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那些女仆
“同类？死亡美学……不，不可能是。”
小医生还是变得警惕起来。
“是精神类深渊的受害者。”张安生叹了一口气，“至于死亡美学，我跟他们有过接触。”
“看得出来。”
小医生站了起来，看了看少年，接着说道：
“剩下的我们出去说吧，没必要在这里了。”
“好。”
张安生也跟着起来了，他们走到不远处的房门，只见小医生把手按在上面，复杂的纹理开始呈现。
“是独立的精神波动检测程序，用来验证意识指纹的。一般来说这里除了我，谁也没办法打开这个门。”她接着补充道，“这种技术也是死亡美学提供的。”
十几道房门打开。
“……”
“不是一道吗？”张安生有些不解。
“积木也不是一块的。”
“哦，也就是说不同的意识指纹对应着不同的门，真舍得啊。”他有些感慨。
像这种在虚拟世界形成不联网的架构，再进行独立运行，破解难度直接提高了好几个数量级。
再强大的虚拟世界犯罪者也难以攻破这种防御。
至于缺点嘛，只有一个，就是——
贵。
现实里要存放好它的硬件架构，操作系统也要独立开发的，至于主体的运行还要派人维护，日常也要更新它的应用程序。
还要绝对保密。
想想这个成本，张安生心里发慌。
“验证每一块积木的纹理，对于死亡美学来说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她露出一个失望的表情，“我们还没能做到这一点，真的很失败。”
说完，小医生刚迈出房门一步，就被一个白影掳走，同时七根利刃冒着红光从外边飞了进来，直指张安生；
门那里也迅速出现了几十根毒气环绕的藤蔓，封锁了房门；
一个圈状波动的精神攻击从房顶袭来；
两个灰色影子早已闪入，左右夹击，拿着弯曲的匕首刺向他的心脏。
“！”
刹那之间，张安生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淡红目光，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从意识海的底层涌了上来。
“额，那个副职业的糟糕状态又上来了。”他的心里嘟囔了一句。
瞬间，他看清了所有的技能，像深渊公爵一样。
附加了爆炸与必中效果的利刃，但这还是障眼法，其中有一把是特殊的换影道具；
用植物系封锁房门，可以限制目标的行动，增加干扰，也让玩家无处可逃；形成的封闭空间可以配合毒气系的中毒效果，造成击杀；
精神系的锁定攻击，造成瞬间眩晕，配合着两个高级刺客的行动；
外边还有两手准备。
这样的配置，目标可以死一万次了。
“只是，小看我了。”
下一个瞬间，张安生发动了第二副职业的技能【花火时钟】，背后出现一个闪耀着烟花的倒计时，用来加速自身的行动；
通过道具栏的一次性道具【模仿犯罪】具现出同样七把小刀，引爆了飞来的具有必中效果的利刃；
双手交叉，使用深渊装备【木犀草号的悲鸣】，释放赤红碎花，禁锢了左右袭来的灰色影子；
最难躲开的精神攻击也被自身的被动技能抵消了；
紧接着，他瞬身向前，用另一件深渊装备【盗火者太刀】斩开藤蔓，使用领主装备【二重身戒指】变化出两个傀儡替身，让它们像鲟鱼逆流而上一样跃出房门。
左右两边的箭羽袭来，傀儡替身被击杀，爆发出浓烈的烟雾。趁着这个时刻，身处短时间隐身状态的少年疾速去到十几米外的对面，背靠着墙，让几十面菱形盾牌形成内外六层的保护结构；
最后，他毫不犹豫地从自己影子里拉出一个小巧的同样被禁锢住的的身影，反扣住她装备有利爪的双手，死死地按在地上。
用变换形态的袖剑指向她的头。
这一切只发生在数秒之间。
“住手！”小医生喊道。
张安生透过盾牌的缝隙看向左边，只见她被一个穿着白色铠甲的半龙女仆用胳膊夹着，一个透明蔷薇巨盾挡在面前。
“不好意思，刚刚跟你聊得太投入，忘了给女仆们下撤退命令了。”
“……”
“放开我！放开我！就是你弄坏我们的花园的！就是你这种人！杀了你！杀了你！不择手段都要杀了你！”手下小巧的身影剧烈地挣扎，像一头永远不会被驯服的野兽。
越是挣扎，他的手抓得越紧，渐渐地衣着单薄的蓝发少女居然委屈地哭了起来。
张安生能清晰地感受到她在颤抖着，在害怕着，在极力对抗着什么。
但那个东西不是自己，像是某种似曾相识的深渊。
“放开她吧，我让女仆们都解除战斗状态了。”
小医生让半龙女仆把自己放下，从巨盾后走了出来。
其实听到这哭声，张安生已经有些心软了。他遵循小医生的话，解除了三个赤红碎花的禁锢，撤去了大部分的菱形盾牌，也松开了手。
只是眼中的红影依旧没有散去。
瘦弱的少女缓缓地站起来，似乎已经放下了杀心。
忽然，她转过身来，右手五指并拢，形成一把尖矛，刺向少年！
“没用的。”加速状态下张安生的左手抓住她刺来的手腕，右手按住她另外的手臂，凑近地看着她的双眼，像发现了什么珍宝一样，不愿松手。
“都给我住手！”小医生的再次喊了起来。
张安生站在那里，与面前的衣着单薄的少女僵持着，什么话也不说。
他头不动，眼睛左右打量了一下少女。
她只穿了一块白衣似的东西，手上的触感让他知道到眼前蓝发少女穿的不是装备，只是一块破布。
唯一的武器【淬毒利爪】倒是件不错的东西。
她干瘦惨白的手臂上有着许多伤口，都用绷带包扎起来；眼角的泪痕还在，只是流经了有着淡淡伤痕的脸；脚上没有穿鞋子，也是伤痕满满……如果这些不是设定，那么就是她在现实世界里的反映。
很瘦，很弱，就像一碰即碎的泡沫。
身处的地方是宽敞明亮的长廊，有着十几米宽，墙上挂着旧世纪印象派风格的油画，头顶还装饰有动态的神话故事，房门那里紫藤还在燃烧，一些带毒的异味弥漫在空气中。
虚拟世界也是如此的真实。
张安生屏住呼吸，放开了瘦弱的少女，用道具驱散了毒气，也撤走了剩余的菱形盾牌了。
他认得出来，房子里穿着灰衣，拿着弯曲匕首的是刺客女仆；
左边环绕着植物，手上拿着花环法杖的是紫藤女仆，在她旁边的是防御型半龙女仆跟拿着弓箭的精灵女仆；
右边双眼泛着蓝光，脖子上带着稀有项链的是迷魂女仆，还有能短暂复制其他女仆形象与技能的模仿女仆；
至于躲在自己影子里衣着单薄，装备有淬毒利爪的是——
解谜女仆。
全是限定版。
只是为什么解谜女仆的状态会这么奇怪，她也是唯一没有穿女仆装的。
如果不是梭罗曾经告诉过他，解谜女仆的右眼瞳孔是有着【戏言】两个字的，他还真不能认出来。
……
……
女仆们依然敌视着少年，那是想要杀人的眼神。
不是说好的，不会攻击人类的吗？
自律型的AI都这么任性的吗？
还是说这些女仆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能够突破限制。
气氛焦灼，没有人愿意说话，连这里的主人，医生打扮的小女孩，也不敢吭声。
“小子，你醒啦。”
一声透露着高兴的问候打破了这种深海般的寂静。
穿着巧克力色女仆服的少女抱着橘猫，从半龙女仆的身后优雅地走了过来。
“……”
“好了，大家都到大厅去说话吧。”
小医生终于发话了。
……
……
长廊不是一般的长，居然一眼望不到头。这里的房间也有很多，如果按照小医生的说法，每一个房间的成本都高到离谱，所以这肯定不是用来招待客人的。
为了表示安全，小医生决定自己跟少年远远地走在最后，与众人保持一个绝对安全的距离。
因为是主人的命令，女仆们也照做了，安静地在前边走着。
只有解谜女仆时不时回头往后看。
“说起来，我家猫是怎么出去的？“张安生想缓和一下尴尬的气氛，“看样子也不像被魅惑女仆给迷住了啊，而且刚刚那个是万圣节的限定女仆吧？”
“它自己出去的。”
“……”
小医生接着小声解释道：
“一开始我还想让魅惑女仆去控制它，好研究一下它是什么。因为你的关系，所有技能都进入了冷却，花园也被破坏得很严重。幸好，自律型的女仆很早就醒来，看来你对她们的精神体影响不大，但我还是不得不启用这个屋子，让半龙女仆把你们搬到这里，然后让魅惑女仆把它放在另外的房间，看着它。这里原本是用来囚禁敌人的，也就是你推测里的后手。”
“对于花园的事，我很抱歉。”张安生愧疚地说道，“我不知道它对于你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不是你的错，是我妹妹的问题。”小医生摇摇头。
她微微闭了一下眼睛，然后抬头看了看少年，继续说道：“还是说回你家的猫吧。不久后，它就醒来了，女仆也发动了技能，但没有效果。然后它很自信地跟我们说同一技能对它不会起作用的。”
“……”
“我们当时很警惕，几个半龙女仆也进入了战斗状态。可它很轻松越过了女仆们的防御，直接来到我面前，说想要跟我合作。”
“合作些什么？”其实他心中已经有了一些头绪，但还是问出来了。
“拿到一些资料。”小医生似乎并不愿意告诉他实情。
“壬申之乱。”张安生脸上露出一丝略带尴尬的微笑。
“哦？你也是他的合作者吗？”小医生放慢了脚步，却无法掩饰语气中的惊讶，“我只以为这是它的什么秘密，所以才没跟你说明白。”
“我知道。”他也放慢了脚步。
这时的两人像是在装潢豪华的博物馆参观的兄妹，只是一个穿着夸张的刺客服饰，一个穿着与年龄不符的医生装。
小医生往下陈述着：
“我没有答应，说实在的，我并不信任你们。但我还是让半龙女仆都退了下去，跟它聊起了天。它跟我说反正现在也没法离开，能不能出去找女仆们玩玩，还跟我握了握手，说表达友好。”
“我感觉不到它的攻击性，只不过也没敢放它离开。只是跟它说，可以在房间里跟魅惑女仆玩。”
“它也没回答我，只是走到房门那里。”
“开了门。”
说到这里，小医生侧了一下头，用诡异的眼神看着张安生。
“……”
“这只是一点小小的技巧。”
张安生也不知道回答什么好，只能扯了一句橘猫说过的话。
“小小的技巧吗？难道他也是……我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事，所以很担心是独立系统出问题了。”
小医生收起了震惊，往下说道：
“像这种独立的精神波动检测程序在游隼局还是有很多的，每年都会有虚拟世界的犯罪者被囚禁起来，虽然不会太影响到他们在现实世界的意识，但一层一层地抽取，他们也就放弃了在虚拟世界的犯罪。”
说到这里，她看向少年，似乎等待着什么。
“这是‘犯罪意识抽离假说’，我没想到联席议会真的在应用。”张安生失望地摇摇头，“这违背了生命主义。”
“是先有了事实，再有的假说。”小医生补充了一句。
她转过头来，看向已经走出长廊的女仆们，继续说道：
“他打开了房门后，就走到你那里，也花了‘一点小小的技巧’打开了你的房门。死亡美学的科技在这位先生面前也显得如此脆弱。”
“说实在的，看到这样，我已经准备报警了。”
“……”
小医生笑了笑：
“然后，他看见你躺在地板上，跟我说让你睡地板也没关系的。”
“……”
“那他知道你来试探我吗？”
少年问道。
“我跟他说来照顾你，他没怎么在意，只是……”
这时，小医生摇了摇头，皱了皱眉，像是遇到什么难堪的事一样。
“只是，它提了一个要求。”
她稍微一顿，接着说道：
“要在这里设一个贵宾席位给它，不用解谜也能来玩的那种。”
“……”
“你答应了?”
“嗯，作为这次的补偿。”
……
……
走到长廊尽头，可以看到吊着巨大水晶灯的豪华大厅。
张安生环顾了一番，发现类似的长廊有十几条，分布在三层结构里，而自己正处于第二层。
每个出口都立着一个身穿铠甲的半自律型的战斗女仆。
而十几个珍藏级的女仆跟刚刚刺杀少年的几个都立在大厅的中央。
除了解谜女仆。
她站在二楼的回旋楼梯那里等着什么。
“不是吧，还来？”
张安生心中有点发怵。
这时，他看了一下右下角悬浮窗口的时间，已经是20:32了。
“哎。”他叹了一口气。
小医生回过头来，关切地问道：
“怎么了？”
“我还没吃早饭。”少年很丧气地说着。
“我也没吃午饭。”小医生也有些丧气。
“一早就进到虚拟社区里了，本来打算看看限定女仆就算了，结果弄到这么晚。”
“对不起啊。”小医生再次道歉。
“不是你的错，我也是大意了，这家店应该开了不长时间吧。”少年岔开了话题。
“店不长，只有两个月。但这里已经有十几年了。”
“那大概，联席议会已经把一些犯罪者的意识囚禁十几年了。”少年无奈地摇摇头。
他们越过沉默的解谜女仆，也走了下去。
而只裹了一块破布的少女眼神奇怪地看着少年，迟疑了几秒后也在他们的后面跟着，她在打量着少年的背影。
抱着橘猫的女仆、小医生、少年，还有解谜女仆都坐在仿生沙发模样的家具上，这场景像熟悉的朋友来家里做客一样。
如果没有周围那些想要杀掉张安生的眼神的话。
……
……
“好了，你们都去帮忙修复花园吧，材料都在公会的仓库里。”
“是。”几十个声音响起，然后哗啦啦地往侧门出去了。
整个大厅只剩下他们五个。
橘猫正幸福地躺在限定女仆的大腿上，眯着眼，打着瞌睡。
巧克力色服装的限定女仆也安静地抚摸着橘猫，像是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
小医生刚刚示意让张安生坐到她旁边，好方便说话。
张安生也没什么顾忌，照着她的指示办了。
只是解谜女仆没有跟着其他女仆出去，倒坐在了少年的左手边。
“你刚刚推测错了一点，把你们困在这里的不是我，是我妹妹，现在即是我也没法退出。”
小医生小声跟少年说着，好像也怕打扰到坐在独立沙发上的二人。
虽然橘猫不是直接坐在那的。
“哎，只能等她醒来了。”少年小小地叹了一口气，然后问道，“现实中，你没问题吗？”
“没问题的，游隼局那边只会把这当成普通的宕机攻击，每年都有类似的报道，难道不是吗？”
“那是针对智能家居的，不是自律型AI的。”
“没关系的，都一样。”
“……”
“一般来说，这里应该补充一句，‘我上边有人’，但我不会这么说的，你猜猜为什么？”
小医生好像已经把他当成了朋友，半开玩笑地说着。
“？”
少年思索了一下，推测道：
“死亡美学找到你妹妹，关键不在她，而在你。要购买女仆，需要金钱、积分、场地，而这里的配置说明你是某个大型协会的管理人员，甚至可能是联席议会的议员；而且你并不担心如果长期把我囚禁在这，现实世界里会产生什么后果。”
“你不会这么说，因为你就是那个‘上边的人’。”
小医生轻轻地拍拍手，像个小女孩一样高兴地说道：
“大哥哥好聪明啊，真的什么都瞒不过你吗？”
“……”
“生命保卫机构已经去我家了吗？”
少年侧着身看着旁边的小医生。
“还没有呢，只要瞳膜记忆体不发出警告，他们是不会行动的，除非你主动报警。”
“一群懈怠的肥鸟！”小医生骂了一句。
“不过你放心，这里的一切都是我们都会保密的。”
“大哥哥~”她装作乖巧地喊道。
“！”
“能不能别用这个称呼，我怕。”
“好吧，大哥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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