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札幌篇（十三）
病房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起初不怎么觉得，可哭过之后，总觉得空气都有一些辣眼睛。
予夏坐在床上，病床的小桌板上是今晚的晚餐定食，一份札幌味增，一份米饭，一份玉子烧和一份拌杂菜，简单和清淡。
予夏低头吃着，她知道羽生在看她，从前就常常这样，他在看她，她悄悄地装作不知道。
羽生伸手去拨动她鬓边的头发，担心因为过于低头而落在了饭碗中。他一丝一丝地轻轻拨动的，温柔的笑眼中却含着泪光，直到他看到一丝银发，他用手捻了捻，忍不住低头吻了一下。
予夏没有躲闪，只是低头吃着碗里的米饭，米饭有些偏硬，咯在喉间有些难以下咽，她放下的碗筷，用餐巾擦了擦嘴，将小桌板推到了一边。
“吃饱了？”羽生低头看着还剩下的半碗米饭：“这么少么？”
“下午的时候已经吃了一些东西了。”予夏不想让他担心。
“这样子么？”羽生伸手握住的她的手，羽生的手很修长，十指相扣的时候总能将她的手紧紧握在手中，只是予夏的手比起从前更加瘦弱，可以摸到她关节的骨头。
“嗯。”予夏点了点头，她还是没有看羽生。
羽生知道她又在骗他，这个女人变得狡猾了许多，也狠心了许多。从北奥到现在，她用一个又一个谎言为他构筑了“盛世繁华”，用她的狠心为他挡下了一次又一次的遍体凌伤。
他伸手去捧起她的脸，有些霸道地强行让她看自己的眼睛，他有着太多话想对他说，却只是微微颤抖地说了一句话：“夏酱我真的很想你。”
真挚，深情，平谧，短短的几个字，带着他深深的思念和浅浅的埋怨。
两双红肿的眼睛彼此看着对方，那一瞬，予夏的眼中没有了哀伤，这样的眼神如同和当初在平昌，他向她表白时一样，几分难以置信的惊愕，几分悸动含羞的娇嗔。
只是这样美好而充满期待的眼神转瞬既逝，眼波流转间又恢复了原来的哀戚，如同当初在平昌她忘记回答她的表白一样，她没有回答羽生，只是这样看着他，良久良久，直到似乎两个人都忘记了刚才的话，她才开口说道：“羽生君，我好像还有些不舒服，想睡一会儿。”
“好。”他很温柔地低头在她的额间亲吻，扶她躺下，为他盖上被子。
予夏转过身去，闭着眼睛，过了许久，直到他离开病房，她才睁开眼睛，漆黑的病房可以看到窗外皎洁的月色，于她而言，这样的纯白的月色只属于冰面之上的羽生，而她则是受业障之火焚烧的鬼孽。
即便他深爱着她，即便他从未在乎过过去的一丝一毫，可她不配站在这样的纯粹的人身边，她担心自己终将成为他的污点。
病房之外，小敏正在飞快地处理着手机里的工作邮件，上午从公使住所出去的两辆救护车早已不胫而走，各种猜测纷至沓来，几乎所有的媒体都在用着各种手段希望能够从医院里挖出一丝半点的信息。
周丹尼站在一边，他疑惑不解，他们此刻手握着最劲爆的财富密码。一向不错过任何机会的敏总却对这件事讳莫如深。
小敏看着各种已经穿得沸沸扬扬信息，在这个行业浸淫多年的她知道羽生和予夏的事已经不可能再瞒下去了，只是所有人都能报道，就她不可以，这是她在十多年前的平昌便和予夏定下的承诺。
羽生从病房里出来，他径直走到了小敏的身前，他还是一如既往地沉稳优雅，朝着小敏鞠躬，似乎要说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敏君，我需要你的帮忙。”
“羽生？”小敏微微惶惑，而后马上明白，她转头看着周丹尼，终究，这个年轻人还是好运的。
2030年2月10日凌晨，羽生结弦第一次以非官方的形式出现在了一个中国实习记者的直播间。
“羽生先生，欢迎您来到我的直播间。”周丹尼有一些紧张，看了看视频里自己的形象，还好下午的时候敏姐让他打了发蜡。
“您好。”羽生用着中文问好。
“羽生先生，今天早上开始，就有传闻说您带着一个小朋友来到医院看急诊，请问您能就此事做个说明么？”周丹尼是在不久前刚刚过了日语n1考试，现在说起日语来还有些卡壳。
“是的，早上我儿子突发了哮喘，我送他来医院。”羽生这样直白的回答，让周丹尼震惊不已，眼见着直播间的人数以一个难以置信的趋势在上涨。
“嗯，那现在令公子的病情是否好转了？”周丹尼继续问道。
“已经恢复平稳了，但还需要等待后续检查结果。”羽生回答道。
“另外，早上也有传闻说和令公子同一时间送来急诊的还有一位女士，请问您是否认识？”周丹尼已经不看直播间的人数了，一看就让他心虚不已。
“是的，他是我的未婚妻。”羽生回答得无比自然：“她得了重感冒，因为昨天的暴风雪耽误了治疗，现在也在医院里积极医治。”
“是么？我想您现在所说的信息直播间里的观众都非常关注。”周丹尼庆幸着小敏提醒他关掉评论，不然现在肯定要死机的，他继续问道：“关于您的未婚妻和儿子，是否可以多透露一些信息，比如国籍，比如你们是在什么时候认识的？”
“我的未婚妻是中国人，我们是在平昌冬奥会前认识的。”羽生继续说道：“我儿子今年7岁，在过去的七年里，一直由我的未婚妻抚养。”
“羽生先生，您刚才一直称呼为未婚妻，请问你们为什么没有结婚？”周丹尼的这个问题很犀利，是他一定要加上的。
“在十年前，斯德哥尔摩世锦赛前，我曾向她求婚，本想着在世锦赛后公布婚讯，但后来因为一些突发事件错过了。再到后来，又有很多的阴差阳错和误会，在7年多前我们又分开了。”羽生尽力让自己平静地说着这些话，他的心中是慢慢的悔恨，如果当年自己能够坚持，也许就不会有这样坎坷而后来的错过。
“听起来确实很曲折。”周丹尼见羽生的眼中带着泪，似乎依然沉浸在情绪之中，便继续问道：“所以这次您是想继续和您的未婚妻再续前缘？”
“是的，我很感谢她愿意和我再次见面，我也非常希望她能够再度接受我。”羽生用手轻轻拂去眼角的泪，非常郑重地说道：“这一次，我绝对不会放手。”
周丹尼有些被羽生的严肃所惊讶，他无法相信这样拥有着名望、地位的花滑之王，竟像一个青春期的少年一般，说出绝对不会放弃追女孩的话，很中二却又令人很感动。
“您和您的未婚妻分开了七年，是什么让您能够如此坚持？”人们常说七年之痒，年轻的周丹尼并不能明白七年对于感情的意义。
“因为她是给羽生结弦带来光的人，如果没有她，七年前，羽生结弦就退役了，更不用说还有后来米兰奥运会的4a和冠军了。”
羽生的双眼逐渐迷离，那是北京冬奥会后的一段至暗时光，是在残酷的规则之下，努力都失去意义的时光。当他决定向规则屈服之时，是予夏坚定地告诉他：“羽生结弦，一定会用4a拿到奥运冠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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