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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


从前我竟不知钟临缘还会酿酒,这次倒是见识了一番。

        看着他熟练地将入酿的酒坛埋至屋后的桃林树下,怕他看不清路绊倒,我手中提着的灯笼往前照了照。

        他拍了拍手心的泥土,将灯笼接过来往我身前照,自己在一片黑暗中反倒总是自如得很。

        “银元,你从前为谁酿过这酒?”寂静的夜里,我抬头望了望月亮,忍不住发问。

        黑暗中他呼吸一滞,继而很快恢复了平静,并未答话。

        “琂陌吗?”我锲而不舍地追问道。

        黑暗中他似乎侧头望了望我,沉默了半晌,“为何这样问?”

        “从前在九重天,我只知你是酒鬼,天天拎着酒坛子饮酒,如今才知你还会酿酒……”

        “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他微微一笑,轻叹了一句。

        “是啊,我对你一无所知。”我撇撇嘴,失落道,“我们相处才不过几个朝夕。”

        哪里比得上你同她,许是已经相识千年了罢。

        我突然觉得心头有些酸涩,几下思量,终究还是没有将那醋意浓浓的后半句说出口来。

        许是觉得我不高兴,他微微侧身,靠近我走,“你想知道什么?”

        “你和琂陌的过去啊。”

        “为何?”

        “我知道了,才好帮你去找她啊。”

        “为何要帮我找她?”

        “你同景湛争执,毁了花脉,大闹九重天,后转世为人,不都是为了琂陌?”深夜寂静,我和他难得的没有疯闹,认真谈起心来。

        他沉默不语,并未回答是否。

        “银元,我帮你找她。”我仰起头看他,坚定道。

        他神色复杂地望着我,似是不解我这么说。

        我虽不知钟临缘同琂陌有着怎样的过去,但每每提起她,我总能看到他眸色深处的伤痛,那种伤痛虽无呼天抢地的悲壮,却有着润物无声的哀伤。

        我不愿他千万年都为一个女子而难过。

        “我帮你在人间把她抢回来。”我朝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安慰道。

        “小丫头片子。”他敛了动容的神色,无奈宠溺地揉了揉我的脑袋,转了话头为自己开脱,“我从前不酿酒,是因花酿多需鲜花入酿,你汀裳姐姐虽为花神之首,却小气得紧,从不许我去糟蹋她的花树……”

        “切~”我才不信他这番说辞,嗤道,“即便你不酿酒,那你糟蹋的还少?”

        与景湛大打出手那一场,毁了神界百花园的花脉,糟蹋了多少的花花草草,这一场闹剧几乎伤了汀裳五分元气。

        “那只是个意外。”他掩唇轻咳一声,末了下意识轻叹一口气,想起老友来,有些神伤,“不知她如今恢复的如何了……”

        “汀裳姐姐真倒霉,摊上你这么个朋友。”我忍不住为汀裳叫屈。

        “呦,她都不待见你,你还挺喜欢她不是?”钟临缘笑问道,“你不是最讨厌她张口闭口喊你老鼠的吗?怎么如今开始为她说起话来了?”

        “你不也是张口闭口如此唤我?我还依旧不计前嫌地帮你找琂陌?”我眨巴眨巴眼睛,自夸道,“像我这么大度的人已经不多了,遇上一个就赶紧珍惜珍惜。”

        “你想让我怎么珍惜你?”他挑眉反问,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身为一名尽职尽责的官媒大人,做你最擅长的事啊,帮我寻一个好人家,把你的小阿呸风风光光嫁出去,一辈子幸福快乐,吃喝不愁!”

        “我最擅长的……”他蹙眉细想了想,“难道不是疏于职守,消极怠工吗?”

        呜呼哀哉~

        我怎么忘了这一茬!

        为了有个幸福的未来,我决定督促钟临缘勤勉。

        于是我起早去闹他。

        钟临缘的作息总是和常人不太同步的。

        白天总是一副懒懒散散,困意阑珊的模样,午饭后还喜欢躺在后院的一片琼花丛旁的摇椅上晒太阳,提起宽大的袖口遮住脸,蒙头睡到黄昏时候。

        到了晚上就精神异常,即使是在官媒衙门里也能闲游乱逛到大半夜,也不爱提着灯笼,倒是从来都没有摔过跤。

        到了第二日辰时又开始赖床睡懒觉……

        如此恶性循环。

        所以这阳光明媚的早晨,美好一天伊始,在我第三次拿着狗尾巴草戳蹭他鼻孔的时候,钟临缘终于忍无可忍的将头埋进枕头里,发出了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伸手将锦被拉了拉,将自己裹成一只粽子一般继续躺平。

        说明他还困着。

        一般他还困着,是一句话都不愿意说的,眼睛都懒得睁开,所以也不会同我计较,只是本能躲开我的骚扰。

        但他要是稍稍缓过劲儿来,便会威胁我恐吓我,会直接提溜着我的后脖颈将我从他房间扔出去。

        于是我脱了鞋子赤脚踏在他的床沿边上,以便他伸手抓我时可以大跨步跳走,瞬间远离。顺带回头望了一眼门口,门开着,以便激怒了他可以随时逃跑。

        天时地利人和,我便更加放肆起来,直接将狗尾巴草戳进了他的鼻孔,对着他的耳朵大吼了一声,“起床啦!~”

        喊完我就感觉不妙,立马扭头就跑。

        正当我以为自己万无一失可以踩着西瓜皮溜之大吉的时候,脚踝突然被什么钳制住,一动也动不了,低头一看,正对上钟临缘那呼之欲出却又勉强隐忍克制住的,嘴角那皮笑肉不笑的弧度。

        “大人,早上好呀~”我怂得彻底,厚着脸皮抬手朝他打招呼,假装无事发生一样地默默拿下他鼻孔里的还随着呼吸摇摆不定的狗尾巴草,顺便捏起袖口帮他擦了擦嘴边粘上的草籽,赔上一副谄媚的笑,“洗脸水打好了,您先洗漱,早饭也做好了,大人日理万机辛苦了,我给您端过来吧?”

        我顺势想溜,却无奈痛脚被他抓在手里,难以动弹分毫。

        “阿呸~”他拉长声调唤了一声,话音未落便张臂将我捞过去,速度极快,待我反应过来,已经被他一个翻身从床外侧捞进了床里侧。

        我缩成一团心惊胆战的做好了被他拎着后脖颈扔出去的准备,却不想等了半天也不见他动作。

        我偷瞄一眼,看到他继续闭着眼假寐,好像并未打算现在计较的模样。

        于是我大着胆子稍微动了动,试图从他的手掌心里逃脱出来,刚一动,就被他扯过被角按盖在了被褥下面裹成了粽子,臂弯钳制住我,不许我动。

        “阿呸啊,”他懒懒抬眼,伸手呼噜呼噜了我的发丝,“你这胆小如鼠又常常胆大包天的性子,什么时候可以改一改?”

        “我错了……”迫于他的淫威,我极为识时务的低头认错。

        “下次还敢?”他挑眉。

        我忍不住偷笑,心想臭银元也太了解我了。

        钟临缘今日似乎心情不错,对我一大早的放肆并未放在心上,微微阖眼,紧了紧搂着我的手臂,带着浓重鼻音的嗓音在我耳旁徐徐道,“再陪我睡一会儿。”

        才不要!

        我来可是督促你勤勉的啊!

        于是我搬出钟老爷子说事,“大人,老爷让我来喊你起床。”

        “老爷子让你爬上我的床来喊吗?”他不吃这套,反问道。

        我一时语塞,想起了坊间的种种传言,脑子里莫名出现了一些奇怪的画面。感觉自己好像真的成了那狐媚主子的娘炮小厮,千方百计地想要爬上大人的床。

        我一阵恶寒,立马掀开了被角。

        他不许,微笑着温柔压制道,“你敢走,我就喊得满衙门皆知。”

        “……”我无语凝噎,欲哭无泪,“大人,您就一点不为自己的清誉着想?”

        “清誉?”他微微侧头,无所谓道,“不重要。”

        “大人,”我礼貌假笑,反问,“那您就一点不为你家小沛儿的清誉着想吗?”

        “反正官媒衙门上下,没人知道你是女子……”他将头下的软枕往我脑袋旁挪了挪。

        “即便是被认成男子,难道我的名声有好听多了吗?”我气道。

        “所以啊,左右名声都算不上好。……”他不屑一顾,十分心大道,“你不必理会即可。”

        说不过他,我只好放弃抵抗,转身留给他一面后背,无声抗议。

        他轻拍了拍我的背,微热的掌心带着徐而不急的节奏,不大一会儿,竟拍得我有些想要昏昏欲睡过去。

        “你喊我做甚?”半晌,他突然又在我耳侧问了一句。

        我恍了一瞬,回过身来,一时想不起我是来干嘛的了。

        略想了想,想不起来,于是我使劲儿又想了想,大概想起一点。

        “处理公事啊。”

        “什么公事?”他无辜发问。

        “官媒衙门的公事。”我难免苦口婆心起来,“大人身为官媒,应该尽忠职守,克己律人,早睡早起……”

        “我可以。”他居然好脾气的一口答应。

        我准备的一肚子长篇大论还没开始论,他就如此爽快,爽快的让我一时语塞。

        我震惊的望着他,见他一副淡淡定定的神色,动了动睡僵的脖子,悠悠闲又补了一句,“但我不想。”

        “……”

        “不,你想。”我气得捂住他的嘴,不许他说话。

        他不说话,笑意盈盈地摇起头来。

        “你老是这样,再过几天,别人该说是我让你夜夜笙歌,消极怠工,不思进取……”我已经大致预料到明日的江州城新八卦。

        他被我逗笑,低低笑出声来。

        “你还有脸笑?!”我蹙眉瞪他,“江州城的每日头条八卦都被你我承包了!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啊。”他一个鲤鱼打挺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打了个哈欠,睡意渐消,“那也挺好。”

        “哪里好?”我忍不住白眼翻他。

        “作为官媒衙门大人,我虽不能为江州百姓做媒牵线,却可以为他们提供茶余饭后的玩笑,也算是有了一番建树……”

        那我可不可以打你一顿,为江州百姓除害,也建一番丰功伟绩?!

        我揪着被角默默画圈,心中忿然,望着他着中衣的修长身形自我脑补道。

        谁知下一秒就被他提溜着领口揪出去,一把关上了门。

        “干嘛?我的鞋还没穿!”我恼道。

        “换衣服处理公事。”他打开窗子将我的鞋递了出来,我光着脚丫子跑过去,隐约透过门缝看到他准备换官服,身上那中衣的带子已经解开来,结实的胸膛半露,隐隐约约透着一丝男人的性感,隔着窗纸的看得不太真切,却若隐若现地极为撩人。

        于是我忍不住探头多看了两眼,一时间忘记了去接鞋子。

        “阿呸啊!”

        待我反应过来,他已经发现了我在肆无忌惮的偷看,头从窗子里伸出来唤了我一声,反手又将中衣的带子系了系。

        “你不是要换衣服吗?”我满怀期待的望着他,问。

        不知怎的,钟临缘这睡眼惺忪,衣衫半解的模样欲感十分,我下意识地舔了舔下唇,色心渐起。

        “怎么?你想看?”他挑眉轻笑。

        “不,不不,”被他一言戳中,我忙结结巴巴地摆手,但又带着一丝违心的拒绝,“不想看。”

        见我拒绝,他勾唇邪笑,“你方才的神情,分明是想看的很……”

        “有吗?”我搓了搓有些微热的面皮,打死不承认道。

        “没有吗?”他靠近过来,眼神犀利地落在我头顶,喉结微动,身上带着的体香让人有些着迷。

        这姿势比方才他在床上时还要撩人,我盯着他性感的喉结,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要不,一起?”他一手提着我的鞋子,一手拿着自己要换上的衣衫,朝我发出邀请,身着的中衣带子松松垮垮地又欲松开。

        我退后几步,他复又身子前倾几许。

        我越如此,他越来劲。

        将衣衫扔向屋内的衣架上,隔着窗扇顺手揽住了我的腰身。

        我朝身后望了望,已经无路可退。

        既然这样。

        我转了转眼珠,瞬间起了坏水。

        由着他揽腰的力道,干脆猛地上前靠近,从嘴角挤出一个十分人畜无害的笑容,“好啊,一起。”

        他脸色一僵,手上的动作一滞,愣在了那里。

        我反倒开心地从他手中跳脱出来,三步两步一蹦哒,朝他门口跑去,“大人等我,小人来为你宽衣解带……”

        也不知是不是被我毫不客套的热情应承给吓到了,他居然耳廓绯红,脸色微颤,一把关上了窗子,将鞋子从门口扔出来,还没等我跑到门口,又立马手疾眼快地大步过来关紧了门扇。

        “哎,大人――”我佯装不甘心的拍了拍门,做作道,“开门呐……”

        里面再也听不见应声。

        我拾起鞋子随手穿上,朝门内轻哼一声。

        让你天天气我调戏我!

        我禁不住心情大好,哼起了小曲。

        这偶尔反调戏一下大人,看看大人手足无措模样的感觉也不错~

        不对,是超级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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