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糖与太阳6
她那时是打算离开的吧, 直到很久之后的现在克拉克才理解了他那时感觉到的不安不是他的错觉。如果他没问出最后那句问话，他说不定在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不会再见到她。
可她最终没有离开，在第二天的时候像她说的那样出现在了他面前。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们一起上学长大。
回忆到这里被低鸣的开水声打断, 克拉克关上炉火将咖啡泡好，他端着两杯咖啡来到客厅，但他只离开的短短几分钟的功夫, 客厅里趴在沙发上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只有沙发上的凹痕提醒他不久之前这里曾有一个人呆过。
久违的无奈感再次席卷上心头。
克拉克叹了口气, 就像他很清楚格莱妮亚的习惯和手段一样, 她一直以来观察着他能力的变化, 她对他的能力那么在意, 对于如何在他手底下悄无声息的溜走当然也一清二楚。克拉克想要听一下她是不是还在附近，但犹豫了一会儿, 还是没有动用超级听力去刻意找寻那人的踪迹。
他一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让她留下来的理由, 就算能再找到她，她也依然会想办法离开的。
手中的两杯咖啡，其中一杯由于添了太多的糖粒和牛奶，呈现出一种偏乳白的颜色，就在他犹豫手中的这两杯咖啡要怎么办的时候, 阳台上突然从上方跳下一个人影。
“克拉克，你真的好穷啊……”从阳台走进来的格莱妮亚抱怨道，她刚才出去看了眼这栋公寓的格局，这栋楼连楼道都很窄, 他现在那么大的个子选择这样的公寓上楼都不会觉得拥挤吗？
格莱妮亚走进来看到克拉克正发愣地看着她, 她奇怪地问：“你在看什么？”
“我……”克拉克顿了下，“还以为你走了……”
格莱妮亚大惊：“什么！你刚才没注意到我出去了是吗！”
她还以为她的一举一动他都清楚，这么说她刚才就不该回来！直接掉头跑了就好了！
“我现在在注意了。”克拉克自然对她在想什么都一清二楚, 他将咖啡杯递给她，示意她现在想干什么都晚了。
格莱妮亚：“……”
她愤愤地接过克拉克递过来的咖啡，说真的，她都怀疑眼前的小呆毛是不是让人给偷换了个人。以前的他被她逗一下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现在他都能噎得她说不上话来了。
她狠狠地盯着男人的时候，对方却冲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可就是这个让所有被超人拯救过的人都能铭记于心的和煦笑容，却让格莱妮亚感到后背一阵发凉……他终于打算把她欺负他的给报复回去了是吗。
她以前对他……也没那么差吧？
除了整天想撺掇他打架，没事搞个恶作剧让他背锅，以她的视角给他讲了一遍世界近代史让他的历史课得了个d之外，也没做更过坏的事……吧？唉，考试那些事真的不能怪她，她和他讲的都是她见到过的真实发生过的事情，但写在课本上的历史总是会被润色过的，谁知道这小傻子会按照她说的那些去答题。
在克拉克的注视下，格莱妮亚艰难地喝了一口咖啡。
……很好，咖啡没毒。
醇厚香浓的甜味让她有些怀念，格莱妮亚喜欢糖和蜂蜜这类甜度很高的食物，但以往去克拉克家做客，玛莎是不会给她的咖啡放太多糖的，男孩就会在她的威胁下偷偷给她倒足量的糖和牛奶。他竟然还记得她喝东西的口味。
若说格莱妮亚一直以来对克拉克的心境变化也是挺复杂的，从最初看到他被人欺负了也不还手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到后来她撺掇克拉克去打架，再到最后的干脆自己挽着袖子上……
她觉得她也是真的挺难的。
和他在一起的时间越久格莱妮亚的顾虑越多。
后来她也不是没有想要离开的念头，他们一直这样相处下去对于他今后对她下手可不利，除非预兆之地说的死亡不是他直接对她的伤害，而是间接地造成了她的死亡说不定还好上一些。但格莱妮亚又清楚如果是那样的话，哪怕她告诉他死亡是她期望的结果，这个男孩也会一直生活在愧疚里。
稍微用个转学的借口就能顺利离开，但这个理由最终也没有用到的时候，现在想想早些跑路就没有后来那么多事了。
……
克拉克一直也没干出点什么像样的坏事，他干过的最坏的坏事，可能也就只是把一个故意用墨水弄脏了她裙子的男生的自行车给扔树上去了。
时间对魔女来说总是最没有价值的东西，日子很快到了克拉克的叛逆期，初见识到男孩逆反心理的格莱妮亚还是挺期待的。
但很快她就发现了，这孩子最强烈的叛逆行为不是违反个校规或者欺负个同学，而是……和爸爸吵架。
那都是高中时候的事情了，不知不觉她竟然陪他一起走了那么长的时间，她甚至重新体会了一遍从小学一路念到高中的体验。
克拉克一次偶然救下了几个差点因为意外事故被钢板砸中的工人，男孩还没能尝到帮助他人的开心滋味，就被父亲训斥了一番。
“我以为我在做的是有意义的事，我救了他们，为什么乔纳森还要指责我？不然我该怎么办，眼睁睁看着那些人死去吗？”克拉克跟父亲争执完之后跑了出来走到了格莱妮亚身旁。
格莱妮亚原本正坐在他家外的栏杆上看着落日的云卷云舒发着呆，见克拉克走到她旁边，手落在他脑袋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卷着他的小卷毛玩，也没搭话。
“真的是我错了吗，格莱妮亚。”没等到女孩儿回应的克拉克又烦闷地问了一遍，像是急切想要得到肯定一样。
不过他想要在格莱妮亚这里找安慰恐怕是找错人了。
“是呀。”格莱妮亚像是丝毫没看到他寻求安慰一样的眼神，揪着他的小卷毛玩，嘴里的话却是毫不留情。
“为什么你也这么觉得！……”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失落。
不……他不是想指责她，格莱妮亚和别人不同，他以为她能理解他的做法。
格莱妮亚勾了勾唇角，唉，其实这个时候她更该说些他想要听的话，比如‘你的父亲做错了’，‘你做的是好事，你该为拯救了那些人的性命而感到骄傲’，‘哪怕你的力量是别人无法理解的事也不要因此畏惧自己的能力’……
她知道他想听这些话，她也的确该这样说，然后男孩就会确信他没做错，帮助别人怎么可能是一件坏事，他以后再动用能力时，就不会有那样多的顾虑。格莱妮亚会很乐于见到对于这世界的认知还不够成熟的男孩不再收敛自己的超能力带来的糟糕的后果。
可格莱妮亚最终没去那样鼓动他，她比所有人都清楚乔纳森为什么宁可让克拉克不去救人也要隐藏自己的能力。那位生性善良的父亲在这样要求男孩的时候心里也肯定很不忍这样。
但是……特殊即是罪恶，即是异端。
深切体会到过与他人不同会带来别人怎样残忍待遇的格莱妮亚对这一点简直再清楚不过了。
克拉克太过强大，人们总是畏惧他们不能理解的东西，又排斥着过于强大和难以控制的东西。虽说克拉克生长的社会环境或许比几个世纪前要好上很多，缺乏信仰之物的时代说不定甚至会有人把他打造成神明，但他们爱他，恐惧他，却将不会再有人把他当作同类看待。
乔纳森希望他能像一个普通孩子一样，就算需要走到与常人不同的那一步，也是在他有一天能足够理解自己要走的路的时候，而不是一路被推搡到风口浪尖，再没法选择自己想要去往的方向。
坐在木篱架上才能勉强和克拉克对视的格莱妮亚突然觉得男孩长得很快，仿佛不久前还是个被她嘲笑的小矮子，转瞬之间都能快高出了她一个头来。
瑰色的晚霞落入他冰蓝的眼瞳中，一瞬间酝酿出的颜色真是漂亮得不可思议。
“克拉克……”本是想和他讲讲道理的格莱妮亚话锋一转又不知道跳去了哪里，在男孩期待她接下来的话的目光中，她说：“你真好看。”
男孩顿时红着脸后退了一步：“你……我，我，我们刚才不是在说这个……”
格莱妮亚叹了口气，她知道呀，可‘讲道理’这种事本来就不是她擅长的事，她更擅长的事不讲道理的事，而且这种事单靠语言很难让一个孩子理解。非要让她来解释怕不是要被她带偏到不知道哪里去，虽说迄今为止她都没能成功把克拉克带歪。
但是……她的心境是什么时候发生了变化了呢，她是不忍破坏一个父亲对孩子的爱吗？还是说她已经不想让这个男孩走上身不由己的路呢。
“如果我说我认同你的做法你就觉得我的话是对的吗？”她问。
克拉克不明白她这么说的意思：“我不是一定要你认同我的做法……但是，我想听一听你的想法，我相信你的判断……”
格莱妮亚：“哎呀……但是我还以为你清楚乔纳森的话里十个有九个都是对的，我的话里十个有九个是不对的。你真的不觉得你该捡概率比较高的那个听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龙卷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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