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亲亲
顾铮上头了。
他酒量确实不错，从小练出来的，但也有缺点，酒品不行，每次喝到了某个阈值后，会短暂地消沉一下，然后就会陷入一种亢奋，癫狂的状态。
感谢那三两黄汤，缇屏有幸听到了顾总裁live版的智取威虎山，那叫一个威风凛凛，那叫一个气壮山河，唬得一群蓝眼珠子一愣一愣的，虽然听不懂，但还是冲着这哥们的热情激动鼓掌。
她从被顾铮亲完起，就再也没有真正冷静下来过，脑子里像被塞了一锅粥，粘稠，凝滞，毫无营养。
她就这样，潦草地，在大庭广众下，被不是自己男朋友的男人，亲了？
虽然也并不讨厌，但这种突然袭击……
顾铮从吧台上敏捷地跳下来，看起来神志不清可又该死的亢奋，还讨好地问她他唱得好不好。
缇屏神色木然，疯了，全疯了，这一切太魔幻，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
看顾铮平时正儿八经的，居然也有隐藏的闷骚一面，她需要重新审视一下这个人……
她凝聚起最后一丝理智，面无表情问道：“你今晚开心吗？”
顾铮对她比了一个丘吉尔式的耶，酷似日本男明星的脸上浮现出夸张到愚蠢的笑容，像见了主人的大狗。
只不过是哈士奇品种。
连动作都和哈士奇是那么令人崩溃的相似，他扑上来，又捧起她的脸吧唧亲了一口，嘴唇湿漉漉的。
……毁灭吧，赶紧的。
今天过去后，小张可能会迎来两种下场。
一种是年终奖绩效工资扣光，拿着三万遣散费光荣失业，毕竟是他自作主张，一手造成了顾铮本年度最大的社死事件。
第二种是升职加薪收奖金，因为老板因为他的天才操作，阴差阳错地吃到了天鹅肉，吃完还砸吧嘴儿。
小张掐着顾铮发完疯的点儿姗姗来迟，一进酒吧就发出开水壶一样的叫声：“哎呀老板你怎么了！我就是出门买点东西，你这么把自己喝成这样啊！“
缇屏抹了抹嘴，僵硬地把脖子扭向一边。
小张立刻添上：“……对不起郑小姐，我们老板很少喝酒的，这次可能是伤心过度才一个人买醉，谢谢你通知我过来哈。”
缇屏机械道：“没事。”
半晌，她按压眉心：“顾铮刚刚说，他把机票退了？”
小张刚想说他不知道，顿时想起老板今天的倾诉，话锋一转：“对啊，突然就退了，不过也挺好的，感受异国风情嘛。”
缇屏没接话，小张悄悄瞅她一眼，有意无意道：“咱们老板多少也算个成功人士，国内有一大摊子事儿等着他，但他就是不愿意回去，合伙人已经快把我电话打爆了，唉，可能这里有特别吸引他的事物吧……”
缇屏微微敛下眉眼，若有所思。
直到小张在路人帮助下把顾铮拖入车中，缇屏依旧坐在原处，背脊秀挺，长发如瀑，侧影让人想起一些刻意栽培的兰花，不动声色的雅致。
盯着顾铮喝剩的橙色酒液，她兀自出神。
次日，顾铮在他的酒店大床上悠悠转醒。
清晨的阳光刺眼，小张小媳妇一样侧坐床头，笑得谄媚：“早安，亲爱的老板。”
说罢送上豪华早餐：“吃饭了。”
顾铮张嘴，没发出声音，嗓子哑了。
小张深情道：“老板，你昨晚唱了一夜智取威虎山，把嗓子唱哑了。”
顾铮瞳孔地震。
小张掏出手机，两指放大，凑到顾铮的卡姿兰大眼睛前播放视频。
战歌起。
智取威虎山慷慨激昂的旋律中，顾铮的哀嚎显得那么抓狂绝望。
他完蛋了。
字面意义上的完蛋，他现在只想把头埋入松软鹅绒大枕头里睡他个长醉不复醒，乘着火箭离开这个美丽的地球。
小张心虚道：“老板你要往好处想，起码你唱得挺好听的对吧，而且人家郑小姐好像也没生气，估计对你也不讨厌……”
“出去。”顾铮指着房门：“别逼我揍你。”
小张噤声，光速遁走，临关门前看到顾铮绝望地捶床，悲痛欲绝。
现在怎么办？
顾铮不知道，他只知道在自己完犊子了，昨天一通发疯，彻底破坏了长久伪装的暖男总裁形象，缇屏不仅洞悉了自己喜剧人的本质，还领教了自己的色狼行径……
细节他记不清，但是零碎的记忆片段里，还是能拼凑出突如其来的强吻，他按着缇屏的后脑勺打啵儿，她头发柔顺滑溜，嘴唇柔软，雾蒙蒙的眼睛呆滞地瞪大，圆圆的，有点可爱。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顾铮心里的土拨鼠高唱青藏高原。
颤颤巍巍拿出手机，打开聊天软件，九十九条信息，其中三分之二是工作相关，三分之一是合伙人得知他退机票后暴风骤雨般的无情唾弃，夹杂着家人群里零碎的聊天，点开通话记录的那一瞬间，他呆住了。
“张维你这个衰人，给老子滚出来！”
顾铮冲出门，把正准备开溜的小张一把薅上沙发：“谁允许你擅自通知她了！你把老板我的脸都丢尽了好吗！”
小张瑟瑟发抖：“我不是故意的啊，我怎么知道老板你喝醉了是这副嘴脸？你平时瞧着挺浓眉大眼正人君子的，没想到喝上头了能那么生猛……”
顾铮气坏了：“你还敢顶嘴！”
小张：……
“现在怎么办？”顾铮把小张扔到一边，把整张脸埋进了手心里：“她肯定觉得我是个乘人之危的坏蛋了呜呜。”
小张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开麦发言一下：“……老板，要不你好好跟人家道个歉，把机票买了，咱回国去。”
言下之意昭然若揭。
事已至此，挣扎也无用了，不如退一步海阔天空，把格局打开，手握一张好人卡，惨淡体面地退场，从此消失在这块伤心之地。
顾铮颓废了一整天，思来想去，无法下定决心，只能蹲在浴缸里打消消乐，顺便把这些日子积压的邮件统统回掉。
顾总裁积极投身工作，这属于太阳从西边升起的稀奇事，幸福来得太突然，合伙人发来消息，质问他是不是失恋了。
顾铮回了他一个苍凉的微笑。
打发了八卦的合伙人，闵芋又给他发来消息，问他到底对缇屏做了什么，今天她不经意在缇屏面前提起顾铮，缇屏的表情非常微妙。
顾铮已经没有勇气追问是怎么个微妙法了，只问她：你找缇屏干什么？
闵芋的回答简洁有力：道歉。
原来她回去后觉得自己实在是有点缺德，不堪良心的折磨，今天亲自提着香水礼盒上门向缇屏道歉。
缇屏不咸不淡地接待了她。
闵芋厚着脸皮和她聊天，缇屏表情一直礼貌，然而毫无波澜，唯独闵芋无意间说起顾铮时，她纹丝不动的冷淡崩裂了一秒。
闵芋多会察言观色啊，顿时觉得里头有事，识趣地换了个话题。
顾铮已经破罐子破摔了，把昨晚发生的事儿原原本本地和闵芋复述了一遍。
闵芋发来满屏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到最后，给顾铮点了一排小蜡烛。
红红的蜡烛配着惨绿的背景，就好像顾铮死灰般的心。
糊里糊涂龟缩了一天，顾铮和缇屏都没有联系对方，到凌晨的时候，顾铮做足心理建设，给缇屏发了三个字：对不起。
缇屏没回，顾铮难过地想，没回也好，换他是缇屏，被一个引亢高歌智取威虎山的神经病强吻，不把对方扔进局子就不错了，沉默有时才是最大的宽恕。
草蛇灰线，铺陈千里，最后居然莫名其妙败给自己的一时冲动，光是想想就要汪地一声哭出来。
可他还能怎么办呢？
墙角可以撬，地基可以挖，他成功把顾弦赶下了台，谁知得意忘形之下，居然把自己的建设工程规划许可证给霍霍没了，到头来一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他们姓顾的全员扑街，凉得整整齐齐。
顾铮无语对苍天，挥泪对沟渠，只能用疯狂工作麻痹自己。
熬夜回完了积压已久的邮件，顾铮倒头就睡，第二天清晨，被小张弱弱地摇醒，小张说：“老板，你忘了你来这儿的目的了吗？”
顾铮了无生趣：“我的爱情都死了。”
小张道：“爱情会消失，亲情恒久远，今天你亲爱的爸妈和哥嫂都将出席你哥哥的毕业典礼，你难道忘了你最伟大的目标，是狠狠艳压顾弦的吗？”
顾铮沉吟。
小张把增高鞋垫塞进顾铮华丽到爆的皮鞋：“老板，像个男人一样去战斗吧！”
顾弦的毕业典礼很有派头，毕竟是名校，格调起得够高，顾老爷子虽然听不懂台上的白男在演讲些什么鬼，但不妨碍他拿出领导范儿，微笑点头，如在异国他乡高山流水遇知音，神交已久。
顾铮赶到的时候，顾夫人正在一棵老橡树下比耶，艳色丝巾凌空飞扬。
顾弦空为顶尖科研人才，仍逃不过给亲妈当拍照工具人的命运。
“弦弦，之前你说毕业典礼让我们看看你女朋友，现在她人呢？”
拍够了，顾夫人转身，问满头大汗的顾弦道。
顾弦岔开话题：“分手了，回头跟妈解释。”
顾夫人呆了：“这才几天，你们就分手了？果然年轻人没长性。”
顾弦心情沉重：“出了点变故。”
变故的创造者——顾铮同学，正在一旁看戏。
顾夫人虽然失望，但拍照的程序不能丢，立刻把顾铮拉过来：“铮铮过来，我们拍个全家福。”
一家四口在橡树下留影，顾爸顾妈笑容灿烂，顾铮和顾弦两人毫无灵魂。
顾铮自己爱情受挫，就格外看不得别人顺利，讽刺顾弦道：“你也用不着说你分手了，直接把闵芋给拉过来说这是你女朋友不就得了？”
顾弦没理他，转头走了。
顾弦心里清楚，他和缇屏会因为闵芋而闹掰，但这不意味着他和闵芋就会有结果。
他们早已走在了不同的道路上，回不了头，未来也无法交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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