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占卜师
“奸商!”
张安生稀有地骂道，这违背了他一贯礼貌的作风。
“哇，好漂亮的一个大姐姐。”
橘猫在意识海里感叹了一句，少年则瞥了橘猫一眼，露出几分嫌弃的表情。
“你不就占卜了一次嘛，之后也没来了，况且当时你也没认出人家来嘛~”女巫模样的漂亮姐姐挑了挑眉，笑着眯起了双眼，然后打了一个响指，换成了穿着黑色纱衣，戴着紫色面纱，眼角处还有点点星光的占卜师形象。
这是九星塔罗占卜师，无论在虚拟世界，还是在现实世界，她们都愿意维持这一形象。
“还是用这个样子跟你聊天吧。”说罢，她用白皙纤细的手指轻轻划了一下，打开了虚拟窗口，“外边要挂上‘闭店’的牌，幸好今天也没有其他的预约。这次我们可以聊长一点嘛，你想要的话，今晚还可以留下哦。”
听到这句话，张安生颤抖了一下，又骂了一句:
“奸商!”
“别骂人家嘛~，明明这一年来聊了那么多，你都把心里的秘密告诉人家了。”
“……”
“那是没有办法的事，我要遵循医生的建议。”
张安生冷冷地回应着。
“对了，作为‘魔女之谜’的代理店长，人家还是要有礼貌的。”
她直勾勾地看着少年的双眼，露出一个职业的微笑，充满挑衅意味地说道:
“欢迎二位光临本店。”
“嘶——”
现实中的一人一猫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面面相觑。
“不是吧，狐丘老师，这都能被发现的吗？”意识海里的少年问道。
“老夫怎么知道，俺是第一次见到她，在下不怎么了解啊。”橘猫也慌了，开始有点胡言乱语。
“狐丘老师，你冷静点。”少年摇了摇橘猫，“要不，我们先退出吧。”
张安生操作了一下，发现退出栏跟紧急离开栏都被锁定了。这是遇到随机迷宫——【深渊】时候的状态!
“狐丘老师，虚拟世界的主观意识无法退出！”
“俺也一样。”
“......”
一人一猫再次面面相觑。
“狐丘老师，你所说的‘小小的技巧’不会是融合部分的主观意识吧。”
“你猜对了......”
……
……
“好啦，你们不用太害怕，人家没有恶意的啦。”见张安生踌躇了半刻，占卜师站了起来，双手合十，像是在道歉地说着。
眼神里却是藏不住的欲望。
“这都叫没有恶意吗？普通人分离部分意识才能够进入虚拟世界，相当于旧世纪宗教史所说的三魂七魄，现在你把灵魂囚禁了，还说没恶意？”张安生质问道。
“奴家就是想多跟你聊聊天嘛～”
“！”
咚咚，咚咚，咚咚……
听到眼前的占卜师自称“奴家”，张安生的心脏突然剧烈地跳动着，打了好几个寒颤，这是一种深入灵魂的恐惧，就像两年前面对最下层的随机迷宫【精神炼狱·堕落的西西弗斯】时一样。
他本能地后退了两步，准备逃走。
但连退出都不可能……
不，只要这里存在出口，自己就一定能把它找出来。
加上这家店明显已经脱离了城镇的管辖范围，也就是可以使用技能跟道具，自己的左手还装备着特殊武器【解谜袖剑】，这是能变化出一切钥匙的开门神器。
只要，门是存在的。
“狐丘老师，我需要一点时间，你能做到什么吗？”意识海里的少年问。
“拖住她，应该不成问题。”橘猫坚毅地看向少年，给人一种很可靠的感觉。
只要自己能够接触到她，再通过狐丘老师的技巧影响她这部分的主观意识，限制她的行动，甚至短暂夺走这里的权限，应该不成问题。
储物包里也有限制敌人行动的道具，需要放到道具栏中使用；自己的主职业是【解谜学者】，技能方面倒是没有任何进攻性的存在，全是辅助的，所以要靠第一副职业【深渊暗杀者】进行弥补。
迅速推理一番后，张安生眨了眨眼睛，平复一下心情，装模作样地打探道：
“那句‘线索在魔女手上’的预言，不会指的是你自己吧。”
先引诱她说话，分散她的注意力，把几件关键物品放到道具栏上。
“不是的啦，奴家占卜一向很准的。”
占卜师的衣角晃了晃，向前迈了几步。
张安生的左眼皮毫无征兆地跳了一下，不安的感觉再次涌上少年的心头，“那为什么开这家店，还要设置古怪的谜题。”同时在意识海里，少年让橘猫有所准备，要行动了。
“店是姐姐开的，谜题也是姐姐设置的。至于奴家只是来帮忙看店的啦。”
紧接着，她不怀好意地盯着张安生的双眼，继续说道：
“奴家可不想被人色眯眯地看着，也不想自家的少女们被那些臭男人骗走了。”
只见她又打了一声响指，一只胖胖的橘猫从张安生的黑色披风里掉了出来。
“！”
现实里的橘猫震惊到下巴都快要脱臼了。
在意识海的两人都被拉进了店里，橘猫具现出现实里的形象，少年则回归到刺客模样的身体里。
“是怎么做到的？老夫都没有察觉……”掉出来的橘猫翻了个身，站在了张安生的旁边，“不怕的，我还能对付她。”
“连议会都没法管到这家店哦。”
她慢慢地走向张安生，眼睛里闪烁着幽蓝的光，像在漆黑的夜里点燃了蜡烛，装成虚假的星光，引诱着在空中徘徊许久的飞蛾。
前面可是地狱啊！
“额，要上了，狐丘老师！”张安生戴上兜帽跟面罩，身体稍稍前倾，这是要冲刺了。
突然，张安生发现自己的手动不了，脚也像是被捆住一样，袖剑无法使用，道具栏被锁定，心脏咚咚咚地跳个不停。
现实里的他直冒冷汗。
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她可以干涉到玩家的道具栏？锁定退出栏跟紧急离开栏的不是这个场地吗？不对，深渊魔王与场地是绑定的……
他强压住疑惑与恐惧，冷冷地附和了一句，“我也是臭男人，所以放我出去吧。”
“不，你不一样，你香香的，蝴蝶最喜欢这种香气了。”
“奴家也喜欢~”
“！”
说罢，她就扑了上来，把张安生按倒在一个虚幻的花丛里，黑色的雾气从她的身体里溢出，像倒在清水里的墨汁，侵蚀着一切。
“魔女，放开我！”
张安生挣扎了几下，就没力气了。
精神力开始流逝，身体变得衰弱，视野里的状态栏也被幽暗浸染了。
糟糕，是那次深渊的感觉。
彷徨，自责，悲伤，怨恨，愤怒，恐惧，绝望……
各种负面情绪开始吞噬自己的主观意识。
糟糕了。
太他喵的糟糕了。
不，还有办法。
少年喊道:
“狐丘老师，救我！”
可旁边哪有什么橘猫，张安生艰难地左右看了看，只见橘猫跟着那个领路的女仆，走向不远处少女们的怀抱。
“猫猫，过来。”
“猫猫，好可爱。”
“猫猫，来，吃葡萄。”
……
“！！”
橘猫沉迷在少女们的温柔乡中，不能自拔。
发生了什么？张安生竭力地在脑海搜索了一下记忆。
啊，刚刚带路的是限制级的魅惑女仆！
因为换了套装，自己居然没能认出来。
“狐丘老师，你醒醒！你只是只体重超标的超级大肥猫，没人喜欢你的，你快醒醒！”
“喵喵~”
“喵喵~”
“......”
怎么办啊，再这样下去，在虚拟世界的主观意识会被魔女吃掉的。
这是十分严重的问题，极有可能会使意识结构崩坏，甚至会导致精神失常，直接到医疗舱里躺上几年。
他可不想再经历那种可怕的事。
而且这么艰难才找到一点点关于漪梦的线索，说不定，她可能还.....
一想到少女的样子，张安生深邃的眼睛中，闪过一丝红光，瞳孔变成了猫眼一样的竖状，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感慨了一句——
“没办法了。”
他用尽所有的精神力，发动了解谜学者的隐藏技能。
【幻想圣域——苍生梦雨】
一般来说，在城镇是可以使用技能的，但无法造成任何伤害，只有观赏效果。
决斗要到第三层厮杀不断的罗马盛宴。
随机迷宫是最具有恶趣味的游戏副本，它会锁定玩家的退出栏跟紧急离开栏，为的只是更有效率地杀死玩家，以及让玩家体会绝望。
但这里明显不是城镇，也不是副本，只是一个诡异的小世界。
那么，可以毫无顾忌了。
只是这次会有什么后果呢？
我可不想再惹死亡美学那帮人了。
烦人，一切都太烦人了。
只见一条虚幻的青黑鲟鱼游弋在少年周围，泛起一阵又一阵的涟漪，慢慢扩散到花园的各处，笼罩着少年、占卜师、雕像、橘猫、少女们、鼯鼠们，以及所有的花鸟虫鱼，最后它自下而上汇聚成漩涡，像沙漏一样在天空中形成乌云。
一道紫色的闪电划破了漆黑的天空，“轰隆”一声惊雷让癫狂的占卜师停下动作，她开始意识到自己失去了对这里的控制。
一滴透明的雨水倒映着美丽的花园，落在黑雾弥漫的占卜师脸上，接着是两滴，三滴……
它们如根根斑斓的细线，疾射而下，落在花园的每一个角落。
大雨滂沱，冲散了黑雾。
少年放弃了挣扎，竖瞳消失，眼神空洞地看着漆黑的天空，感受着每一滴的雨水，以及花园里每一个生命身上的感情。
自律型AI在这里也是有生命的。
意识开始汇聚，也开始消散。
冷风呼啸。
少女们却感到了温暖与舒心。
在场所有生命都渐渐地进入了梦乡，包括现实世界里的意识。
……
空想的国度
幻想的圣域
没有诗情
没有画意
没有时间
没有虚无
只有谎言
只有苍生
啊，风雨
驱逐了谎言
把美好的事破坏殆尽
啊，苍生
祝你们好梦
祝你们醒来时好梦
……
……
现实世界。
蝴蝶城北边的一家疗养院里，许多工作中的自律型AI护士发生了宕机。在同一时刻，同一地点，发生同一类型的事件，这在管理完善的疗养协会看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他们启动了紧急预案，并且立刻通知了游隼局。
一个身穿医生服饰，身材娇小的女孩，察觉到发生宕机的护士都是属于自己在虚拟社区里的限定女仆，推测出她们在那的精神体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于是，她赶紧回到自己休息的地方，解除瞳膜记忆体的限制，集中所有的主观意识，进入到了蝴蝶城的虚拟社区。
蝴蝶城的南边。
在某座旧世纪巴比伦风格的庭园里，一人一猫在客厅的仿生沙发上睡着了，他们忘了自己要做什么，也忘了一顿已经无法吃到的早饭。
过了不久，跟现实世界同样医生装扮的女孩，通过特殊途径，进入到了名为“魔女之谜”的店里，看到了渐渐停息的虚幻大雨，以及一切都在沉睡中的混乱现场。
“糟糕了。”
她捂住嘴，眼里尽是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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