦青息公子，想必今日又等了我许久，实在是让人感到抱歉。”
她今天几乎一天都不在家，也不知道青息什么时候来的。
青息：“……”刚才这姑娘绝不是这样说的，他肯定。
“也没有很久。”他绷着表情微笑：“如今任务完成，我便先回去了，主子还在等着我呢。”
祝菁颔首，看着青息飞快走远，问池生：“他在这多久了？”
池生一边收拾茶具一边道：“青息公子白日来过一次，然后从午时等到现在。”
那还真是久，彭牧熙竟然也不急着让人回去。
祝菁发了几秒呆，回过神后去了书房。
另一边青息跟彭牧熙复述了一遍祝菁说过的话：“我万万没想到——主子你竟然喜欢这样的女子吗？”
彭牧熙面无表情地从兵书里抬起头来：“谁说我喜欢她的？”
他一边反驳一边皱眉：“我只是还她人情而已。”
“如今不同往日，我们不在西关，京城这地方，女子清誉重要，你嘴上别再不把门，否则让人如何自处？”
青息：“……”如果换个人，主子你恐怕更担心自己的清誉吧？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彭牧熙不留情地打断。
“仔细想想，她说得也不无道理。”彭牧熙翻了一页书，声音淡淡：“釜底抽薪是个好法子，没了工具，自然再无法作恶，你下次记得注意，下去吧。”
青息恍恍惚惚地往外走，出了书房，不可置信地回头盯着那扇门，呢喃：“下次注意？！”
他作为主子的第一护卫、左膀右臂，武能上战场，文能背兵书，什么时候做过半夜套麻袋打人这种不入流的事！
怎么就还有下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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