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石洞
杨泱值夜，其余三人围着火堆睡到天蒙蒙亮，被对讲机里杨泱的声音给喊醒：“洞里有动静，像是那只野鸡还活着，快下来”。
黑洞口，杨泱正趴在地上仔细听，那只野鸡还活着，正在扑腾，这洞口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里头应该没有巨型猛兽，从野鸡扑腾的范围来看，里面还有别的空间，当即牟风就决定要下去一探究竟。
对于体格健壮的牟风来说，这洞口也不是完全不能下去，有些挤就对了，洞中黑暗不知深浅，未免卡在当中，杨泱自告奋勇要下去，其余人昨夜都累得够呛。
牟风把套在潭边的登山绳顺进洞口，杨泱已经把背包套在了腰上，小路和关之之帮忙把背包先顺进洞中，杨泱搭上锁扣就顺着绳子滑进了洞中。
几分钟过后，洞口的绳子紧贴在洞壁上，在泥土上勒出了几道很深的线槽。
“改变方向了，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牟风的话刚刚说完，对讲机就响了：“风哥，发现了一个空间很大的夹层，地上有些鸡毛，野鸡不知所踪”。
“你小心，我马上下来”，牟风和小路跟着下去了，关之之留在上面接应，麻醉装备留给了关之之。
黑洞在夹层下面还在继续，不知深浅，所以那荧光棒竖直落下一直到不了底，而那野鸡只要一到了这夹层处，空间开阔起来，就能飞，没有继续往下掉。
杨泱追着地上的鸡毛，等在了一道石门跟前，牟风和小路走过来，杨泱说：“这里有人，从脚印上判断，是名女性，进去了”。
牟风走到前面，那石门半开着，借着头灯，能看见里头有很多看不出规律的石柱，牟风抬腿跨进去，“进去看看”。
杨泱和小路后头跟着。
无边无际的黑，一丈多高的石柱多得数不过来，不多时，三人就在石柱中迷失了方向，连之前那道石门也看不见了，罗盘和指南针在这里根本不管用，牟风把那根从石门外捡来的羽毛举起来，轻轻松开手指，羽毛从牟风手中飘走，牟风转过头，头灯直直地指着羽毛飘走方向的反方向，“小路，沿着灯光走过去，站在那里等我们”。
有风的地方就是出口，牟风是要选定一条直线，往着风吹过来的方向而去，三人头上都有探照灯，这是一个好办法，小路刚刚迈了两步路，突然传来婴儿啼哭声，杨泱头上的探照灯循着声音的方向射过去，除了无边无际的石柱，什么都看不见。
这哭声只响了两声就戛然而止，三人对望了一眼，依照牟风那办法，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这绝不是幻听，也不是什么野兽的声音，是有人捂住了婴儿的嘴，或者说堵上了婴儿的嘴，牟风和小路头灯接力，杨泱沿着光线走得最快，最后一棒是牟风站在上一个点照灯，到达一石洞处，小路反身为牟风指路，杨泱直接就钻进了石洞中。
“你别怕，我们不是坏人”。
是杨泱的声音，牟风脚下步子快起来。
石床上，衣衫褴褛的女子手里抱了个婴儿，缩在石壁下，旁边丢了一只野鸡，生生被拧断了脖子，女子嘴角还挂着生血，那婴儿躺在女子怀里正在吃奶，女子眼中满是惊恐，杨泱关了头灯，点燃了石台上的蜡烛，蜡烛蒙上了厚厚的灰尘，想来这地方很多年没住过人了。
石床上的被子上落满了灰尘，一拉就成了碎屑，一团乱堆在角落里，破碎乌黑的棉花里还露着几根没有完全风化的白骨，杨泱坐到床沿上，挡住了那碎布里的骨头，“你在这儿呆了多久了？”
女子没回答，杨泱取下水壶递过去：“没事了，你先喝点水”。
女子见着了水壶，一把抢过去，咕咚咕咚灌起来。
“你慢慢喝，不要喝太猛”。
女子哪里肯听，呛着了，猛烈地咳起嗽来，杨泱从她手里拿过水壶，脱下自己的外套裹在女子身上，“能走吗？我们带你出去”。
听了这话，女子往里又缩了缩，这时候牟风和小路进来了，石室旁边有个储藏室，存放的全是生活用品和粮食，可惜全都发霉烂掉了，有的甚至已经看不出原有的样子，一碰就成了一包灰。
牟风瞧着那不说话的女子，说：“这里没有食物，没有阳光，你和孩子撑不过去，有什么事出去再说”。
女子不为所动。
杨泱示意牟风和小路去外面，等人走了，杨泱从背包里掏出医药包，拉过女子的一只手，给她清理手指头上的伤口，说：“你是从上面那个寒潭里掉下来的吧，你掉到下面那洞里去了，你是个伟大的妈妈，你爬出来了，抱着孩子爬出来了，死里都能逃生，其他的事也不会太难，没有什么事比活着更重要”。
指甲里全是泥，有两个指甲盖已经断掉了，杨泱拿着棉球清理得很小心，“你没有火，没有灯，看不见，不知道这黑洞有多深，可是你怀里有团光，她是热的，有心跳，还会哭，你很害怕，也没那么害怕，她什么都不知道，饿了依然会找妈妈要奶吃，你活着，她的全世界才没有变，所以，你用自己的双手、双腿和坚实的后背，于绝望中刨出了一条生路”。
那下面的洞壁上磨蹭过，还有许多脚、手印，是从下面爬上来的无疑了。
女子目光暗淡，依然不说话。
杨泱换了根手指，“你看她多满足，只要有妈妈在，她什么都不怕的，你和孩子活着，这才是天大的事，没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上头那寒潭里的水已经干了，现在是大白天，你看见阳光了吧，从那洞口照进来的，虽然不多，但是能看见，我们上去好吗？”
没有回应。
杨泱爬进石床里侧，拉过她另一只手，换了棉球处理起来，“我们来了，找到了你和孩子，等我们出去，那些害怕都会留在这里，无边无际的黑和死都不怕，还要怕什么呢？”
这之后杨泱就专心帮女子处理伤口，因为她词穷了，不晓得还能说啥，等到杨泱把手上的伤口清理完，转向女子腿上的伤口时，女子开口了：“真的什么都不怕了吗？”
这话不知源何而来，杨泱犹豫了一阵，说：“害怕是一种正常的情绪，人人都有，试想一下，和生命比起来，最坏又能怎样呢？没死过的人或许不能明白，但是死过一回的人，想必更能明白吧”。
女子问：“你也死过吗？”
“死过”，杨泱说：“死过好多回，每次活过来后，就想尽一切办法享受，享受活着的滋味，哪怕是苦的，那些让我不爽的人，我要想尽办法还回来，揍一顿，骂一场，哪怕只是好好地站到他面前，就是胜利”。
在杨泱的苦口婆心之下，女子不再抗拒，答应跟着他们出去。
杨泱从石洞里找了块板子放在下面那洞口堵着，孩子用衣服裹着，拴在绳子上，让关之之拉了出去，紧接着是牟风攀着绳子爬了出去，把女子给拉了上去，考虑到一来一去破费体力，小路和杨泱留在下面继续探查。
小路问杨泱：“你真的死过好多回？”
杨泱说：“小时候发过几次高烧，险了几次”。
小路镜框下的眉眼一动，“那你说‘哪怕是苦的’，还有什么‘不爽的人’，什么‘胜利’都是瞎编的？”
“那倒不是，我醒过来不得吃药？是真苦，但是再苦也得吃啊，烧起来可不好受，不爽的人是我的主治大夫，每回我一发烧，他都要长篇大论地教育我，连我妈一块儿教育，质问我妈怎么照顾孩子的，每回都搞得要死不活的，可我和我妈都不知道怎么搞的啊，我们又不是医生。我不敢揍他，最多心底骂他死老头，现在想想，他虽然态度不怎么好，凶了一点，医术还是不错的”。
“医生还会被骂？”
“会！怎么不会？有些病人痛得狠了，难受得狠了，谁都骂，最想骂的就是医生，不过大多数人过后都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像小路这种医生应该不会被骂”。
“为什么？”
“你脾气好啊，又有耐心，有些医生，把病人吼得跟孙子似的，多问几句，就说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你不需要知道那么多等等，好多时候看病，完了之后才发现还有好多问题没弄明白，有的甚至症状都没说完”。
“你遇到过？”
“遇到过，明明自己只是生病了，就感觉自己好像是做错了事”，杨泱跨进了那道石门，说：“我们再去那石洞里看看”。
小路跟着跨进来，“可是发现什么了？”
杨泱说：“我感觉那床有古怪”。
那石洞就在石门后面不远，想来那女子摸进石门后直接就摸到那里去了。
进了石洞，杨泱直接走到石床边，戴上白色手套在上面敲了敲，掀开那乱作一团的碎布破棉絮，下面铺的是木板，小路走到另一头，两人抬开木板，对望了一眼，把目光又落回床板之下。
血红色的水不停地翻滚，隐有热气，小路取出滴管和试管，取了一些样，说：“不像是血，像是温泉，可能含了某种矿物质，得回去化验之后才能出结果”。
从这石洞的位置和里头准备的物质来看，像是古代宅院里的门房，是要守护什么，是里面那些石柱么？
小路一早就看见了被子里那白骨，这白骨一碰就散，再根据这里的食物风化程度，小路说至少有好几百年了。小路在石洞和旁边的储藏室里取了些样，两人正准备进石柱阵里再看看，对讲机里传来电流的声音，听不清楚，这石阵里罗盘都不起作用，想来影响信号接收也有可能。
杨泱留在石洞里等，小路去了下来时那个洞口接收信息，刚刚走到黑洞下面，那板子遮住的洞里就传出来‘咕咚咕咚’的声响，和石床下面那水翻腾的声音有些像，小路揭开板子，一股冲天水柱冒出来，直接把小路冲上了寒潭里，牟风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拉离洞口，“之之，带着她们母女离开这里，快！”
黑洞里水柱冲上来，很快就淹没了寒潭底部。
“杨泱还在下面！”
小路要回去，被牟风拉走，“冲击力太大，从这里下不去，想别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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