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026章
乌柳方胜一听便乐了，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我的天，小将军……你多大了？竟然不会喝酒……哈哈哈，你难不成还未饮过酒？这么多年，你怕是白活了吧？”
“酒易乱人心性，不饮酒，可保证神志清明，不会误事。”小皇子又红了耳根，有些气急败坏道。
草原上的众人不到六岁便用酒水和马奶混着喝解渴了，长大后更是千杯不醉，万没有这小皇子所说的会乱人心性。
“说不饮酒才可保证神志清明，不过是你心志不坚罢了。”乌柳方胜从小皇子怀中把酒囊抢过来开了封，又强硬的把酒馕塞回去，道：“喝几口吧！”
小皇子学着乌柳方胜也是咕咕咚咚灌了几口，灌了一半，被辣的呲牙咧嘴，被呛了个正着，差点儿将酒囊扔出去，咳了很长一串。
乌柳方胜吓了一跳，将自己的酒囊稳当的放在草地上，一手接过对方手中的酒囊，一手给人拍着背顺气，失笑道：“你不是不会喝酒吗，这般灌法，不呛到才怪。”
小皇子不服气：“你不是也……”
“小将军，这可是羌芜族最烈的酒，你从未饮过酒不适应，亦是常理。给，慢些喝，你平时可不饮酒，但不可不会饮酒，若是有朝一日必须饮酒，才不至于囧困。”乌柳方胜又将酒囊递回去。
见小皇子这回是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啜饮，喝一口便要呲着小白牙嘶嘶的吸几口气，不由觉得这小皇子还是挺可爱的。
小皇子喝了几口，转头问乌柳方胜：“我心志坚定么？”
乌柳方胜怔了一下，才想起来自己说的饮酒后若是失去清明，便是心志不坚，明白过来这小皇子喝这么多酒，亦只是为了证明自己心志坚毅。
她简直哭笑不得，不明白五虎将军为什么搞不定这样一个孩童心性的小皇子，并且还极为佩服对方。
也对，对方不过也就是十五六岁，同自己头回进军营一般大，再怎么心志坚定，不也只是一个孩子吗？
乌柳方胜想明白这点，便不由得将这个小孩儿放在心里，道：“我所说的心志坚定并非饮酒多了便可称得上是，酒这东西可壮怂人胆，可乱圣人心，但毕竟不过是死物罢了，听说你们中原人总是说酒后易做错事，将过错推到一件死物身上，未免可笑。故而饮酒后仍可控制自己的行为，不做违背自己底线的事，便可算心志坚定了。”
“你说的真有理。”小皇子盯着乌柳方胜的侧脸，喝了口酒，也把酒囊放在耳边轻轻晃晃，听到酒的声音后，笑弯了一双桃花眼：“你为什么要听酒的声音？”
乌柳方胜得了这一问，实在是想敲开对方的脑壳子，看看里面整日想的是什么东西，竟会问这种没有缘由的问题：“习惯罢了，要有什么理由？”
小皇子听了这个答案，表情很是信服地点头，如同找到新奇玩具的孩子般，晃晃酒囊，眯着眼睛又是一阵轻笑，像是只猫儿。
乌柳方胜觉得他这样子和白天的实在是反差太大，究其原因……乌柳方胜将目光落在了对方当做宝贝一样的酒囊上，心道：“坏了，这孩子不会是喝多了酒，现在上头了吧？”
乌柳方胜见对方又要抬手往嘴里灌酒，心想着不能再让他这么喝下去了，伸手便要夺他的酒囊：“你不能再喝了。”
小皇子一侧身，将酒囊护在怀里道：“不给，你不能管我。”
乌柳方胜一听便被气笑了：“我不能管你，那谁能管你？”
小皇子歪头细想了一下，痴痴地笑了：“我娘可以管我，我妹妹有时候可以管我。”
乌柳方胜问：“那你妹妹什么时候不可以管你？”
小皇子抿着嘴，一脸的自豪：“我管她的时候。”
乌柳方胜一个没忍住，“噗”的一声笑开了，扬着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小皇子皱起眉头嘟嘴看着乌柳方胜道：“女人是不可以这样笑的。”
“……咳，你们中原人连什么人该怎样笑都要管吗？”乌柳方胜这样笑了二十来年，从来不知道“女人”应该怎样笑：“那你告诉我，中原女人笑是什么样子的？”
小皇子一手牢牢地将酒囊抱在怀里，一手点着脑袋，睁大一双水润润的眼睛，背书一般道：“嘴角微勾，而不应露齿，双目稍弯，以右袖遮口，不可出声。”
乌柳方胜简直要惊呆了：“这东西你是从哪里看来的？”
小皇子一字一顿珠圆玉润的道：“《女训》。”
乌柳方胜又一个没忍住笑出来：“你一个男人，不，少年，为何要看这些东西？”
小皇子不以为耻，反极以为荣，他乐呵呵的道：“我娘教我的。”
“你娘？一个宫中嫔妃为何会教你这东西？”
乌柳方胜觉得这小皇子身上的疑点实在是太多了：分明是个皇子，却不曾沾染重明国王族的坏毛病，十五六岁便上了战场，却因不与主帅同流而被害至此，并且看起来竟然还看过《女训》。
“我娘才不是什么嫔妃。”小皇子稀里糊涂的摇头。
乌柳方胜问：“你是皇子，你娘她不是嫔妃是什么？”
“我娘啊！……”小皇子脸上浮现出一种似乎看到了美梦成真一般魔怔的表情。
乌柳方胜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只在一种人脸上看过这种表情，那是羌芜王族最为狂热的一批信徒见到自己后脸上出现的表情。
乌柳方胜心想，到底是怎样的母亲，才会被这小皇子这般喜爱，接着便听那小皇子道：“我娘是世界上最好最美的人。”
乌柳方胜听了这话，竟然一点也不意外，只是他仍是想逗逗这个小皇子：“你说你娘她是这个世上最好最美的人，那小将军，你看看我美吗？”
小皇子竟然真的盯着乌柳方胜的脸看了许久，方道：“美，只是没有我娘美，你就是天下第二美了。”
乌柳方胜笑道：“你这儿的天下第二，当真是易得的，小将军，你娘呢？你来战场，你娘可有说了什么？”
小皇子一听这话，整个人似乎都变得暗了一个色调。他仿佛一个打碎了心爱玩具的孩子，哭丧着一张秀气的脸道：“我娘死了。”
“死、死了？”乌柳方胜吓了一跳。
小皇子吸吸鼻子，似乎是在强忍眼泪：“因为我做错了事，我娘死了。”
乌柳方胜没来由有些心疼，将对方揽在怀中，也不管对方的话是不是合乎逻辑，安慰道：“别伤心了，日后总会有更好的人……”
小皇子这时候也不讲什么男女有别了，趴在乌柳方胜怀中道：“你可真好，就像我娘一样，我娘总是这样安慰我，只是你没有我娘好看。”
乌柳方胜哭笑不得：“这时候你还记得你娘最好看，你说你娘那么好，她到底好到哪里了？”
小皇子思考片刻，皱着眉头道：“我……我不记得了，只记得我娘会在我生日的时候给我煮很好吃，很好吃的面。”
乌柳方胜有些心酸，这便是值得记这么多年的好了吗？这个小皇子到底这么多年是怎样过来的？她脱口而出：“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小皇子眯着眼睛，似是快要睡着了：“还有三个月吧，还有三个月，我便十六了，我是初一生的，那天晚上没有月亮。”
三个月后的初一，是每年十二月初一，为一年中最阴寒的一日。
“圣女，您又要出去？”乌柳红子见乌柳方胜又要离开帅帐，没忍住问道。
乌柳方胜取出一面小巧的铜镜，整整鬓角，道：“是。”
“圣女，那不过是一个战俘，纵然是皇子，纵然您认为他有才干，仍不必这般礼贤下士，这两个月您几乎日日去找他。”乌柳红子皱起一双柳眉道：“您是元帅，怎可整日同一敌国皇子共处，圣主定的期限已不满二十四日了……”
乌柳方胜横眉：“红子，你逾越了。”
乌柳红子见对方听不进去，咬着下嘴唇，一双眼看乌柳方胜时，有些幽怨。
乌柳方胜最不敢看见的便是她这样的表情，“好了，好了。你急什么，我自己做的事，心中能没有什么把握？今日去猎场，你与我同去。”
乌柳红子稍加思索道：“那便同去，只是圣女，我不与您同路，我要到东边有些事情要办。”
乌柳方胜刚想开口问是什么事，后知后觉对方话中似是并不想明说要办的是什么事，暗恼自己近几日似是有些愚钝，满脑子都是那个穿白衣的小皇子。
但那小皇子当真是值得想的，不知此次再见那小皇子，又会有什么有趣的事儿说与她。
乌柳方胜冲乌柳红子点头便率先走出帅帐，看见牵了一匹白马无聊的踢石头的小皇子，嘴角挂了笑而不自知：“小将军，你等了多长时间？”
这一声“小将军”当真是叫的百转千回，与乌柳方胜平日说话压低了声音的豪迈完全不同，乌柳红子刚从帅账中出来，便被这句话绕的发昏，握紧了手中的马鞭，看着两人的方向抿起了嘴唇。
乌柳方胜被那小皇子三言两语逗得弯了眼睛，微微抬手捂着嘴咯咯的笑。
乌柳红子一脸震惊的看着眼前这一幕，乌柳方胜似有所感，忽然回望了一眼，向乌流红子如同少女般挤挤眼睛，便又回头同那白衣小皇子说话了。乌柳红子向两人走去，正看到小皇子一脸不情愿的将自己手中的缰绳递给乌柳方胜。
“这是在做什么？”乌柳红子问两人。
“这小子不肯给我牵马。”乌柳方胜笑着回道，然后发现乌柳红子表情不对，满目疑惑的问。
“红子，你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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