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钟粹宫请安

云破日出，晨曦初见，红日透过团团如白棉的云端射出耀眼白光，金丝流动的阳光同时打落到钟粹宫冰裂纹、步步锦门窗上。

        皇后头戴满簪凤钿，身穿宽袖大裾団寿纹氅衣，外套橙色如意云头领，对襟排穗下摆坎肩，前挂白玉念珠，丰额上的一抹全珠绣折枝花卉纹遮眉勒更显得她的光彩奕奕。她摸了摸胸前挂着的东珠念珠，笑容可掬的向众人道：“忻妃因为身体抱恙的关系，许久没来给本宫请安了。可是她又带着绫香去跟皇上说，要把本次选秀的地方定在她的永和宫，这样可以冲一冲喜，对她的病情会有好处，皇上看样子也没什么说的了。”说着，不免担心担心选秀地点一变再变，忻妃可能会是最后赢家。

        令贵妃身着一身石青缎地三蓝平针绣团花长袍，袍上两肩处绣盆花牡丹组成的团花纹八组，散缀着各式盆花及盘金绣八宝纹样，钿子镶嵌的大颗珍珠和鬓边紫白色的绢花把她映衬得华丽多姿且不失端庄。她伸手抚了抚鬓角的绢花，挽袖上的白缎地平针绣翠竹随着柔滑的褶皱婆娑移动，她道：“臣妾也没想到忻妃会想到冲喜一说，她这么一说，皇上必会首先考虑她的感受，只怕娘娘和惇、容二妃都会输给她了。”皇后抿嘴恬静的一笑不再多言。等了片刻，令贵妃端起茶盅呷了一口道：“怎么到了此时惇妃、揆常在、平常在等人还不见进来给娘娘请安？”一面催香荷出去看看。皇后叫道：“不必了去了。选秀之事在即，惇妃和容妃都会来的，况且还有忻妃的事，她们不得不来。”说话间，已见惇、容二妃身后跟着一干人款款而来。

        惇、容二妃及众妃嫔进了钟粹殿，见了皇后，请安道：“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了，皇后娘娘吉祥！”皇后见了摆摆手，婉言道：“各位妹妹辛苦了，请坐吧。”皇后见惇、容二妃坐下后，含笑道：“本宫左等右等，差点以为不来了呢？”惇妃冷笑道：“皇后娘娘此言差矣，嫔妾再怎么说也已经成为了一宫主位，向宫里位份比自己高的妃嫔请安乃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嫔妾再不懂事也不敢忘了啊，除非”说到这，她眉毛高挑，向平常在使了个眼色。平常在会意，清了清喉咙说道：“向宫里位份比自己高的娘娘请安乃是惇妃娘娘分内之事，倘若那日皇后娘娘不见我们前来请安了，那一定是惇妃娘娘坐到了您的那个位置了。”说着，平常在与惇妃相向而笑，那笑容宛若两朵并蒂开放的粉白蕊荷。令贵妃大声喝道：“平常在，你要知道皇后娘娘为了后宫的安宁付出了多少心血吗？你居然敢言语冒犯娘娘，你实在太不识趣了！”

        一时间，平常在的话犹如吹进皇后眸中的沙子，她的脸上早已挂不住，只能尽力压住内心的怒气，仍然和蔼笑着道：“平常在果然快言快语，只是如今忻妃已向皇上说明了要在永和宫承办此次选秀。你口舌这么厉害，不如就多替惇妃去皇上跟前说说话，好让皇上把机会留给惇妃啊！本宫等着你们前来问安，并不想听到一些阴阳怪气的话，更不想看到好好的一场请安被你们变成了舌战群儒的现场，你们要时时刻刻记住记住自己的身份，你们是身在皇家的金枝玉叶，不是身在市井的农家□□，明白吗？”说着，用手撑着头叫头痛，一面吩咐玉簟，“本宫头痛，去把太医院特为本宫调制的百合香拿来点上吧。”片刻，玉簟双手捧着个掐丝珐琅缠枝莲纹象耳炉放到皇后宝座边的杌子上。不一会儿，袅袅青烟如丝绸般交织往上消散，弥漫着的百合香芬芳馥郁，清香袭人。

        皇后微微端正身子，正声道：“今日两位妹妹能来给本宫请安呢，本宫很高兴。本宫有一事欲与两位妹妹相商，不知两位妹妹听后能否体谅一下本宫的立场，通融一下。”皇后眼角带笑的望向了惇妃和容妃，接着说：“想来两位妹妹已经知道皇上此次选秀的日期给改了。”说到这里，皇后秀眉紧蹙，面色吃紧，似有泰山压顶的重担压在肩上，“日期是改了，可这日期一变，宫中需要本宫期亲力亲为的事便多如牛毛，本宫也是凡体肉胎，不是大罗神仙下凡亦没有千里眼顺风耳，大大小小的事忙得本宫头昏脑涨，缓不过神来。好在今年的秀女们似乎格外懂事听话，昨日一宿总算平静的过去了。然而今日本宫听玉簟说有秀女反应昨夜住的地方过于拥挤，她们没休息好，所以本宫欲与两位妹妹相商一下，今日能否安排一些秀女去翊坤宫和储秀宫歇息呢？两位妹妹帮本宫多担待一些怎么样？”

        惇妃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偷望容妃，两人却在那一秒钟两人四目交接。惇妃扬声道：“皇后娘娘说选秀之期改了也就改了，本宫不想去追究各种原因。忻妃既然也想参与进来，那就让秀女们住到永和宫去吧。反正到时候在永和宫选秀，秀女们也方便准备，一举数得，我想忻妃应该不会拒绝的。”皇后听了这话，抬眼扫过容妃，柔声道：“容妃呢你呢？本宫听说自从你进宫以后，虽不喜欢与外人接触太多，总也喜欢帮助别人，你的储秀宫那么宽敞，只有你一个人住在里头，不如你就帮本宫分分忧，本宫安排些秀女去储秀宫住下怎么样？”皇后口吐春风一般，言语间装出对容妃回应自信满满的模样。

        容妃心神沉了一沉，怎么会这样呢？选秀地点的争夺从开始到现在只是她与惇妃、皇后之间的事。三人较量到现在，答案就快呼之欲出了，最关键的时刻忻妃却搅和进来，着实令人可恶，如此看来，她的胜算便因为忻妃的搅局变得小了很多，这一切的一切全怪忻妃！她道：“嫔妾进宫的时间比忻妃晚了很多。储秀宫是很宽敞没错，但是既然忻妃已经对皇上那么说了，皇后就只管把秀女们安排到永和宫就行了，在那里就像惇妃说的那样，方便秀女们行动；其次，臣妾平素喜欢清静惯了，那些秀女们最是喜欢热闹的，就像昨日有人就在光天化日之下吵了起来，臣妾怕是帮不了皇后娘娘了，请娘娘另找他人。”皇后见她们不肯帮忙，面露不满，也不好说别的，只好再想别的法子。

        阮小主本是所有人中位份最低的一位，她听出来惇、容二妃素日里虽为劲敌，可在面对皇后这一强劲对手时，她们又会站到一起狠斗皇后。她一直很想找个机会接过话口证明自己的存在。她见皇后不语，旋即娇声嫩语道：“容妃娘娘说自己喜欢安静，帮不了皇后妹妹。那么惇妃娘娘更是无能为力，因为惇妃娘娘的翊坤宫平日里就会有很多姐妹前去聚会，本来人就多，更不可能帮到皇后妹妹你了，娘娘再找别处吧。还有啊，皇后娘娘叫人送去笼络我的那些东西，我一概没收，倒是惇妃娘娘送的那些东西我跟喜欢，我全部都收下了。”

        循贵妃身穿一袭蝴蝶花缂丝镶边紫地加套袖氅衣，外挂藏青色褂襕，戴在十指上的金质马眼翡翠錾花戒指冷光一闪，向着阮小主扬声道：“皇后娘娘亲自派人送东西给你，知道是为了什么？”循贵妃故意放慢了语调，“是因为娘娘怕你刚入宫被斗败于永和宫中无人疼你才好意派人才派人送去给你用的。本宫听得民间有句话叫做‘龙戏浅水遭虾戏，落毛凤凰不如鸡’。这说说的不错，用在你身上很合适。不过说这话的时候你也得看清楚场合，你有没有资格说这话，皇后娘娘的钟粹宫是什么地方，这儿是龙争虎斗的深潭，并非是你这种山鸡货色可以评头论足的浅水，小小一个小主胆敢污蔑皇后清誉，简直是找死。”

        循贵妃字字严厉，阮小主似乎有点被恐吓到了，她感觉自己被循贵妃□□裸地羞辱了一番，脸上火辣辣的疼的厉害，气得险些找不着方向了，她缓一缓神，对着循贵妃道：“贵妃娘娘你神气什么？嫔妾今日有机会坐在这里，就不怕这儿是龙争虎斗门。这龙能有上天入地的本事，它还不是鱼虾变的？贵妃娘娘别趾高气昂的看不起人。就凭皇后娘娘叫玉簟往嫔妾宫里送的东西的分量，贵妃应该明白嫔妾的分量吧？”说完这句，阮小主的面色才没那么难看。循贵妃嘴一歪，红唇下露出粒粒糯米齿，嘴角衔着一丝轻蔑之笑，道：“本宫不是在羞辱你，本宫告诉你，皇后给宫里的妃嫔们送东西并不代表着就想要拉拢你们，说好听一点就做送东西给你，不好听的话就叫施舍给你，你明白了吗？别自作多情地把自己想象得多有价值，皇后娘娘非你不可，缺了你，皇后娘娘的钟粹宫照常热闹不已！而你就是那只无知的井底蛙，想要抬高自己的身价只是徒劳，回去掂量掂量清楚自己的身份再来说话吧。”最后又说，“阮小主也知道这龙是由鱼虾变成的啊？那么本宫就把鱼虾如何变成龙的‘励志’故事告诉你了！本宫说给你知道，鱼虾是被龙吃掉而变成龙的。”循贵妃环视了一圈，眼见一众妃嫔俨然成了清霜覆盖下的秋末之花，表面上艳丽异常，内地里爽姿不在。她抬头朝着惇、容二妃方位厉声道，“这便是鱼虾变龙的故事。哦！说是故事，不如叫它下场更合适！”循贵妃一言惊四座。她的话堆成了堵在惇、容二妃等一干人胸口的大石，混合着掐丝珐琅缠枝莲纹象耳炉不断升起的百合香总显得闷闷的。张答应拈着杏黄色绢子轻轻地挥着，她凝神思忖着，此刻胸闷气短的情况不是因为百合香的缘故，真实的原因是循贵妃这话功效太大，迷住了各位的神思。想着，她便觉得舒服了很多。

        惇妃想着该说的话已经说了，给平常在、揆常在、张答应和阮小主等人使了个眼神，示意她们离开，惇妃这边的人就先跪安出去。容妃一看只剩自己了，扶了缪兰，也便跟着走了。

        这里令贵妃便道：“容妃、惇妃知道皇上十有八九会在忻妃的永和宫举办本届选秀，自然是不愿意帮忙的。选秀的日子还未确定，娘娘身为皇后，还得以皇家的颜面为重，快点儿将那些秀女安排好。”皇后细细想了一下，道：“那只能把一些人安排去忻妃的永和宫，一些人安排在本宫的钟粹宫，只能这样安排了。”说到这里，脑海中似乎想起了什么，转悲为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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