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札幌篇（九）

2030年2月10日，日本札幌，遭遇了一场有史以来最大的暴风雪。

        奥运场馆的所有比赛都被迫暂停，这场暴风雪足足嘶吼了十多个小时，直到次日的早晨，才微微停了下来，只是天空中，皆是阴霾之色。

        予夏发了一夜的低烧，如果说一天的24小时对于每个人的意义不同，那这过去的24小时，于予夏，于羽生，都是入地狱般的业障折磨。

        “好像退烧了。”予怀坐在床前，看着体温计，已经恢复了正常的温度：“暴风雪停了，还是去看看医生吧。”

        “都退烧了，还看什么？”予夏浅浅地笑着，好像这场低烧又带走了她的活力，显得更加憔悴而瘦弱。

        “予夏。”予怀看到她鬓角生出了几丝白发，即使这样，她依旧很美，美得让人心疼不已。

        “嗯？”她的双瞳因为消瘦显得漆黑而飘渺，柔弱如一只雏鸟。

        “我们结婚吧？”予怀握住了她纤细的手，他不敢用力，怕一用力就这么折断了。自从七年前，父亲过世以来，他就一直将予夏视作至亲。既然如此，不如就这样照顾她一辈子吧。

        予夏先是一脸惘惑，思默良久，仍就不能理解。但，羽生曾教会了她共情，那是对于不理解事物的包容和接纳。

        “所以，你会爱上我么？”予夏抬头问他。

        “不会。”予怀说得很坚定，他和她一样，早就心有所属。

        “你很需要一个妻子身份的人？”予夏继续追问。

        “不需要。”予怀回答得很坚定，这些年，他已经习惯了世俗的眼光，他只是不忍，不忍予夏再走得这样辛苦：“我不想你这样一个人辛苦，因为你是我的亲人。”

        这个理由对于予怀而言足够充分，甚至对于予夏而言，陈予怀，无疑是她最好的人生合伙人。

        予夏微笑地摇了摇头，她已经决定孤身回国，回到她出生小岛，守着花和大海，终此一身。

        她是曾与魔鬼交易的人，她终究负担不起这些代价。

        即将上任的日本大使，仕途应当是一片辉煌。

        “公使，羽生先生请求见您和予夏小姐。”助理敲着卧室的门，似乎在说着一件极其重要的事。

        “跟他说，我今天不见人。”予怀打开门，冷冷地说道。

        “但是他很坚持，他在日本地位很高，一直闹下去，影响不太好吧。”助理很少见这个温文尔雅的领导冷脸，悻悻地问着。

        “这里是外交官员的住所，他没有权力进来，赶他走吧。”予怀继续说道，羽生因为予夏对他冷脸了多年，现下突然有了些豁然快感，但是助理却被这样的指示愣住了。

        “予怀。”予夏从床上起身，说道：“影响太大了，还是请他上来吧。”

        “予夏？”予怀看着予夏，他不确定她是否还有战斗力应对这些。

        “去吧。”予夏对助理微微一笑，助理方才缓了一口气，急忙离开去请人。

        羽生抱着零酱走进了客厅，彼时的零酱已经哭红了双眼，和他的父亲一模一样。

        客厅里，只有予怀，他请羽生坐下在沙发上，零酱看到了予怀，带着哭腔问道：“pabi,我要妈妈”

        予怀皱了皱眉头，但还是温和道：“妈妈还有事。”

        “我想见夏酱，昨天的事”羽生的话音的还没落下，便看到予夏一身白色真丝睡裙从主卧走了出来，裙身勾勒着她曼妙玲珑的身材，她用淡淡的腮红和唇彩描上脸上的血色，她拨了拨头发，撩动了万千的芳华。

        这样冷艳的模样，是曾无数次让羽生血脉喷张，只是此刻，他翻涌的却是怒火和对醋意。

        “妈妈”零酱第一时间想要扑上前去，却被予怀拦住了，予夏昨晚得了严重的感冒，他下意识担心会把病气过给零酱。

        “夏酱。”羽生坐在的原地，仿佛血液凝固了住的模样。

        “羽生君。”予夏依旧温婉而礼貌地朝他点了点头，用漫不经心的样子筑起了一道鸿沟。

        零酱开始了撕心裂肺的哭泣，这样的哭泣可以撕裂这里所有人的心，羽生伸手将他搂入怀中，低着头，用最温和的口吻说着：“男子汉，不哭不哭。”

        可是，羽生也在落泪。伴着哭声，予夏冷冷地走去料理台前，她的双腿好像灌上了重重的的铅水，她颤抖着烧着热水，如往常一样煮着咖啡。

        “零酱，不可以这样哭哦。”显然羽生搞不定零酱，予怀在一旁拍着零酱的背，极力安抚着。

        予夏依旧无动于衷地煮着咖啡，仿佛沙发上的三人才是一家三口，与她全然无关。

        从起初的一两个咳嗽开始，零酱开始了无休止的咳嗽，喘着粗气，哭声渐渐弱了下来。

        “拿吸入仪来。”羽生已经意识过来是哮喘发作，大声喊着，予怀急忙从的茶几下方的柜子里拿出了吸入仪，好在这些东西予夏总是四处都备着许多。

        零酱大口地吸着，但好像还是作用甚微，他的脸色变得惨白。

        “不怕，不怕，深呼吸就好。”羽生一面拍着零酱的背，一面对予怀喊着：“叫救护车。”

        予怀开门大声喊着门厅的助理：“叫救护车！”

        助理几乎被吓到，颤颤巍巍地打着电话找救护车。

        彼时零酱小手紧紧掐着羽生腹部的肌肉，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按照他的指示拼命地深呼吸。

        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羽生温柔而强大的力量，慢慢地喘过了气来，低声唤了一声：“爸爸”

        救护车很快地到了酒店楼下，医生抬来担架。

        羽生冷冷看一眼予夏，从刚才到现在，她一直都在泡着那壶永远都泡不完的咖啡。

        他目光凛冽，抱起了已经缓和过来零酱，以最快的速度向门外走去。

        予怀看着羽生和医生进了电梯，关上房门。他向着予夏走去，他很惊讶于夏竟然可以狠心撑到这个时候。

        然而，予夏不是不想上前，是她的心脏好像不会跳动了，仿佛只要再移动一下就会昏死过去。

        滚烫的热水在她手指烫出了燎泡，却没有一丝痛感，她微微抬头，露出了比刚才零酱还要惨白的脸，问道：“零酱他”

        “他没事，他没事”予怀几乎被吓到了，赶紧拿开热水，但予夏就这样直勾勾地倒在了他怀里。

        “叫救护车！”予怀大声喊着门厅的助理。

        不是才刚叫的，助理推门而入，刚刚工作不久的他已经开始怀疑自己是在急诊室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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