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叶清捂着曲直的耳朵，想把他带走。
曲直径直走向人群，把路乔康的遗照捡了起来，擦掉上面的土，立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一脸难过任由叶清拉着他走了。
“姐姐，是医院里那个哥哥……”
“嗯……那个哥哥挺惨的，生病去世了……大人之间的事，我们小孩子不用管，我们身体健康的人要快乐的活下去。”
两人去了不远处商场楼下的小吃街，买了一堆吃的，坐在休息椅上，曲直蔫头耷脑什么都不想吃，小小的脑袋瓜里乱极了。
叶清也被婚礼上的乔楠的话砸得有点懵，不会安慰人，只能像以前一样，把好吃的塞进他嘴里。
“凉了就不好吃了。”
曲直把嘴里的吃的拿在手里，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声音低不可闻，“姐姐，我是不是不应该出生……”
“不是！你不出生我们怎么认识呢？我们不能选择自己的出生，但我们能选择让自己变成什么样的人。这个世界耳听为虚，眼见也不一定为实，我们得用心去感受。别人的眼光不重要，不要在意那些讨厌的声音，多看看爱我们的人，我们要快快乐乐的活下去。”
叶清又把串串放到他眼前，她难过的时候她就会吃东西，肚子撑了就没有那么难过了。
“我觉得……”曲直双眼蓄满了泪水，眼底透露出浓浓的自我厌弃。
“小屁孩你才多大，听姐姐的没错，凉了不好吃了！”
曲直看着叶清递过来的冷锅串串，这东西本来不就应该是凉的吗？
警察带了一帮人回派出所，瞿岚一转身才发现两个孩子不见了，赶紧拉着叶立强找孩子。
叶立强没当回事，两个小孩一直懂事听话，女儿跟小大人一样，估计不是回家了就是去玩了，能离开乌烟瘴气的婚礼挺好。
这都什么事，他不想再让老婆管陈月的事了，又觉得小直是无辜的，长叹了一口气。
“要是小直是咱们俩亲儿子就好了。”
瞿岚懊恼地白了他一眼，“现在你还有空废话！孩子都不见了！”
两人拿着照片问着路人，顺着大家的指路在商场找到了胡吃海塞的两个小孩。
瞿岚怜爱地摸了摸曲直的小脑袋，“小直吃饱了吗？还想吃点什么？”
“妈，我想吃火锅！”叶清抢着说。
“问你了吗？带小直出来吃东西不能告诉我们一声，等我回家收拾你！”
得了亲妈一个大白眼的叶清撇了撇嘴，露出甜甜的梨涡，把狗剩献宝一样给亲爹。
“爸，我想吃火锅！”
“干妈，我也想吃火锅。”小曲直狗腿道。
“走，咱们一家四口吃火锅去！”
叶立强拍了拍小曲直，蹲下帮他抻了抻衣服，在他耳边轻声道：“小直是男子汉，不要怕，没有什么能难倒我们！爸爸干妈姐姐都陪着你，不要难过！你还有我们呢！我们也是一家人。”
曲直眼圈含泪，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来，重重点了点头。
乔楠在警局又大闹了一场。
陈月和路与帆鼻青脸肿验完了伤，从医院出来天都黑了，陈月才想起来给瞿岚打了个电话，知道儿子没事，正在叶家吃晚饭，松了口气。
路与帆脱下外套给陈月披上，心里很内疚，他应该想到的。
“对不起。”
陈月叹了口气，躲进了路直的怀里，“有什么可对不起的，又不是你让她来的。没事，重要的是以后我们一家人团聚了。”
路与帆欲言又止，但终究没有说出口。
两个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乔楠没有放过陈月，在陈月上班的酒店闹了好几回。
陈月百口莫辩，事实上她确实当过一阵子的小三，无论当时路与帆和乔楠感情是不是破裂，没有办理离婚手续就是出轨。
同事不再跟陈月聊天，总是在她背后指指点点，茶余饭后总是拿她当笑料，下属也开始不服从管理，总是带着鄙视的眼神看她。
酒店领导找陈月谈了话，她的劳动合同正好快到期了，公司决定不再跟她续约了，尽管对她的工作能力很认可，但乔楠总是来闹对酒店也是有影响的，酒店赔偿了陈月半年的工资。
乔楠像个疯子，陈月也不想再看见乔楠，说不通打起来又挺难看的，离职了躲着点也好！
陈月决定在家休息一阵子再找新的工作。
路与帆倒是没事，研究所的同事还觉得路与帆挺有手段，和以往给人的印象不同。不少以前点头之交的同事还跟他走近了，偶尔还约个饭。
实验室里本来就是以实力说话，又以路与帆为主。
乔楠嘴上骂着路与帆，心里却盼着路与帆能回心转意。
乔楠和路与帆刚结婚就怀孕了，马上就辞职在家待产，离婚的时候，路与帆净身出户，只拿走了自己平常穿的衣服，乔楠以为路与帆只是闹脾气，她手里握着家里所有的钱，房子和车也过户到了她的名下，她以为路与帆翻不出什么水花，早晚得复婚，甚至想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治治路与帆冷漠的毛病。
离婚后，前岳父一个电话，路与帆还是会去帮忙，只是出于尊敬，前岳父年龄大了，腿脚不太方便，又是他的导师，以前帮了他不少。
当乔楠无意间从别人嘴里听到路与帆已再婚的时候，差点疯了，乔楠的父亲劝了女儿很多次，都没有用。
儿子去世后，乔楠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了，只想紧紧抓住路与帆。
她觉得一切都是陈月的错，是陈月勾引的路与帆。调查了陈月，看见曲直的眼睛和路与帆长得一模一样，起了疑心。
陈月离职后，乔楠找不到陈月，又开始去路与帆的单位闹。
以往路与帆看在她照顾孩子很辛苦的份上，一句重话都没有说过，虽然不赞成她强留孩子受煎熬的做法，还是努力挣钱，疯狂加班，希望能给他们更好的生活。业余的时候就在研究儿子的病，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治疗。
这次，路与帆一点面子没留，自私，虐待狂之类的话口无遮拦不经大脑就说了出来，字字都像利刃捅进乔楠的心里，她跌坐在地上，半天没有回神。
大家都在看热闹，乔楠不修边幅，蓬头垢面没有一个人扶她。
路与帆撂完狠话转身就走，回到办公室给前岳父打了个电话，让前岳父把乔楠接走。
同在一个屋檐下，路与帆和曲直的话也不多。
陈月不上班后，天天在家研究菜谱，一日三餐换样做，每周都不重复，味道勉强过得去。
路与帆很捧场，连午饭都不再吃食堂，每天带着老婆做的爱心午餐。
曲直吃得很少，早上很早就去等叶清一块儿上学，晚上放学先回家吃口饭就去叶家做作业，睡觉前才会回来，顺便在叶家再吃点。
他也不是不爱吃妈妈做的饭，是有个投喂狂人在等他。
叶清不爱吃饭，爱吃水果和零食，黄沁涵不太捧场。叶清总是往曲直嘴里塞，眼眸总是亮晶晶的，找着共鸣。
曲直不忍心拒绝她，每次都吃了不少。
周末他也是一早就去叶家看书，和叶清一块去图书馆或者书店，很少在家。
周一，趁着路与帆还没下班，陈月叫住了放学回家匆匆扒了一口饭就要走的儿子。
“小直，我们好久没聊过天了，先别去找姐姐了。”
“好。”
曲直背部有点僵硬，慢慢又坐回了椅子上，大概猜到了妈妈要说什么。
“你最近学习上有什么不懂的吗？爸爸很厉害的，你可以问他。”
曲直低垂着眼，含糊地点了点头，“好。”
陈月很讨厌儿子这个态度，“你不要听那个疯女人乱说，我和你爸爸是初恋，我们是因为误会分开的，你爸爸早就想跟那个疯女人离婚了！我和你爸爸是离婚后才在一起的。”
曲直偷偷瞄了妈妈一眼，有一些没听懂，看着妈妈脸上的怒气，也不敢问，点了点头，“嗯。”
陈月一怔，觉得儿子是在敷衍她，“你不相信妈妈？”
“没有。”曲直摇了摇头，手紧紧抓着裤子。
“你有！大家都瞧不起我，你也敢瞧不起我！我是你亲妈！”
陈月扇了儿子一耳光。清脆的声音在房间里回响，曲直脸上火辣辣的，愣愣地望向母亲，不知所措，眼神里透着难以置信的震惊。
陈月积郁已久的情绪爆发了。
“跪下。”
曲直跪在了地上，陈月从鞋柜拿出了长鞋拔子，在儿子后背上不停挥舞着。
“别人瞧不起我就算了，你也敢给我摆脸色！你是我生的！要不是因为你，我能嫁给曲向阳吗？”
曲直觉得后背一片剧烈的疼痛，伴随着麻痒，低声辩解道：“妈，我没有。”
“还狡辩！”
陈月又抽了五六下，曲直弓起了后背，疼得说不出话。
路与帆打开门，就看见陈月不停挥舞着棍子，连忙拦住了她，“这是怎么了？小直犯什么错了？”
“你问他，我算白生他了。”
陈月扑到老公的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路与帆拍了拍老婆的背安抚，“小直，你先回房间。”
“回什么回，他还没认错，我今天非得打得他认错不可。”
曲直刚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又跪下了。
“你回房间。”
路与帆吩咐了一声，把老婆先扶到了沙发上。
“到底怎么了？”
“小直……不认你……”
“我还当什么事呢，慢慢来，给孩子接受的过程，别生气了。”
曲直慢慢退回自己的房间，坐在床边上，后背犹如被肢解了一般疼痛，妈妈的劲儿并不比曲向阳小多少，他心里既难过又害怕，以前的日子又回来了吗？
敲门声响起，路父路母上门来看看孙子，曲直忍着疼痛换了身衣服，坐到了沙发前的小皮墩上，叫了人后低垂着眼。
奶奶拉着他坐到了沙发上，拍了拍他的后背。
“到底是小伙子啊，这脸上怎么这么多汗，我还穿着外套呢！”
曲直咬着牙，差点惊呼出声，站了起来，“爷爷奶奶，我去管姐姐借本书。”
“去吧去吧，爱看书好啊！”
路母眉开眼笑道：“小月啊，正好你最近不上班，要不你和与帆要个二胎吧！趁着我和你爸退休了，身体都还行，能帮你们带带。”
陈月刚哭过，心情还没有缓过来，“我不想……”
路与帆打断道：“妈，我不想再要孩子了，只要小直就够了，小直聪明懂事。陈月过一阵就上班了，我这边工作也忙。万一……算了妈。”
路与帆一直没有对父母说已逝的大儿子是因为乔楠基因有问题。一直说是自己基因也不好，但路母看着小直身体健康，又起了心思。
路父问：“孩子姓改了没有？”
“还没，过两天就去。”
“抓紧办。”
叶清在练钢琴，看着曲直一脸心事走了进来，仔细一看，明显的五个指印，右脸肿了。
“你脸怎么了？”
“姐姐……”
叶清一问，曲直心里的委屈再也抑制不住，眼角开始泛红，瞬间眼眶湿润，控制不住地涌出滚滚热泪。
“谁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去打死他！是不是楼下那群熊孩子！”
叶清怒火中烧，眼神中透着狂怒，四处看着趁手的东西，瞄到了客厅的痒痒挠，又去厨房拿了擀面杖，穿着拖鞋就要下楼找熊孩子火拼。
黄沁涵和曲直忙把她拉了回来，抽泣道：“姐姐，不是他们，我后背疼……”
“我看看！”
后背一片血肉模糊，全是青紫，没一块好肉。
“谁干的，太狠了！”叶清更愤怒了，在原地转圈，把手里的东西都扔在了远处的地上，小直才七岁，这是什么样的人才能下得了狠手。
“这得多疼啊！”黄沁涵吓得脸都白了。
叶清从抽屉里翻出钱，一言不发带着曲直去医院了。
曲直只说是下楼买铅笔的时候让一个小混混给打了，气得叶清说明天要带钢管上学，让曲直给她指认，她要废了那个小混混。
曲直一脸心虚，嘴紧紧抿着，头摇得像波浪鼓。
晚上，陈月一肚子心事睡不着，打开了曲直房间的门。
坐在床头，看他趴着睡觉，难过地掉眼泪，心中懊悔不已。
明明是一家人，现在弄得跟陌生人差不多。都怪她当年意气用事和路与帆分了手，要是一早就回到南山市，就没有现在这些事了。
陈月喃喃道：“小直，对不起。”
曲直睡梦中被哭声吵醒，一睁眼又被床前的黑影吓了一跳，打开台灯，才看清是妈妈，忙爬起来关心地问：“妈妈，你怎么哭了？他欺负你了吗？”
“没有，都怪妈妈！”陈月大声哭起来，“妈妈错了，都一切都是妈妈的错！都怪我……你们父子俩……”
“我没有怪妈妈。”曲直懂事的擦掉妈妈脸上的眼泪，小心翼翼地解释：“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和他相处，以前我总以为爸爸……曲向阳不怎么理我是因为我不够乖，后来看到叶爸爸和姐姐相处才知道，曲向阳不太喜欢我。路叔叔……有过一个儿子了，那个哥哥吃了很多苦才去世，我要是叫他爸爸，他会想起那个哥哥的，心里会伤心难过的。我叫路叔叔妈妈你又不高兴……”
路与帆也没有睡着，站在门口听到小直的话，红了眼眶，推门走了进来，摸了摸他的头，“小直，我不介意，你叫我什么都行。”
陈月抱住懂事的儿子大哭，“小直对不起，妈妈不应该打你。”
曲直眼角闪着泪光，忍着后背剧烈的疼痛，安慰道：“妈妈，我没事，不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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