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和来时不同，回去路上钱笑一言不发，她感觉自己浑身力气都被抽空了，整个人像是飘在海面上，随着波涛起伏汹涌，脱离了重力。
路宽就这样看着她病恹恹的模样，想逗钱笑开心，就讲了个笑话。搁在以前，她早就笑得前俯后仰，可是现在她听完也是扯了扯嘴角，笑得苍白无力，叫他有种挫败感，他实在不想看她这样毫无生气。
到家时候，天色已经黑了，路宽跟着钱笑回了她家，钱笑爸爸待在在家里看新闻。钱笑打了声招呼，回了卧室，外套都没脱，直接摔进床里，长途奔波真得好累，没几秒，就陷入黑暗中。
楼下路宽坐在沙发上和钱笑爸爸聊着天。
钱笑爸爸给他倒了杯热水，问他：“笑笑见到她妈妈了？”
路宽接过，回答：“见到了。不过避免她妈妈多想，我就一直在楼下等着。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不过，您也见到钱笑脸色了，估计聊得不是很愉快。”
钱笑爸爸不知该作何感想，低头自己摆弄着手指。
路宽又问道：“您当时为什么和阿姨离婚了？我听钱笑意思是，好像是因为您对婚姻不忠。”
钱笑爸爸抬头看他，满是惊讶，他苦笑：“怪不得，笑笑竟是这样看我吗？我一直以为，她是怨恨我没能让她见着她妈妈。”
他长叹一口气，“我和她妈妈的离婚，是走的官司，原因不全在我身上，不然钱笑抚养权也不会在我这。故事说来有些长，你想听吗？”
二十多年前，钱笑爸爸在大学时候遇上了钱笑妈妈，她妈妈家世不错，算得上小康之家，钱笑爸爸虽是农村考上大学的，好在他有一张好看的脸和讨人喜的性格，于是，钱笑妈妈就看上了钱笑爸爸。
钱笑爸爸当时虽然没有那么喜欢钱笑妈妈，但是漂亮女孩子的热情追求很难不打动人心。于是两人顺理成章顺地在一起。
大学毕业后，两人要结婚，不过却遭钱笑外公的反对，他看不上这个农村来的穷孩子，但是架不住自家女儿喜欢，再加上钱笑外婆也钟意这个好性格脾气的孩子，怕自己女儿嫁给别人吃苦，于是不断地吹耳旁风，终于才叫外公同意了两人的婚事。
最初婚后的生活最开始还算甜蜜，不过等钱笑出生之后，实在算不上叫钱笑没妈妈满意，尤其是钱笑爸爸创建了公司之后，商业上的往来饭局多不胜数，每天钱笑爸爸早出晚归，而钱笑妈妈选择当全职太太，夫妻俩也说不上什么话。
钱笑妈妈是个追求浪漫的女人，她没有经历过社会的磨炼，骨子里还是一团天真的孩子气。她向往浪漫爱情，而钱笑爸爸却总是和她谈论柴米油盐，孩子的教育等等生活上的琐事叫她很烦闷，钱笑爸爸再也不像大学时候那样在一些特殊日子给她准备礼物小惊喜，两人渐渐有了龃龉。
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钱笑妈妈和别的男人好上了，他们有了关系，并且肚子里的孩子还是别人的。钱笑爸爸最初发现时候，他的肺腑快要炸掉，还是还是极为克制地为钱笑着想。
他忍了很久，等满腔愤怒可以控制住的时候，摊开了牌。钱笑妈妈当然很慌乱，因为到底是自己有错在前。他看到钱笑妈妈的慌乱，错以为那是她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在内疚，也心软了，对钱笑妈妈说只要他俩断了，孩子打掉，他可以当做没事发生。
可没想到，他这话说完，钱笑妈妈反而开始勃然大怒。
她食指气得颤抖，指着钱笑爸爸，“你老婆出轨了你都不在乎吗？你到底心里有没有我？”
钱笑爸爸不理解她为什么会这样，明明错的是她，她却反过来怪他。
钱笑爸爸解释：“人都会有犯错的时候，夫妻之间，应该包容一点。”
钱笑妈妈冷笑地望着他：“是吗，那你是不是先对不起我在前，心里有愧才会愿意‘包容’我。”
钱笑爸爸不敢置信，自己的宽宏大量竟然会被她如此质疑。
从此之后，钱笑妈妈变本加厉，不但没有和她情人断了，反而带着他登堂入室。
钱笑爸爸终于忍不住，选择了离婚。
钱笑妈妈不同意，两人只能打起了官司。事情闹到夫妻俩的家里人也知道了。
钱笑外公好面子，不肯叫钱笑妈妈回娘家，还是钱笑外婆心软，带她回了家。
钱笑也是那时候跟着妈妈在外婆家住了一个月。
那时候她快五岁了，记不得太多东西，只记得那天没明白抱着她，拖着行李箱回了外婆家。
她问妈妈：“我们去哪里呀？”
“去你外婆家。”
“好呀好呀！”她快乐地拍手，为不用上学而开心。
在外婆家最开始几天还是很开心，只不过见不到爸爸，她很想爸爸。她看不懂大人脸上的忧心忡忡与焦虑，问妈妈：“爸爸什么时候来接我呀？”
妈妈黑了脸：“你爸爸不会来接你了。”
她哭着喊这样要爸爸，惹得妈妈一巴掌拍在她背上：“是妈妈一直在照顾你，你怎么总是要找爸爸。”
她哇哇大哭。
妈妈问她：“你要跟着爸爸还是妈妈？”
她还是要爸爸。
妈妈气得崩溃起来，大喊道：“你爸爸有别的女人了，她不会要你了知道吗。你爸爸不喜欢我们，他不喜欢。”
她听不懂妈妈话中的嫉妒，不懂妈妈为她偏心爸爸而气愤。
喊叫声引来外婆，外婆看女儿这样心里也难受，更心疼外孙女被吓傻模样，抱着钱笑出门了。
钱笑被她吓得缩在外婆怀里，她不记得外婆说了什么，只不过这句话却被她记在了心里。
后来，她被爸爸接回了家，十年再也没见过妈妈。
钱笑爸爸神情低迷，“最开始，钱笑也吵着要妈妈，但是，她妈妈却不愿意见她，后来还和那个男人结了婚，因为她已经生了那个男人的孩子。”
他捏了捏眉心，有些头晕，“钱笑哭着向我找了几次妈妈，我就联系了她多少次。可是，她不愿意，有一次，我带着钱笑去找她，没想到直接被他拒之门外。我也没敢和钱笑说，妈妈不想见我俩，就带着她转道去了游乐场。”
后来，就在他一次又一次的逼不得已的敷衍中，父女俩越走越远，感情越来越淡薄。
钱之玉想起很久之前，钱笑还小的时候，小小一团，会和爸爸要亲亲抱抱，可现在却因为她妈妈如此疏远自己，不由对那个女人多了一层怨恨。
路口听完，久久沉默了。他俩都不知道怎么挑选一个何时的机会纠正钱笑的错误，而钱笑被纠正固有认知后，脆弱的精神又会陷入怎样的境地。
最后选择了维持旧状，“等时机合适吧，反正已经不能再坏了，不是吗。”
钱之玉自嘲地笑笑。
在这个男人身上，路宽看到了一种气量，那是成年人认清事实之后的包容与坚强，尽管承受女儿多年误解，他也依旧选择独自承担。
这让他想起了自己那对糟心的父母，虽然在某些方面让他感觉难以接受，但最后他们选择了彼此，是不是也有一些他不知道的私人原因。这一天，路宽思考了很多，关于父母，婚姻和自己。或许有些可笑幼稚，他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但是现在不观察思考，什么时候再去呢？
那天下午，少年和中年人聊了很长时间。
元旦前夕，气氛是那样热闹，老师们上课都是抑制不住的快乐，因为放假了，所以课上面对同学们的过意放肆的哄闹，都宽容了几分。
很快课程都上完了，到了联欢晚会的世界。男同学们特别积极的搬动桌椅在教室里面围成一个圈，大家靠墙做，桌上是班费买的瓜子水果糖果和饮料。
张源和赵昕雨作为主持人讲了开场白，先是邀请班主任蒋聪讲话。
蒋聪简单说了两句，然后就叫他们开始表演了。
先是一段女同学的街舞调动了众人的气氛，接着是一众人表演的小品叫人捧腹大笑。歌舞和舞蹈穿插着，也有几分模样，时间过得很快，再有一个节目就到钱笑和路宽了。
路宽和钱笑去屋外做准备，他调了调音，试了试手感。看钱笑一脸心不在焉的，有些担心，自从她看完妈妈之后，就一直病恹恹的，提不起精神。
路宽看她脸色发红，问她是不是生病了。
钱笑愣了会，才慢悠悠回答：“不知道，我只是有些头晕。”
路宽摸了摸她额头，还真是有些烫。
由于主持，同样经常屋内屋外来回蹿的张源看到了，也走过来关心了几句。
“你要是实在不行，就算了，路宽你单人可以吗？”张源问他。
钱笑听到忽然就脾气上来；“我说了不用，你听不懂人话吗？干嘛总要替别人做决定，烦不烦啊！”
张源委屈道：“我只是关心你而已。”
“行了吧张源，不要总是烂好心，担心一些不识好人心的人。”赵昕雨阴阳怪气道，“等到时候别表演砸了，惹人笑话就行。”
她身边的冯浩文一脸赞同，“何必呢，老张。”
钱笑本来已经情绪平复了，但是被他俩这样一挑动，紧绷的弦彻底断了，“不需要，不需要，我不需要！”虽然钱笑在大喊，开始她中气虚弱，所以没有惊动别人。
路宽搂住钱笑的肩膀，安慰道，“好，别激动，一会儿我们一起上场，你先歇会。”
钱笑发完脾气，感觉头更晕了，脚底好像踩在云端，如果来阵风，她好像都可以被吹起似的。
她委屈地点点头。
终于轮到他俩上场了。
钱笑和路宽表演的是一首经典粤语歌曲《真的爱你》，这个歌是beyond乐队的，本身是电吉他摇滚风格，但是路宽用吉他演奏时候，赋予了这首歌别样的温柔。
路宽弹完前奏，见钱笑还没有开口的意思，就故意加大了力度提醒，钱笑这次恍然如梦，开口想跟上路宽的节奏，路宽想放慢节奏叫她跟上，但是没想到却被反超了，一时之间，表演有些手忙脚乱。
但是钱笑还是唱起来了。
“无法可修饰的一对手，带出温暖永远在背后，纵使啰嗦始终关注，不懂珍惜太内疚……”
唱到一半，被一阵笑声打断了，冯浩文笑得前仰后合，“就这也好意思唱。”
钱笑的脸上火辣辣的，看见大家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或是嘲讽，或是鄙夷，或是笑话。
轰隆一声，她听到自己破败不堪的心门轰然倒塌的声音，然后一阵耳鸣，她看到他们张着嘴，但是却听不到别人的声音。
她和冯浩文没有过节，但是为什么，总是针对她，她就真得这么讨人厌吗？
“冯浩文，怎么说话的！”蒋聪皱起了眉头，一阵呵斥。
“本来就是，还不让说了啊？”冯浩文还是畏惧班主任的，音量小了很多。
蒋聪脸色一变，为这个学生理直气壮地不通人情而气愤不已，正要思考该怎么教育一下他才好，就见钱笑已经哭着跑了出去。
表演这下子彻底被打断。
路宽把吉他丢给离得最近的韩嫣然，说了句“保管好”，然后和蒋聪说了句“我去看看我同桌，一会儿就回，老师”，不等他回复，跟着追了出去。
韩嫣然也想出去看看钱笑，但是他这贵重的吉他不知道交给谁保管，沈青接下来是压轴的相声，别的熟悉的同学又不在身边，只能干着急。
“张源愣着干嘛，下一个该谁了，继续。”蒋聪挥了挥手，然后单独把冯浩文叫出去谈话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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