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冰山一角
平心而论，梁瑾长相出众，学习成绩也很优秀，除了不太爱说话，几乎没有可被吐槽的地方。因此，自初中以来，梁瑾就时常在表白墙上收到男生们的表白，不管这个人她认不认识。
但梁瑾并不关注这个，这些事还是初中毕业后，她在机缘巧合下知道的。
也有两三个胆子大的当面跟梁瑾表白，她的回答除了直截了当的“不好意思，我不早恋”之外，再没有其他。
从来不给他们希望，也从来不吊着他们。
梁瑾对于这种现象，心里其实也很纳闷，因为那些口口声声说喜欢她的男生，日常和她都没什么交集，连话都很少说，她实在是不明白，自己哪里有这么大魅力。
事实上，梁瑾也从没想过自己会早恋。一方面她觉得现在谈恋爱纯属浪费时间，不如专注学习，考一个理想的大学；另一方面，确实也没有能让梁瑾过度关注的男生，既然不喜欢，就干脆点，直接拒绝，对彼此都好。
直到现在，梁瑾对高中毕业前的恋爱仍是这个态度。只不过自从班里的同学开始嗑她和季瑟的cp，年级里好像也默认了这个事，不管是现实中还是撷华的表白墙，梁瑾的名字从未出现过。
一年过去，云淡风轻，以至于梁瑾都忘了，自己曾经深陷于被表白的处境。
偏偏季瑟一句话，又让她找回了当初那个感觉，还在此基础上，掺杂了一点过去没有的情绪。
如果真的如她设想的一般，她是不是得找个机会，跟季瑟聊聊？
最好是旁敲侧击，万一人家没这个意思，最后搞得两个人都很尴尬，很难收场也不太好。
毕竟，他们还是前后座。
“季瑟你不厚道啊，抛下我们自己找梁瑾去。”一下课，周子韩穿越大半个班飞奔过来，一伸手揽住季瑟的脖子，没有故意施加力道，也没有刻意放轻，惹得季瑟抓住他勒着自己的那只胳膊，连声叫着求饶。
“你先放开我，不然再过一会儿，咱班就要失去一个门面了。”季瑟见扯不开他，干脆十分配合地举起双手，敷衍地认输求饶。
“啧，我发现你是真不要脸。这话别人夸你，你听听就算了，自己还跟着吹。”周子韩松开手，没忘给季瑟一个白眼。
季瑟活动了下脖子：“我有自信的资本啊。”
“你这不叫自信，就叫不要脸。”周子韩说着，看向前面气定神闲做题的梁瑾，“同样被夸，你看人家梁瑾，面不改色波澜不惊，这才是能成大事的人。”
“打个赌吗？”季瑟瞟了眼梁瑾的背影，神秘兮兮地冲周子韩招手，压低声音，“梁瑾肯定带着耳塞呢。”
“这么肯定……”周子韩下意识侧身，看着梁瑾耳朵里的降噪耳塞，没说完的话就此息声。
周子韩：“梁瑾这耳塞……质量还挺好的哈，也挺隐蔽。”
梁瑾一下课就戴上了耳塞，本来是打算睡一会儿，顺便想想怎么委婉地暗示季瑟。但周子韩这个大嗓门一过来，她的良苦用心算是彻底打了水漂。无法，她只好拿出卷子，权当打发时间，实际上没写几道题。
至于耳塞……只是忘记摘了而已。
更何况这副耳塞根本没有周子韩想象中的那么好，除了季瑟故意压低声音说的那句话，他们的聊天她都听得清清楚楚。
梁瑾有点无语，但又懒得吐槽，只好默认自己是周子韩口中那个“面不改色波澜不惊”的成大事者。
周子韩刚才把梁瑾捧得天上有地下无，这会儿也有点尴尬。不过他心态很好，这点尴尬没一会儿就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他的嬉皮笑脸：“不愧是前后座。”
“滚，没完了是吧。”季瑟笑骂道。
周子韩：“不贫了不贫了，找你有正事。”
说着，他凑到季瑟耳边，说话声连坐在季瑟旁边的徐越都听不清。
很快周子韩就直起身体，季瑟抬头时，神色古怪地扫过徐越，在对方发觉之前又回看周子韩。
“出去说。”他站起来，哥俩好一般揽着周子韩从后门出去。
也不知这俩人密谋了什么，季瑟坐下的时候总是瞄徐越，一来二去，徐越便主动看过去，问他：“有事吗，季哥？”
季瑟被抓包，不自然的神情短暂地停留脸上，随后他不紧不慢地说：“我修正带用完了，借你的用一下。”
就这？
徐越半信半疑地把修正带给他，见季瑟真的在书上划了几下，心里的疑虑便没有吐露出来。
另一边，季瑟把修正带还给徐越，道谢后，心里也跟着松了口气，看着自己笔袋里快要用完的修正带。
幸好他急中生智。
地理老师正用着教材讲新课，这会儿她放下课本，拿起另一本教辅材料：“大家把之前定的教辅拿出来，我们看一下上面的内容。有些是需要背的，大家注意画好。”
班上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季瑟也把手伸进书箱，依据自己的记忆找到那本教辅的位置，双手一抬一抽，指尖无意间碰到了他放在里面的费列罗。
季瑟把教辅放在桌子上，翻到指定的页数，右手拿着荧光笔，左手却悄悄下移到书箱，包裹住那颗静置许久的费列罗。
要不问问梁瑾？
他这么想着。
殊不知梁瑾也准备下课后跟他谈谈。下课铃一响，班上几个同学把地理老师堵在班里问题，梁瑾转身，正好季瑟开口。
“我有事找你。”
……
两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再次开口。
“出去说？”
短暂的沉默后，季瑟先笑出来，眼睛弯成了月亮，眼中的水光汇聚成星河。
梁瑾扯了扯嘴角，站起来，故意无视一脸等着八卦的陈星凝，跟在季瑟身后出去。
课间只有十分钟，他们没走多远，只到楼梯间附近。
晚自习之前，楼梯间偶尔能看到出没的情侣。梁瑾还记得，有一次她回来得晚，上楼的时候目击一对小情侣在楼梯间搂搂抱抱。
那场面，真够她尴尬一整年的。
不过那之后，连一个月都没到，梁瑾再次偶遇他们的时候，两个人再没有一点接触，完全不像是暗戳戳恋爱过。
也许是性格不合，也许是年级知道了。毕竟撷华除了理科成绩拔尖，最受瞩目的大概就是传说中“每三十步一个”的摄像头。
眼见着季瑟要走进楼梯间，不怪梁瑾多想，她现在对和异性在楼梯间独处这种事真的有点过敏。
“行了，就在这儿吧。”梁瑾靠在门框上，“你要说什么？”
季瑟见状，靠在另一边门框上，两个人站在光影交界处，看着不像谈事，倒像两个大佬约战。
“你觉得……徐越和陈星凝搭不搭？”客套的谦让纯属是浪费时间，只有不到十分钟，季瑟就没跟她客气。
梁瑾：“？”
“就是……你觉得，他俩能成吗？”季瑟以为梁瑾没明白他的意思，便说得更具体了些。
梁瑾不傻，怎么会不明白，她只是没想到，季瑟也会关注这些。
“挺搭的。”徐越和陈星凝哪里是搭啊，那明明就是互相有意思但都不捅破那层窗户纸。
“你和周子韩聊的就是这个。”梁瑾猛地想起上个课间。
季瑟点头：“周子韩那家伙，可能是当班长太闲了，想撮合他俩。”
“你要加入他？”梁瑾微微歪头，问道。
“也不算是加入，毕竟徐越和陈星凝明摆着互相喜欢。这不，周子韩说，让咱们闻风而动。”
“早恋？”梁瑾觉得自己应该没理解错，将信将疑道。
季瑟挠挠头：“也不算吧，再过几个月，过了年徐越就18了。”
徐越是晚上了一年学吗？
“还‘闻风而动’？”梁瑾没纠结这些，只是失笑，“不愧是班长。”
“我寻思着一个人有点明显，就想跟你分工合作。”季瑟说得合情合理，并不妨碍梁瑾听出他的潜台词。
“哦，拉我一块当卧底。”梁瑾面不改色，没有明确表态。
“差不多。”
梁瑾不做声了，只目不转睛地盯着季瑟。兴许是氛围作祟，她两只眼睛一只浸满了光，一只暗着，强烈的对比似乎让梁瑾的视线都带了些锋芒，把季瑟看得有点起鸡皮疙瘩。
“怎么了？”他问。
“你好像也挺闲的。”梁瑾及时止住季瑟的辩解，“别说什么为同学好，你自己都不信。”
季瑟的台词被梁瑾抢了个彻底，一时无言。
“而且，我对撮合别人不感兴趣。”梁瑾的神情不像在开玩笑，“这么说吧，我觉得大部分早恋都是浪费时间，最后还不一定满载而归。虽然我从不把早恋的人看做不务正事，但不代表我会促使别人走这条路。”
“会不会表白，同不同意那都是他们的事。如果你说的‘撮合’是吹耳边风，是气氛担当，不好意思，我不做你的共犯。”
“等会儿，梁瑾，你的思路可能有问题。”季瑟抓住梁瑾话里的关键，“你以为我们要给徐越和陈星凝暗示，再起哄，就像……当众表白，是吗？”
梁瑾不置可否。
季瑟哭笑不得，脸上的表情有些混乱：“要是周子韩提这种馊主意，我都不会来找你。在下用人格发誓，我也觉得早恋不太好，而且很讨厌当众表白这种方式。”
这还是梁瑾第一次听到季瑟直接说自己讨厌什么。
梁瑾意识到自己刚才先入为主了，不自在地抿了抿唇，心里反省着自己的错误，语气里没了此前暗含的盛气凌人：“不好意思，我主观臆断了。”
季瑟没生气，刚准备说话，预备铃就响了。他直起身，对梁瑾说：“周子韩的主意绝对不涉及撮合早恋和道德绑架，这点我可以想你保证。至于你说的共犯……我倒是想，但也不是在徐越和陈星凝的事上。我只是问问你的看法，不管你答不答应，我都尊重。”
说完，季瑟抬腿就要回班。走了几步后突然睁大眼睛，像是反应过来什么，回头看着落后他几步的梁瑾。
他转身走回梁瑾旁边，在女生反应过来前问她，语速飞快：“刚才你说早恋纯属浪费时间，我总感觉不止针对徐越和陈星凝。”
沉默片刻，他看见梁瑾镜片后颤动的眼睫，扑朔着，像两只摇摇欲坠的黑色蝴蝶。
季瑟能感觉到，他已经冲出了弥漫的海雾，窥见了冰山一角。
“你之前说，有话要跟我说，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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