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除夕
没想到她胆子那么大，居然不管不顾让他吃了闭门羹，胸腔的怒意待要发作。鞭炮声又起，门却开了。宁桑站在门的中央，很远处的烟火在她身后开放，她带着光出现在他的面前。
“六殿下以后不要拿臣女开玩笑了，会让人误会？”她小心的开口说。
“你以为我在开玩笑吗？那你愿不愿嫁我？”
“您是皇子，定时要找个能和您匹配之人，宁桑只是流落乡野的农妇，配不上……”她话未说完，六皇子打断说：“配不配的上，是由本殿下来决定，你若想嫁，我娶便是。”
最怕忽然的安静，宁桑大脑转不过来，这人变化真快，前一秒还对她冷漠至极，后一秒居然要想娶她为妻。心中似乱麻，这人生中的大事，几句话就决定了？
她语无伦次道：“容我……想想。”
萧列倒表现无所谓的样子，已经料到她会有这样的反应。
天已经黑下来，炮竹声声响彻整个上京。大朵的烟花直冲云霄，是从皇宫方向升起的。看来那边已经进行到高潮。
还未等宁桑反应过来，他已经拉着她的手迈步走向那绚丽的烟火方向。她不敢抬头，总感觉有无数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她看。她慢慢望向他挺直脊背，月白色的长袍衬得他整个人清雅而又俊美。耳边人声鼎沸，节日的气息浓厚，她也被感染，放下了拘谨，脸上的笑容渐渐舒展开。
街道两旁的铺子已经高高挂起红灯，如一颗颗熟透的柿子，挂满了整个上京。
远处的烟火在空中炸开，旁边的孩童兴奋的喊道：“这好像许多萤火虫在天上飞！”
刚才还兴奋的脸上，听到‘萤火虫’三个字。她心里隐隐痛了一下。小白，那个带着她在河边苇丛中看萤火虫的男子，如果没有发生意外，他也会牵着她的与她共度新年吧!
她小心的挣脱出萧列的手掌，眼神躲闪道：“殿下，我想回去了。”
手中柔软的纤瘦突然的滑走，他的心也跟着落了一下。萧列看出她的异样，以为是担心被人发现。
“赶在宵禁之前，我会送你回去。莫怕！”他出声安慰她说。
他重又拉起她的手，眉眼含着笑意。
他加快脚步带着她穿过人群，两个人如鱼一样，在水里穿梭。
出乎意料的，他带她来到城外的一处土丘上。太阳已经下山，不知何时，树上挂的大小不一的红色的圆形灯笼已经被点起。这就是火树银花吗？在除夕夜是那么喜庆。正当她好奇出神看着这一树的风景。
不远处，一串串的烟火直冲上天，巨伞般的盖住了黑暗的一隅。火光碎裂消失，伴随着声响，又一朵升空。她望向一旁的萧列，他唇线微弯，似是在笑，眼眸中映出七彩斑斓的火光，高高的鼻梁坚毅又挺拔。他如天边的云，洒脱而又触摸不到。
他仅仅是带她来看烟火吗？或许是他真的对她动了情，以此来接近她？
像他们这种身份尊贵的皇子，身边的莺莺燕燕不知道有多少，他怎么可能会对自己……
她苦笑一下，笑自己想的太多了。
“笑的那么牵强，是嫌烟火不好看？”萧列淡定的看向她。
“不是，宁桑觉得很好看。”她紧张的捏着手里的帕子小心的回答。
寒冷的夜风吹动干枯的草发出沙沙的声音，黑漆漆的夜把星星都染没了，城外的夜少了热闹，本就是过节的日子，这里却是寂寥无声。
站了那么久，她的脸因为冻得时间太久，双颊和鼻尖染上了桃红色，淡雅中带着素净。终于她受不住的开口
“殿下，我们回吧！城门快关了。”
她声音轻飘飘的，怕是惹他不快，几乎是从嗓底缓缓放出来。
见他没有任何反应，她也沉默等着。脚尖已经有点麻木了。人都说身份高贵的人身子都金贵，这六皇子倒皮实，一副不怕冻不怕寒的样子。
萧列拍了拍她的肩头，“回吧！”
回来的路上，若柳一手捧着暖炉，一手抬起车帘往外瞧。街上的人已经不多，可是一对人影却让她的心陡然一降。
孟宁桑和萧列并肩漫步走在青石铺就的街道，宁桑脸上的笑让她升起阵阵厌恶感。她手一拉车帘，整个人如冻住了般。孟夫人不解的问道：“柳儿，怎么了？”若柳看向一边坐着的孟林，摇了摇头。
孟夫人也撩起车帘，她瞬间明白了几分。
娘俩的面色都不好看。
一头雾水的孟林随口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孟夫人阴阳怪气的道：“你那好女儿，已经攀上高枝了。”
孟林掸了掸衣角：“夫人这什么话。”
孟夫人让车夫在前面的墙角停下，她掀开车窗的帘子，“老爷，是否看清楚了？今日宴席上，皇上还有意给你那好女儿指婚，看看，不用皇上操心了，这不是已经成了吗？”
孟林也被孟夫人的话怼的脸一阵青一阵红，看见宁桑和萧列两人走过眼前。他不再说话，低着头，唉声叹气。
孟夫人哼了一声，“驾车回府。”
宁桑目送走萧列转身想敲门，不论她怎么拍打，门紧紧的锁着。也没有一个应声的。她急切的喊：“田管家，我是宁桑，帮我看一下门。”依旧没有人应，她正纳闷。
过了一会，传来孟夫人的声音：“一个姑娘家家的，孤男寡女的在夜里拉拉扯扯，成何体统。今日我定要教你怎么好好守女德。”听到门内的声音，她也是惊出一身的冷汗。顷刻，她又自嘲的笑了一下。以前的生活又开始了。
她能想象出，孟夫人咬牙切齿的表情，还有那心里洋洋得意的快感。这戏码还是没有变，当着父亲的面合情合理的教训，让所有人都知道是她犯了错，真的好一场大戏。
她听见父亲连连叹了几口气，就再也没有了声响。
刘嬷嬷求情：“夫人，今夜是除夕，大过节的，有什么事，明日再问，这姑娘家的名节最重要，我相信小姐绝不会做出自毁名节的事来。小姐身子骨弱，禁不住这冷风吹，何况，入夜天色就不好，怕会下起雪来。望夫人能高抬贵手。”
孟夫人尖利的扬声道：“我这个后母教训继女你这个奴婢有什么资格插话。田管家，你还愣着干什么？”刘嬷嬷被下人连拉带拽的扯走了。
宁桑眼神冷冷的看向门缝，淡淡的对着门里面的孟夫人：“阿娘说的是，宁桑甘愿受罚。只是莫伤了嬷嬷。”她思来想去，不知道哪里惹到这个继母，大过节的也要给她一顿颜色。
萧列，你看到了吗？不是我不想回孟府，只是现今的孟府，早已不是我的家。送我回来又能如何，我再也不是从前的那个孟家大小姐了。你可知道，阿娘不在的每一天都是如这寒冷的黑夜，孤寂冷漠。
门外的街灯，一盏一盏渐渐熄灭，她出去幸好穿了一件棉卦，拢了拢脖子的衣襟，她坐在门槛上。鞭炮噼里啪啦的声响在整个上京正式拉开。
过年了啊！她轻声的念到：“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她数着听到几家人家已经放了炮竹，数到最后，竟哽咽起来。原来自己还是不够强大，被欺负受委屈还是会哭。当炮竹声也已经消声匿迹时，雪粒洋洋洒洒的下来，黑暗中她只觉有许多冰凉打在脸上和手上。冰凉的手接住雪花，她看不清雪，只听的簌簌地声音，“雪下的大了，明日可以堆雪人了。阿娘，我想堆个雪兔子……”她声音渐小。
一个人提着灯笼停在她的面前，她似乎冷的不能动了，恍恍惚惚的望着来人的面孔，她微微睁大双眼，微弱的声音喊：“小白，你没有死……真好……”他为她披上一件宽大厚实的裘袍。随即，宁桑陷入了昏迷。
等她醒来时，已经大年初一的下午，院子里很冷清。刘嬷嬷双目通红的来到她身边，不住的念：“小姐，受苦了。”宁桑苍白的脸色稍微有了点红晕，强撑起身子说：“昨夜，谁把我送到屋里的？”刘嬷嬷也疑惑的道：“我昨夜是被孟老爷唤过去的，不是老爷送过来的吗？”她喃喃的说：“我好像看到小白了。”刘嬷嬷心疼的道：“小姐是冻糊涂了，那小白早就……不说他了，你再躺着休息会吧。”
宁桑无力的靠着床边的枕头，窗外雪白一片，黑色的眼珠转了转：“嬷嬷，六皇子是什么样的人，您可曾晓得一星半点的关于他的消息吗？”刘嬷嬷心下咯噔，她不自然的回道：“都说他是上京的‘冷面阎王’手段狠辣，虽有满腹才华，但并不得皇上恩宠。”她无奈的笑了一下，“也是被嫌弃的罢了。”
刘嬷嬷见她精神还不大好，又劝慰几句后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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