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糖与太阳7
格莱尼亚最终没和克拉克讲他为什么不能使用他的超能力去帮助别人, 这个年龄的孩子已经有了自己的思考方式，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容易听进去别人的话。让他去理解‘异类’这种词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又过于残忍了。
但事实证明叛逆期的大男孩还是要好好哄的，哪怕是克拉克这种好脾气的孩子, 不然你不会知道他能因为些闹脾气的事把思想偏到什么地方去。格莱妮亚和玛莎一起坐在汽车后排听着前排那对争论着的父子如此想着。
格莱妮亚一直以来和肯特夫妇的关系不错。兴许是多少能猜到她的身份与普通孩子多少也有些不同，也或者是她一直以来看上去对克拉克不错的缘故，乔纳森和玛莎对她格外关爱, 借由感谢她平日里对克拉克的照顾，时不时邀请她去家里玩。
久而久之, 除了作为对克拉克朋友的关照, 两人对她也像多了一份特别的爱护。他们这天打算去临阵采买些东西, 玛莎也邀请了格莱妮亚一起。
“你现在还不理解你将能力暴露给别人带来的后果, 很多人会因为你的力量畏惧你……我不是在和你争论对错，也不是不允许你使用你的能力帮助别人, 或许现在还不到时候……”乔纳森和克拉克在争执的还是昨天的事。
“那什么时候才是对的？我又不是为了去证明或炫耀我的力量而做的那些事——我以为你知道我只是想做些有意义的事……”克拉克反驳道, “我马上就要成年了，做事情又不像小时候那么不知道分寸。你用不着这样管我，你又不是我真正的父……”
“克拉克，玛莎做的榛果蛋糕好棒呀，你要尝一口吗？”格莱妮亚绕过克拉克的座椅将一块蛋糕塞进了他嘴里堵住了他接下来的话。
人们总是在面对最亲近的人时说话分外不知分寸, 甚至不知不觉中说重了话，这个一向温和的大男孩差点将会让他父亲难过的话说出口。嘴上问着他要不要吃，格莱妮亚已经用蛋糕让他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了。
被塞了一嘴蛋糕的克拉克对上格莱妮亚笑眯眯的眼睛，终于……老实了, 原本满身的炸起的毛都乖乖收了起来。
他不这么干也不行, 这么久时间的相处下来，克拉克很是清楚她这样笑的时候意味着什么，如果他再不老实可就得到倒霉了, 她接下来估计会有几十种方式让他开不了口。克拉克费力地将蛋糕咽了下去，然后僵硬地转过身夸赞着母亲的厨艺。
也是到了这时他才反应过来他差点对父亲说重了话，他想起了格莱妮亚昨天问他的话：你的父亲是为了让你的处境变得更糟而教育你的那些吗。
“抱歉乔纳森，我没有想和你吵架，我想有时候我考虑问题可能并没有你全面……”
“哦，年轻人们……”乔纳森却像是根本没将之前的争吵放到心上去，笑容揶揄地开着车，为他家男孩这么快的妥协感到惊奇又好笑，玛莎也是一脸调侃地看着他们，看得克拉克不明所以。
“但是我觉得……”正当这男孩还想为自己争取些话语权的时候，乔纳森突然打断了他，示意所有人下车。
看着前方逃散的人群，玛莎惊慌地问道：“出什么事了，前面发生交通事故了吗？”
“不，不，那是……”
远方的天空突然间乌云密布，夹杂着几道蓝色闪电，空中如同被塞进了一台巨型的鼓风机，剧烈的狂风在天地间汇聚成肉眼可见的黑色风暴。
啊哦，这次就连格莱妮亚都感到有些不妙了，风暴骤起的天地间形成了一场足以撼天动地的龙卷风，那道飓风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他们的方向席卷而来。
公路交通完全瘫痪，人们抛弃车辆尖叫着在四处找着能够躲避的地方。
“快下车！去找附近的掩体！往天桥下哪里跑，快！”乔纳森用力地冲他们喊道，四周狂风呼啸，他的声音都快要被淹没在风声中。
但乔纳森吩咐着玛莎他们去桥墩处找掩体，自己却没和他们一起走，他在这种时候还在帮忙疏散人群撤离。
“爸爸，我来帮忙！”克拉克叫道。
“将你妈妈她们带到安全的地方，你刚才是怎么说的——你会仔细考虑我的话的不是吗？我们说过不要随意暴露你的能力。”
眼看龙卷风一点点逼近，克拉克焦急地道：“我把妈妈他们安顿好就来帮忙！”
就像格莱妮亚之前所想的那样，这位堪萨斯善良的农民总是尽可能地帮助别人，但幸运这次没有眷顾这位父亲，他在帮助所有人完成撤离之后，脚被车门卡住，可即便他已经清楚他已经没法独自逃离，在看到想要冲上来救他的男孩，他断然阻止了他冲上来的意图。
龙卷风席卷起公路上的车辆和碎石，眼看就要将那位父亲吞没……
格莱妮亚唇间滑过一丝叹息。
不知道是不是她不做人类很久了，有时候对于这种为了守护心中更宝贵的信念放弃生命的做法其实还是有些难以理解的。
对于魔女们来说死亡不值一提，但对于人类来说这可是一场单程旅途，一旦跨过生死那道线，死去就再也没有重新来过的机会了。
他有足够将你带出死境的能力，为什么不让他来救你。为了一个秘密值得吗，为了一个存在理想中的未来值得吗。
格莱妮亚看着克拉克眼中的悲恸仿佛要撕开一道豁口，最终没让他的无助和痛苦肆意生长下去，她不想让他去做那些会让他遗憾终生的决定。
诡术魔女拍了拍男孩的肩膀，越过男孩，往前方走去。
到了高中年龄的体型与她本身的身高其实已经差别不是很大，但格莱妮亚一直没解开她之前给自己设下的禁制魔法。
在路人惊异的目光中，她的黑发在这一刻无限生长很快越过了腰际，女孩的身子似乎纤直高挑了一些，周身萦绕着黑色的雾气，就这样踏足进了呼啸肆虐的狂风里。
在面对自然力量的时候，一切力量都显得过于渺小。她在这种时候才解开禁制力量也根本不足以支撑她做更多的事，但只救一个人来说应该还是可以的。
是的，只救一个人就可以了。
风暴已经卷起乔纳森身边的重物和泥石，在下个瞬间，格莱妮亚置换了她和乔纳森的位置。
‘不用担心，我不会有事……’
身体已经被风暴卷起，格莱妮亚看着扶起乔纳森的克拉克，对男孩露出一个微笑，身影就已经完全被狂风吞没。
……
她死了吗？
哦，她还活着。
想也是，这种灾难还不是足以让她永远失去生命的劫难。
格莱妮亚自己都不知道她被刮飞到了哪里，醒来就已经躺在满地石块和木碎的草地，她看着清净的夜空心情是冷漠的。
她现在没法动弹，全身的骨头都像打散了被重新组合了起来一样，在龙卷风中被撕裂的血肉倒是愈合得差不多了，但麻木无力的肢体和告罄的魔力提醒她她现在一时半会儿怕是不用想站起来了。
果然……在自然力量面前她作个什么的死，她在落入风眼时候还曾想试图平息风暴，刚从魔力压制的状态恢复魔力就想要平息一场风暴？
哈，她就是想得有点多。
格莱妮亚不知道她在哪儿，但估计是哪处郊外的地方，四周没有人类活动的痕迹，如果附近有人在的话，她已经能从人类的欲望中抽取力量来恢复魔力了。
克拉克他们应该没事吧，她最后试图削弱风速的力量应该也多少起了点作用，他们在安全的地方，逃过一劫大概是没有问题的。
她这次也不用回去了，干脆直接死遁了好了。恢复过来就去浪，等养足精神一定要去好好地玩一场！传送阵和瞬移魔法都需要一定的条件，这些年在克拉克身边她也没跑出过多远的地方，虽说日子不能说没有趣，可比起她以前总在欺术与赌局中找刺激的行为还差了点儿劲儿。
不过说起来……克拉克要是以为她死了应该会很难过吧。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她也不能在他身旁再呆下去了，这样下去哪怕他有足够的力量能干掉她的那一天，她也担心他下不去手。
啊，奇怪，她是陪了他太久了吗，竟然对这男孩这么心软起来了。
身体动不了，胡思乱想的时候眼前突然落下一道黑影，格莱妮亚瞬间机警地抬朝来人看去，那人走路没有声，竟到了她面前她才发现他，要是这人想对她做出些不利的事，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恐怕可是个麻烦。
但很快的，在看清来人是谁的时候，格莱妮亚放下了警惕，喉间被她压下一声叹息，一时说不清是在紧张还是感慨。
“啊……”她拉长了声音，“克拉克，你来找我啦？”
来人低低地“嗯”了一声，如果不是四周足够安静可以暴露他的那声沉闷的鼻音，格莱妮亚简直要以为他没回她的话。
他应了她一声便不再说话了，用手拨去了她脸上和发间的碎屑，却没敢随意将她扶起，他的视线落在了她身上，格莱妮亚猜他在用透视能力观察她有没有断掉的骨头。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格莱妮亚也没让他拉她起来的想法，躺在地上懒散地问。
他足是沉默地有一会儿才开口，像是一时间找不到了发声的方法。
“我记得你的心跳声。”他说。他的声音在这一刻如同干涩到模糊不清。
对哦，他还有超级听力，他就是靠找寻她的心跳声找到她的？只凭这个估计可不好找吧。
他不看她，视线只在她身上扫视着，那么仔细，估计她皮肤有道划伤或者肋骨有块裂缝他都能发现——只不过格莱妮亚身上早就没伤口了。
这是怎么了？这么不开心？
“我没事啦，就是浪费了太多魔力有些虚弱……”格莱妮亚扯了扯他垂在她身侧的手，但直到碰到他的手指时，她才注意到这个体格与肌肉已经发育得平稳有力的男孩的手这一刻在止不住颤抖。
格莱妮亚默了片刻，悄无声息地收回手，转了个话头，“说起了乔纳森怎么样，他没受伤吧？他和玛莎都还好吗？”
“乔纳森没事，没有人受伤，他们等着我们回去，格莱妮亚……”当念到她的名字的时候，克拉克才终于暴露出了声音中的不平静。
他声音带着微弱的战栗，“格莱妮亚，你……你真的没事吗，我看不到你的伤口，你有没有哪里觉得疼？……”
她的身上看不到一处伤口，但她被卷入风暴中，下落时又不知道有没有减力，她会不会伤到了哪里他没看到？
这个小傻子……格莱妮亚轻叹一声，握住他按在她身旁的手心，“我不是曾经告诉过你吗，我的伤口愈合得很快，几乎不会留下什么伤痕，我现在除了有些累什么事都没，不用担心。”
男孩这时才终于看向了她，与黑夜融为一色的眼睛中带着无法散去的恐惧和自责。
“格莱妮亚，对不起……我明明有力量站出来的，我可以救下乔纳森，只要我跑过去我就能救下他，但是……我却什么都没做。我害怕我迈出去是在做错的事，可是我最终做的也不是对的决定……”
他在父亲的制止下没有选择上前，短短的一念之间他差点失去了他，暴露力量又能怎么样，难道比失去亲人更重要吗。但是格莱妮亚站了出来，可她为了救父亲又差点……
“嘿，克拉克。”格莱妮亚喊他。
男孩在她提高了声线的唤声中终逐渐冷静了下来，他半跪在她身旁，垂着头看她，像是任他接下来对他怎样的训斥都无所谓。
这样近的距离，格莱妮亚毫不犹豫地抬手……捏了捏他的脸颊。
“克拉克，你知道我第一次暴露出我的能力付出了什么代价吗？”
克拉克讶异地看她：“什么……”
格莱妮亚在他的注视下扯了扯唇角：“我被那些相处了很久的村民绑上了火刑架。”
克拉克一时觉得喉咙中像是哽了什么东西，干涩地说不出话。后来呢，他们伤害到你了吗，你顺利逃掉了吗，他们没有再抓到你对吗？
眼前的人却转瞬露出一个狡黠的笑：“骗你的，我怎么可能会那么笨暴露我的能力。”
“……”克拉克都不知道该不该说他松了口气。是啊，她那么聪明，怎么这次就选择暴露自己了呢。
“你可以选择上前，之后你的身份会暴露，所有人都将敬畏你，恐惧你，你将很难再认清自己的立足之处——这就是乔纳森宁愿失去生命也不希望看到你走到道那一步。”
“他希望你能为你自己的未来做决定，哪怕为此需要付出生命，他知道你总能有做出对的选择的一天，克拉克，他们爱你。”
窸窣的鸟鸣声，昆虫振翅的声音，风声，流水声……
格莱妮亚看着眼前眼睛像是被露水的气息浸透了一样的男孩，不知道自己说的话他到底能不能理解，怎么最后还是和他讲起了道理。
“格莱妮亚，你到底来自哪里？”他开口问出的却是这样一句。目光困惑地看向她。
为什么你懂得那么多，为什么你可以做到那么多事情……为什么你要对我那么好。
可是询问的语句被卡在胸腔，他却没法将这些话问出来。因为哪怕是这个对于交际总是反应很慢的男孩也懂得，秘密从来都是需要支付代价的，而她不知道那种代价是不是他支付得起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大超这个单元节奏把握得不是很好所以应该不会写太长
下个单元应该是老爷的或者小蜘蛛的副本
感谢在2020-11-08 23:20:06~2020-11-10 23:20: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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