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011
下午两点钟，焚烧工作进入尾声。两人也开始准备返程。
这种时候，牵引器就派上了用场。
早上谷寻拿出牵引器的时候，那东西差不多有一个鞋盒子那么大。这会儿拆开来看，却是分成了两个部分。
其中一部分是拖板车，由可折叠的钢板与两个小轮子构成。
另一部分则是一个小马达，固定在防护服上，用尼龙绳与拖板相连，可以使人轻松拖动几十公斤的重物。
虽然丑是丑了些，但却意外地实用。
两人一人一只野兽，拉着拖车往回走。因为返程不用探路，倒是比早上来的时候快了许多。
然而刚走了差不多一个小时，谷寻却突然停下了脚步，眯着眼抬头往天上看。
闻鸷也跟着一顿，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怎么了？”
“云在变厚。”
闻鸷：？
他再次抬头，眯着眼朝天上仔细地瞧，只见那蒙蒙天空中，一朵朵细碎的白云成排成列地铺散开来，既像是海面粼粼的波浪，又像是细小而整齐的鱼鳞，倒是有几分说不出来的意境。
但要说变厚变薄，他还真没看出来。毕竟大部分人都不会去留意头顶的云长什么样，闻鸷就更别提了。
不过谷寻显然是个例外。
她眯着眼睛，瞳孔中隐隐闪烁有光，“这是鱼鳞云，也叫透光高积云。这种云偏薄，一般情况下是天气转晴的征兆，但云层一旦增厚……”
“看见云层上方那些凸起的云塔了吗？那些云已经变成了堡状高积云。”她扬了扬下巴，示意闻鸷仔细观察。
“那边有虹彩的白色云块是偏薄的，那边呈灰色的云块就属于持续增厚的那一批。这种云厚到一定程度就会变成降水云团。”
“刚会儿出发之前我特地留意了一下，这一个小时以来，增厚的云越来越多，估计很快就要下雨了。”
闻鸷：“很快是什么时候？”
谷寻抿唇，“不好说。不过应该快了。”
俗话说得好，鱼鳞天，不雨也风颠。
出发之前，她还特意留意了天色，那会儿的云层远没有这么厚，没想到转眼就变了天。
照这个架势，估计还没等他们回到基地，雨就落下来了。
这年头的雨都不是普通的雨，滴在皮肤能滋得人痛不欲生。
若非特殊情况，谷寻绝对不会在雨中行进。
她当机立断，招呼闻鸷更改行进路线，“暂时不回去了，我们得赶紧找个地方避雨。”
“去城镇？”
“有点远，估计来不及。”谷寻吩咐老三打开光屏地图，最后在附近找到了一个灰色的点。
“我们去这里。”
十分钟之后，两人来到了地图上显示的灰点附近。
闻鸷远远望了一眼，发现那竟然是一座信号塔。
霎时间，闻鸷微微一怔，心中隐隐有些波动，然而走近一看才发现，这座信号塔早就被废弃了。
塔外荒草丛生，塔内也只剩下颓垣断壁，所有的机械被拆得七零八碎，角落里甚至还藏着一窝黑不溜秋的幼崽。
熟悉的黑壳、熟悉的长相，不是老朋友食铁兽还能是谁？
谷寻探头瞧了一眼便失去了兴趣，转头去查看其他角落。
反倒是闻鸷好奇地蹲了下来，盯着破铜烂铁里的几只小家伙看。
准确来说，应该是眼也不眨地盯着它们背上的黑甲。
和普通动物的皮甲不同，食铁兽背上的黑甲带着一点金属的色泽，让人不禁联想到某些珍贵的矿藏。
“这是什么？”
“食铁兽的幼崽。这种家伙不好对付，命硬，脑子也轴，还爱记仇，你别去招惹。”
“是么？”
闻鸷随手捡了个树枝戳了戳，几只小家伙顿时抬起头来冲他龇牙哈气。
然而还没凶过两秒，那些个小家伙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似的，齐齐僵住，默默将脖子给缩了回去，瑟瑟发抖地挤在一起，发出“唧唧”的叫唤。
“十九。”不远处的谷寻不赞同地喊了他一声。
闻鸷无奈，只好暂时先放过这些小家伙们，转头跟上谷寻的步伐。
没过几分钟，外面果然陆续地传来了淅淅沥沥的雨声。
两人很快在信号塔二楼安顿下来，卸了身上的装备进行休整。
透过墙上狭小的瞭望窗，能够看到细密的雨幕和来时走过的路，再远一些的地方则被笼罩在一片朦胧中，看不大真切。
雨丝落在墙体上，时不时就能听见一阵滋滋的声响，可见其腐蚀性之强。到了这时候，闻鸷也不得不佩服起谷寻的先见之明。
闻鸷：“是酸雨？”
谷寻：“唔，算是吧。”
由于早些年的大气层垃圾焚烧，致使白草星的大气成分十分复杂，硬要说起来的话，这雨应该远远不止是酸雨那么简单。
只不过谷寻对这方面涉猎不深，所以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出个准确答案。
她无所谓地回答道：“反正这地方下什么都不足为奇就是了。”
闻鸷：……
这倒也是。
又等了差不多十来分钟，雨势不减反增，丝毫没有要停歇的趋势。
不过听谷寻的意思，这种雨一般下不了多长时间，他们今晚不用在外面过夜。
闻鸷盯着雨幕看了一会儿便失去了兴趣，转而研究起了信号塔里的机器。
谷寻抬头看了一眼，见他只是四处转悠，便由他去了，继续处理手上的数据。
为了方便观测白草星的生态情况，每隔一段时间就得收集一次数据，而开年这段时间的数据工作通常是最繁琐的。
为了提高效率，今天一整天的休整时间里，谷寻几乎都在做相关工作。
然而没过一会儿，耳边突然传来了叮叮当当的响声。
谷寻抬头一看，原来是闻鸷正在拆那堆破烂。
“你在做什么？”她关上智脑走过去，发现他正在折腾一台信号接收器。
她扫了眼闻鸷身边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工具，“你想修？”
闻鸷摇头:“修不了。”
谷寻心想：当然修不了了。
最核心的信号发射器都被食铁兽啃得只剩下一点边角料了，偏偏这东西只能向联邦购买，除非能够凭空变出一个，否则谁也修不了。
更何况，这里的东西早就在无数次的搜索中被搬了个干净，剩下的都是些破铜烂铁——
“但是可以改。”
“改？”
谷寻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顿时乐了，“你说说，你想怎么改？改来做什么？”
闻鸷不明白她为什么笑，一本正经地解释道：“可以将宇宙通讯的这部分改成地面的信号传输。”
“用无线电？”
“用光波。”
他顿了顿，“准确地说，应该是大气激光通信技术。”
谷寻这下不笑了。
白草星的历史停滞在几百年前，宇宙垃圾被投放进大气的那一天。以目前的科技水平——即她所掌握的知识来讲，无论是地外还是地表的通讯，都主要靠电磁波来完成。
电磁波又分很多种，无线电波和闻鸷提到的光波都是其下属分支，而无线电又算是应用范围最广的一类。
但白草星上的无线电基站——也就是他们目前所处的信号塔，早在几年前的那场大风暴里就被毁得差不多了，再加上白草星偶尔会爆发电磁风暴，重建无线电塔的话，显然不现实。
毕竟她也不会。
而所谓的大气激光通信，她只在资料当中见过——那些资料还都是她从废墟里挖出来的老古董，里面记载的相关技术并不发达，反倒是相关缺点写了一大堆。
比如穿透性太弱、衰减太快、容易受天气影响，不适合较长距离和复杂建筑环境的通讯等等。
当初谷寻只看了个开头就开始头晕脑胀，只能遗憾放弃。
但看闻鸷一副淡定的模样，她又不免有些动摇。
“你认真的？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你以前做过？”
“没做过。”闻鸷神色坦然地说道，“但回忆起了一点相关知识，我直觉应该没问题。”
谷寻：“……”
还真敢说啊。
闻鸷从她的表情里读出了无语。
他顿了顿，问：“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整个星球的无线电系统已经全部瘫痪了，对不对？”
谷寻：“倒也不是全部……好吧，大部分。除了基地附近的两座以外，其余信号塔全部瘫痪了。”
闻鸷：“……”
“还剩两座”和“全部瘫痪”，似乎也没什么区别。要想将信号塔的作用发挥到最大，还得倚靠多个信号塔一同构建起来的通讯网络才行。
先前瞥见谷寻地图上的灰点时他还没怎么在意，直到亲眼看见这座信号塔之后，他才反应过来，灰色是表示无法使用。
像这样的灰点，今天一整天的时间里，闻鸷在谷寻的地图上看见过很多次。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不仅白草星是宇宙的沧海遗珠，他们的基地也同样是白草星上的孤岛。
但假如通讯系统能够重建，一切都会迎来改变。
闻鸷认真地说道：“白草星的地形起伏并不算大，高层建筑物几乎没有，因此并不需要担心穿透性的问题。”
“另一方面，相较于无线电波，大气激光通信技术不会受到电磁干扰或射频干扰的影响。所以电磁风暴的问题你也无需担心。”
“光学通讯有很多种，比如红外线、光纤，但没有任何一种通信设施的搭建会比大气激光通信来得简单。”
“至于其他方面……”他顿了顿，转头看向窗外，“你会在这样的天气出门吗？”
谷寻：“当然不会。”
闻鸷轻笑：“所以问题解决了。”
“哪里解决……”话还没说完，谷寻立马反应了过来。
光学通讯的缺点虽然繁多，但那是针对正常情况而言。对于白草星来说，这点缺点压根儿算不了什么。
毕竟刮风下雨砸冰雹的时候，他们也不出门啊！
闻鸷不疾不徐地继续说道：“唯一的坏处是，基地里估计没办法收到信号——”
“但仅仅用于户外的信息传输和定位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对不对？”谷寻抢着补完了剩下的话，情绪略有些激动。
闻鸷点头。
如今整个星球上只有他们两个人，而谷寻又绝对不会允许他单独行动，所以基地里能否收到外界信号都无所谓。
只要能够完成户外的信息交互，满足他们在外出过程中的使用需要，即便信号不怎么稳定，那也已经很不错了！
谷寻的心情瞬间激动起来，心脏砰砰直跳，甚至连对方为什么会掌握这方面技术之类的问题也给统统抛到了脑后。
她心想：要是十九真的能够解决这些技术难题，帮助白草星走出困境，那么他来自哪里、曾经做过什么，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
毕竟……这颗小小星球，实在是沉睡得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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