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耳朵
沈司凝和萧秉行商量好之后，便启程往钟吾去了。
钟吾和岐周同在东部，相隔不远，亥时三刻便到了。
两人围桌而坐，安静的吃着晚饭。
沈司凝搁了筷子，抬手在虚空中捏出了张纸笺，是滢缇那边传来的消息——那帮人打算后天傍晚行动。
沈司凝皱眉，时间冲了。
萧秉行见沈司凝如此，跟着搁了筷子：“遇到事了？”
沈司凝收回手，纸笺消散，她掀眸看了萧秉行一眼：“没事。”
知道沈司凝不想说，他也不再多问，起身说了句：“吃完就回房休息吧，左数的五间房。”
“嗯，多谢。”沈司凝想着事，淡淡应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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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房内，沈司凝倚在窗边出神的盯着地面积攒的雨水映出的圆月，思忖着几个时辰前的对话。
萧秉行的话提醒了她，当年父亲带着她离开苏家是因为曙雀谷。曙雀谷抓了父亲，又想要找出她，为的是沈家的能力。
而唯一有机会被曙雀谷知晓沈家能力的可能，只有三百年前。也就是说，曙雀谷至少已经存在了三百年。
但是直到大半个月之前，没有任何外人知道曙雀谷的存在。
他们蛰伏如此之久，为了只是沈家这超乎常人认知的能力吗？
显然不可能，但现有的线索太少，沈司凝想不到其他的头绪。
隔壁传来的轻微声响引起了沈司凝的注意，她转过头，看到了负手而立的萧秉行，和他眼尾略微上挑的眼睛对了个正着。
沈司凝微微怔了一瞬，然后扬了下眉。
“不干嘛，就是看你想什么想的如此入神。”萧秉行错开目光，回答沈司凝无声的问题。
在琴城巷子里时，萧秉行的那句话是发自内心的。
这双桃花眸中盛满了冷情，不经意间还会流露出不知从何而来的悲凉，面无表情时整个人看起来都冷淡的很。但是桃花眸总归是桃花眸，它不仅让沈司凝的长相变得明媚了些，而且如果主人有了什么情绪，它都会变得光彩夺目。
所以被沈司凝瞧着，萧秉行总是觉得不太自在。
“在想我自己的事情。”沈司凝仰头看了眼月亮：“不早了，睡吧。”
“等等。”萧秉行出声，制止住要关窗的沈司凝：“带你去总要和他们介绍你，我该叫你什么？”
沈司凝垂眸想了想：“蒋凝吧。”
“蒋凝。”萧秉行低声重复一遍：“很好听。”
沈司凝“嗯”了声，关了窗户。
沈司凝走到桌边，伏案写了两张纸笺，分别递往西鼎楼和滢缇手里。让西鼎楼派人到滢缇那儿去，等到后天傍晚跟着曙雀谷那些人，伺机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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坠入黑暗，沈司凝瘫坐在不知名的地面，惊慌地听着一点点靠近的脚步声。
“谁在那里！”沈司凝使出浑身力气，颤声问来人。
“是我啊，翎儿。”那道女声响起：“是母亲啊。”
“母亲……”沈司凝喃喃出声。
白色的身影忽的窜到沈司凝面前，惨白的双手掐上沈司凝双肩：“对啊，我是你母亲，可是你为什么不要我？”
沈司凝目光上移，这次她瞧见了那双和自己一般无二的桃花眸：“我没有不要你，我……”
我很想你，很想要陪在你身边。
“你什么？”那双温柔的眼睛陡然变得忧郁，怨恨：“不要再给自己找借口了，你和你爹，都是没良心的骗子！”
“不！不是的！”
“怎么不是？”苏瑞安的声音变得尖细：“你告诉我，你们到底姓什么，是哪家的人？”
沈司凝怔怔的对着苏瑞安的眼睛，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骗子！你们就是骗子！”
“我当年是瞎了眼，才会嫁给他！否则我就不会死。”
“不！”
沈司凝无声嘶吼，猛然冲床上弹起来，像是差点要溺亡的人一般，贪婪的呼吸着。
缓了良久，沈司凝才扶着床沿，下了地。步履不稳的走到窗边，吹着拂晓的凉风，让自己清醒些。
破晓时，萧秉行推开窗，看到的就是晨光中披着外袍，闭眼倚在窗边的沈司凝。
橙色的微光投照在沈司凝身上，此时的她看起来像个真正的明媚美人。
萧秉行看愣了神。
沈司凝的身上一直有种矛盾至极的美感。
初见时，一度让萧秉行觉得她是个深城府的人。可三两句话下来，就会很快发现不过如此。
她聪明，但绝对不理智。一旦触及到在意的人或事，都会轻易的情绪外漏。比如宋家夫妻，再比如苏瑞安。
想到苏瑞安，萧秉行蹙了眉。
从沈司凝的反应来看，苏瑞安对她来说无疑是重要的，可是她偏偏又不想回苏家。
旁边传来衣裳摩挲的细微声响，沈司凝醒了。
萧秉行将要从她身上移开视线时，瞧见了她白皙左腕上的青色丝线。
萧秉行眯起眼，正想在仔细看看，却被沈司凝的外袍盖住了。
“你的防备心是真的很重。”意味不明的一句，很难说清萧秉行指的是沈司凝的苏醒，还是沈司凝不经意间盖住左腕的动作。
但无论是哪个，沈司凝只会当作是前者去回答：“本来也没睡熟。”
沈司凝拢着外袍，垂着眸子，回答的没精打采。
萧秉行明锐的察觉到沈司凝的情绪，微微弯腰，歪着头去看她的眼睛，看到了不正常的红血丝：“夜里没睡好？”
沈司凝抬眸瞥了他一眼，敷衍道：“有点。”
“夜里睡不着的话，可以点些安神香。”萧秉行建议。
“哦。”
这次更敷衍。
听得萧秉行哭笑不得。
他就这么不招她待见？
其实到也不是沈司凝敷衍，是这个办法早在四年前她就试过，可是根本没用。因为根源不是她睡不着，是睡着之后会惊醒。
没有解决办法，沈司凝干脆任由它如此日日夜夜，如此反复。当作警铃提醒着她，不许自己行差踏错半步。
“早饭想吃什么？”
“什么？”没头没脑来一句，沈司凝没反应过来。
这一声带着刚睡醒的迷糊，萧秉行眼角染上笑意：“我问你要吃什么早饭，下去一并给你买了。”
萧秉行解释完，没成想沈司凝给他来了句：“为什么？”
“你没必要帮我做这些事情，就连这客房也是。”沈司凝说。
萧秉行挑着眉：“什么人应该帮你做这些事？”
“竹筱她们。”沈司凝说：“她们是我的亲卫，而你和我只是相互不信任的合作关系。”
闻言，萧秉行的眉扬得更高，脸上的表情有些哭笑不得的意味。
他失笑出声：“你……”
沈司凝这话乍一听确实不太对，不过仔细斟酌下来，貌似……确实没什么问题。
所以萧秉行想问，又不知该从何问起，只好作罢，说：“我为了讨好你，让你对我多些信任。这样看，我应不应该帮你做这些事情。”
沈司凝想说不应该，因为她并不想和萧秉行建立什么信任，更不信萧秉行这番话。不过沈司凝直觉如果她说出口，一定会被萧秉行追问为什么不想和他建立起信任。
于是话到嘴边，沈司凝转了个大弯：“应该，但是你现在说出来了。”
萧秉行失笑出声：“你可以当做没听到。”
沈司凝扯扯嘴角。
萧秉行笑的更欢：“现在能告诉我你想吃什么了么？”
“不用，我自己去。”
说这话，沈司凝侧过身离开窗边沈司凝说完转身就走，待穿戴好，开门时迎面撞上了萧秉行。
沈司凝连忙退后两步，手扶着门框：“你站着干嘛？”
“等你一起吃早饭。”萧秉行笑着说。
“那也……”
“早饭？我也要吃早饭。”
斜侧一道兴奋的声音闯过来，打断了沈司凝的的话。
这声音听着陌生，沈司凝还没来得及偏头看清来人是谁，就错不及防被萧秉行推进了客房。
房门“啪”的一声关上，沈司凝后背抵在门边，睁大眼睛仰头看着萧秉行，问：“你干什么？”
萧秉行垂首，轻声说：“来的是祁云墨，荥阳祁家的少主，他也见过瑞姨，会认出来你。”
身后传来敲门声：“喂，冀忱，你搞什么名堂呢？怎么见着我就跑？”
外头的祁少主一头雾水，里头的萧二公子凑近了沈司凝的耳畔，轻声说：“他嘴上没个把门的，你最好把面纱戴上。”
热气洒在耳廓，落到侧颈，痒的沈司凝撤了撤头，以同样轻的声音提醒道：“那你松开啊。”
萧秉行愣了愣，才意识到他握着沈司凝的手腕。
两个人现在的姿势也确实比较……引人遐想。
萧秉行退开两步，掩唇轻咳的同时瞟到了沈司凝泛红的耳尖。
沈司凝垂眸戴着面纱，抬眸是眼中的冷淡与她的耳尖形成了强烈的反差感。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萧秉行开口点破了沈司凝耳朵上的红晕：“你的耳朵红了。”
沈司凝抬手摸了摸，不以为意：“估计是你刚才在我耳边说话的原因。”
这话不禁让萧秉行扬眉，沈司凝说的这番直白，难道就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什么原因？”半天没人搭理，祁颂直接拍门：“冀忱，你和谁在里面呢？”
萧秉行打开门，诓的祁颂差点一个趔趄，幸好及时扶住了门框：“我说你干嘛呢，开门也……”
祁颂话说到一半，看到了倚在一边的沈司凝。
他不敢相信地眨眨眼，缓缓转头看向萧秉行：“姑娘？”
萧秉行掰开他的手，把他往门外推：“不瞎的都能看出来。”
“我当然不瞎。”祁颂伸着脖子要往里面看，嘴上还说着：“但是出现在你身边，我真的怀疑我瞎了。”
“你这话说的我像个和尚。”萧秉行说。
“难道不是吗？”祁颂发自内心的反问：“除了头发，你那点不像个和尚？”
萧秉行收回手，眉一挑，祁颂瞬间怂了，规规矩矩地站在门外。
努力忍了会儿，但还是忍不住，只好怂兮兮地问：“所以这位姑娘是谁啊？”
“朋友，叫蒋凝。”萧秉行说完，偏头对沈司凝说：“你在房里等着，我去被你买早饭。”
见沈司凝颔首，萧秉行跨过门槛，带着祁颂往楼下去：“不是要吃早饭？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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