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白斩鸡虽然是凉菜，但是入口鸡皮爽滑弹牙，鸡肉香嫩多汁，再配上裴漪秘制的酱汁，鲜甜可口，回味无穷，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腥味，只有酱汁的鲜麻，鸡肉的香嫩。
萧蕤咀嚼了几下，眼前一亮。
她以前总是觉得鸡肉太柴，怎么做都不甚好吃，未曾想到今日在裴漪处吃到的这盘白斩鸡，鸡肉无与伦比地滑嫩，简直出乎她的意料。
再尝那“水煮鱼片”，用食箸夹起一片来，鱼片洁白如雪，微微蜷缩，上面粘着些许蒜末之类的调料，油润光滑，香气扑鼻。
萧蕤称赞道：“裴小娘子好刀功，不知这用的是什么鱼？”
裴漪道：“是今早新鲜送来的鲤鱼，我放在院内的大缸中，如今还是鲜活的。”
“鲤鱼，倒是适合做成鱼脍，以裴娘子的刀功，定能做好。不过这菜倒是新奇好吃得紧。”
萧蕤道。
裴漪摸了摸鼻子。
她说什么来着，现在的人太喜欢吃生食了，配上各种的酱料，他们能变着法儿吃。
“如今天气尚未完全转暖，若食生冷，恐肠胃不适，还是煮着吃好。”
萧蕤点点头，道：“裴小娘子惯会养生之道。”
说罢，将那片鱼肉送进嘴里。
霎时间，麻、辣、鲜、香，几味同聚舌尖，河鱼的鲜，花椒的麻，食茱萸的辣，蒜蓉的香，经由一勺滚烫的油交织在一处，你不分我，我不分你，共同成就了一道极度挑战味蕾的菜。
萧蕤有些被辣到了，但是她还想吃，一连吃了数十片之后，她想喝口老鸭汤来压压辣味。
裴漪在老鸭汤里并没有放食茱萸，而是利用酸萝卜和老鸭熬成一锅色泽金黄，汤汁澄亮的酸汤，既有酸萝卜的酸爽，又有老鸭的醇香。
一勺老鸭汤入喉，萧蕤只想拍案叫绝。
回头看彩云，这小妮子早已经把碗中饭菜吃完，正在眼巴巴往萧蕤这里看。
萧蕤笑道：“我让你过来吃，你还不肯。”
彩云仍是不肯动，裴漪便又给她加了些菜，又舀了一碗汤送去。
主仆俩直吃得肚子都撑了起来，这才作罢。
萧蕤揉着肚子夸赞裴漪：“裴小娘子，不是我恭维你，你这手艺，放在哪儿都不输阵。纵我吃了那么多珍馐美味，却难及你今日做的菜。”
裴漪心想，这些可是积淀千年的成果，她也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做菜，萧蕤这夸的，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道：“哪里哪里，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也是学前人而来的，算不得多厉害。”
萧蕤却只当她是客气，道：“休要说客气话了，要我说，宫中的御厨都比不上你的手艺。”
主仆两人消化了好一会儿，这才舒服些，本想给钱，裴漪却坚决拒绝了。
萧蕤帮自己良多，虽然她现在缺钱，也不能什么钱都要不是？
见她不收，萧蕤也没强求，临走时让裴漪做些吃食，说是这么好吃的饭菜，阿太没有尝过，实在是太可惜了。
介于萧蕤阿太风寒刚好，裴漪也没敢做太油太辣的，只装了白灼菜心、白切鸡，又烧了一碗清淡的鱼片粥，分量不多，够老人家吃的了。
到半下午时，萧蕤和彩云才乘马而去，红马飞驰，留下一团桃花影。
裴漪这才松了口气，开始忙乎着准备下午的食材。
谁知才过了半个时辰，彩云复又回来，交给裴漪一个金锞子，说这不是萧蕤给的，而是萧家阿太吃了东西，定要给她的。
裴漪原不肯收，可这时候裴娘子歇了半晌，正走出来透气，见如此情形，便跟裴漪说“长者赐，不可辞”，叫她收下了。
末了，裴娘子又向裴漪感叹道：“萧家如此古板端直的规矩，竟然能养出来这么洒脱的女郎，真是稀奇。不过也是这样的性子，才能得萧家老夫人喜爱。”
裴漪挑眉，好奇地问道：“阿娘，你怎么知道萧家古板端直，而萧老夫人喜欢萧娘子的性子？”
裴娘子一怔，面色如常地说：“不过是些道听途说的传闻罢了，也没什么。”
她虽素来不是什么喜爱听传闻轶事的性子，但这解释倒也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裴漪没有纠结，因为店里慢慢热闹起来了，她无心再谈这些事情，马上让自己忙活了起来。
越泽来食味馆拿晚饭的时候，发现小店的人不是一般的多，门口巷内，站满了人。大家你推我一下，我挤你一下，纷纷往前挤去，生怕今天自己吃不到饭。
“听说了吗，今日县令的郎君在这里吃了大亏！”
“那可不是，我家阿姊的舅弟就在外面看，回来都跟我们说了！”
“听说那萧女郎又来了，啧啧啧！”
“裴小娘子刚骂完她就来了，一起把季呆头弄得出尽了洋相！”
……
越泽越听越不对劲，一下午没来，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他拉了个路人询问，路人左右等得无聊，又看他面容冷峻，于是将中午发生的事情说了。
讲得那叫一个绘声绘色，细节情绪全部到位，简直将中午发生的事情又还原了一遍。
正在这时候，三九的声音传来：“让一让！哎呀，让一让，我要出去！阿婶，阿叔，别挤！”
越泽无奈，挤进人群中把他揪了出来。
三九头上的红绳都歪了，麻鞋也掉了半拉，唯有怀中抱着的食盒半点儿没被撞着，见是越泽，他脸上一笑，道：“越阿兄，我正要去找你呢！今天人太多了，裴姊姊实在忙不过来，做好了饭让我送过去，以免容郎君等急了。”
每次萧蕤出现就相当于一次顶流带货，裴漪虽然知道客人会多，但是真么想到会这么多，她真的快忙不过来了。
越泽无奈，也只能拿着食盒回去，跟容澈提了一嘴，今日食味馆发生了些事情。
容澈在屋中一个人摆棋谱，听到这话，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皱。
“县令家的那蠢货走的时候，很不服气？”
越泽应了一声，抬眼看容澈。
他今日穿一身石青色罗袍，显得愈发眉眼深邃，面如冠玉，此刻线条干净修长的手指正执一枚黑玉棋子，眼中却似思考些什么。
越泽觑着容澈神色，道：“不过裴小娘子已经教训过季虎了，再加上后来裴小娘子叫萧家女郎来，他如果有些眼色，必不敢来捣乱。”
路人以为三九是裴小娘子派过去的，越泽自然也这么说了。
容澈没回答，落下一子，这才开口道：“有些人若是脑子清楚，也不会犯蠢。你抽调一个影卫前去保护食味馆……莫要让裴小娘子知晓。”
越泽心中一讶，很快领命下去。
桌子上摆着今日的饭，鱼丸嫩豆腐青菜汤，胭脂鹅脯，上汤菜心，白灼河虾，每天换着花样，与店中挂着的菜品亦是不同，裴漪着实是下了功夫。
容澈看着看着，心中却升起一丝别样的感觉，为什么是萧家女郎来，他却丝毫不知，明明是……容府离食味馆更近。
这种情绪，太陌生了。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落日透过窗格，将他的身影拉成一道斜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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