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小土匪进齐府

“老大，东西都点好了！”夜色初降，山寨的大院里已经聚满了人，院子里大物小件摆了一地。

        自良音昨日带回好消息，豹子寨的大家几乎是立刻动手收拾起了行李，夜里也不停。整理兵器的整理兵器、拆陷阱的拆陷阱、家属们也收拾起了卫生。这不，才过一日，大家已经把寨子里里外外收拾得妥妥帖帖，兵器和拆下来的桩子都分好了堆、盘点好了数目……大家脸上都洋溢着笑容，等着良音来检查。

        “咱们山寨没了，你们不难过一下吗？”良音看着面前排得整整齐齐的兄弟们，心中委屈。

        “寨子还在呀？我们的爹娘、媳妇、孩子都住着呢！兵营放假的时候我们也回寨子住。”大家乐呵呵的回答，言语里已经有了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向往。

        “那本寨主呢？你们不替即将失去自由的老大难过吗！”良音的面前甚至有两个大箱子，里头是寨子里的姐妹贴心地为马上要启程进京的自己收拾出来的行李。

        “哎呀，老大！虽然不知道你要去哪儿，但总归是去京城、去大老爷家里，”光头的汉子一脸宽慰，表示自己并不担心老大，“老大的哥哥能帮咱们办成这么件大事，定是在老爷面前说得上话的，老大跟着他不会受苦的……就怕老大你日子过得太开心，把我们都忘了～”

        “是啊！再说了，老大您也不是会吃亏的性子呀，去哪儿都能如鱼得水的！”其他兄弟们也应和道。

        “对了老大，你跟阿菱一起去大老爷家做事，一定要多跟阿菱学学。”一个瘦长的小兄弟开口，他自小和良音一起调皮捣蛋长大的，算得上了解良音，“说起来，老大你打小没干过活儿，是被人伺候大的，去大老爷家能干嘛呀？”

        “去打架，去看家护院，去保护人家女眷行了吧？”良音没好气。

        “那行！”大家不仅没听出良音话里的赌气，反而觉得这个说法很合理。

        看着这堆傻乐的兄弟，良音想着要不是时间来不及，一定要把他们挨个儿揍一顿。

        “阿音，衣裳。”阿菱从里屋跑出来，提醒良音该换衣裳了。阿菱因为有口吃，平日里不说长句子。

        良音小跑进屋，换上带回来的衣裳，那是一套淡青色兰草纹长裙，对良音来说还算合身。良音不会梳发髻，只好给自己简单地挽上头发，别了根银翅蝴蝶簪固定。发簪是良音从娘亲留下的首饰盒里随手拿的，她平日总做男子打扮，很少用到首饰，也就没有自己添置过。

        阿菱也换了一身新衣裳，正抱着一个小包袱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良音。

        “阿菱，你真的愿意和我去城里吗？去了城里就不像寨子里那么自由了。”良音昨天一回来就告诉了阿菱实情。

        “愿意，要跟阿音。”阿菱坚定地点点头。

        “那好！咱们就一起去！”良音搭上阿菱的肩，颇有一种两兄弟闯天涯的豪迈。

        话说完，良音也开始给自己收拾随身的东西，七七八八裹了一个大包袱。良音带不上的东西，阿菱都帮忙归置在里屋，铺上了被单。

        良音去和寨子的人道别，兄弟们这时才有些不舍的意思，这让良音的心里好受了些。下山的路上，良音抱着两个包袱走在前头，阿菱拎着两个箱子走在后头；两人到山脚下的时候，齐家的马车已经在等着了。

        齐家的马车停了两辆，下头站着婆子和小厮，都是齐良景院子里得力的人。后头的马车拉着几个箱子，车轮上滚的都是泥，小厮把阿菱手里的两个箱子也放到了上头，而婆子们则扶着良音和阿菱上了前头的马车。马车里十分宽敞，还铺着软垫、挂着油灯。良景原在里头坐着看书，见人来了，便放下了手里的书，挪到了左边位置，示意两人坐到对面。

        “公子好。”阿菱抱着包袱向良景行了个大礼。

        “你就是阿菱吧？不必行大礼，你与良音说是主仆，更像是朋友，可以随意些。”

        阿菱摇摇头又点点头，又摇摇头，还是不肯入座，只贴着良音跪坐在垫子上。

        良景也不勉强，只对着两人继续说：“待会儿到了齐家，要领你见一见齐家的人。趁路上有时间，我给你们大致说一下齐家的情况。”

        说罢，良景将手里的书摊开递给良音，良音这才看到那不是书，是一个画着齐家人名和关系的册子。

        齐家祖籍泉义，虽不是什么名门望族，也是世代读书的人家。齐家从良音的曾祖父开始发迹，也是这一支在京城扎了根。兴朝初建，良音的曾祖父从龙有功又才华卓然，官至一品、风光无限置下了齐家偌大的家业，奠定了齐家在京城的地位；良音的曾祖父过世后，由其唯一的嫡子，也是现在的齐老太爷继承家业，齐老太爷只做到了四品官，现为谏大夫。

        齐老太爷娶过两任妻子、两房妾室，共生了四子一女。齐家大房是齐老太爷和原配尤氏生的嫡子齐若松，齐若松现为翰林院侍讲，娶了中书侍郎的嫡次女陈采瑜为妻；齐家二房是齐老太爷和妾室王氏生的庶子齐若梓，齐若梓在京中都水监任职，娶了江南富商的女儿王安宜为妻；齐家三房便是齐老太爷和继室原氏生的嫡子齐若桓，齐若桓当年是入了翰林院的探花郎；齐家四房是齐老太爷和妾室张氏生的庶子齐若枫，齐若枫做了宣威校尉，娶了武将的庶女平从悦为妻；齐老太爷唯一的嫡女齐若渲已外嫁梁州卞家。

        良景和良音便是齐家三房的孩子。

        良音细细想着，齐家的情况和石豹子的描述确也贴合：齐家从曾祖父的一品官到现在齐老太爷的四品官员，再到齐三爷的“没有品”，着实是“没落了”；在天子脚下这个大官扎堆的地方，齐家说是“京城小官”也没错……

        “家中姐妹六人、兄弟五人，你自去认识，当下记住长辈要紧。今日，除了二叔家嫁了人的大女儿，和四叔家去西城营值守的大儿子，其余人都在家中等你。”良景一边倒茶一边提醒到。

        “等我？这多不好意思啊……”良音摸了摸鼻子，眼睛转了转，贱兮兮地凑到良景面前，“第一次见面，长辈们是不是该送我见面礼啊？”

        良景停下喝茶的动作，抬眼看向良音：“你确实该好好学学大家闺秀的规矩。”

        “……我这不是一点私用都没有了么……你都不知道！老头子把账算得可好了，大家分完，我剩的钱就够出门喝两回酒了。”良音缩回身子小声抱怨，旁边的阿菱也煞有介事的点着头。

        见自家哥哥，还是一脸严肃，良音又贴上去：“哥哥，别那么严肃嘛～我在外头又不会这样，你是我亲哥哥嘛，在你面前说说而已～”

        “在京城生活不比在山里，你平日里言行就要守规矩。否则你初来乍到、惹出事端，吃亏的还是你自己。”良景放下茶杯叮嘱。

        “知道了……”

        “……后车里是我今日吩咐人采买的衣裳、首饰等用品。衣裳是买的成衣，不一定合身，明日裁缝到府上给你量尺寸的时候，你再自己选布料做几身。至于私用，这些你先拿着，以后府中会给你院里发月例的。”良景从怀里拿出两张银票递给良音。

        “真是亲哥哥，有亲哥哥太好了！”良音把银票收进怀里，又想起阿菱也没有合适的衣裳，“那阿菱呢？”

        “阿菱的衣裳明日家中会一并送去。丫鬟的衣裳府里备得足，自不用你操心。”

        良景的话音一落，马车便停住了——齐家到了。

        良景扶着良音下了马车。良音看着昨天才来过的齐府，心头突然涌起了好些情绪，她自己也说不明白是些什么情绪。良景突然按上良音的手背，良音才发现自己的手攥得太紧，把袖子都抓起了一圈折皱。良景没有开口，只是陪着良音站在门口，丫鬟仆人们也在一旁静候着。

        好一阵子过去，良音挺了挺腰背，又拍了拍袖子将两手交叠在身前，中气十足的宣布：“哥哥，我准备好了。”从此石良音便是齐良音了。

        齐家下人站满了院子，院子里本就灯火通明，左右带路的人还提着灯，可见家里对良音回府是重视的。良景叫来小厮，嘱咐小厮领着阿菱先去良音的院子。良景和良音一行人则沿着回廊去了齐老太爷的擎苍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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