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012
这场雨下了差不多两三个小时。
等到雨过天晴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到了日暮时分。
按照原计划，他们应该在雨停之后便加快脚步返程，争取在天黑之前回到基地。但此时此刻，谁也没有心思去操心这些。两人一个改装置，一个跑数据，就连彼此之间的交流都少得可怜。
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暗，信号塔中的可见度也变得越来越弱。
谷寻这才意识到时间已经不早了，连忙站起来去找手电筒。然而因为盘腿的时间太长，双腿都有些发麻，猛然站起身来，还踉跄了几步，差点摔了一跤。
而就在这个时候，身后突然亮起一道强光，紧接着响起了一连串机器运转的声音！
谷寻回过头，语气难掩激动，“真成了？”
“嗯。”
闻鸷放下手中的工具，语气却并没有多大起伏。他微微蹙着眉，似乎有些不太满意，“可以正常运转，但效果似乎要比我预计的差一些。”
“管它呢，能用就行！”
谷寻倒是比他乐观多了，蹲在那台简陋的机器旁边看来看去，目光热切地就像是找到了什么宝贝似的，“能够用这些废弃材料做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起码她自己就做不出来。
一想到这，她不禁感慨道：“先前你说你能修好治疗舱，我还不相信，现在算是彻底服气了。术业有专攻，我果然不是干这块的料。”
闻鸷闻言愣了一下，“你改的防护服很好用。”
谷寻摆摆手，不以为然地说道：“也就是在前人的基础上改了点小东西而已，顶多算个手工作品，跟你这个可不能比——这个东西能量产吗？可以请你把其他几个信号塔也改一改吗？”
最后这句话，她是看着闻鸷说的。
不是命令，也不是威胁，而是诚挚而平等的发问。
黑暗中，信号灯的光芒映亮了少女稚嫩的脸庞，连鼻尖上的灰尘也清晰可见。明明狼狈得和漂亮完全搭不上边，却莫名让人挪不开眼。
闻鸷静静地注视着尘土遮掩下的那双清澈眼眸，半晌，露出了一抹连他自己也没察觉到的笑意。
“能。”他说。
因为他原本也是这么打算的。
白草星的夜晚冷得吓人，即便是在夏季，夜晚的最低温度同样可达零下十多度。因此，在没有提前做好完全准备的情况下，谷寻绝对不会在外过夜。
解决了信号塔的问题，两人连忙收拾东西往回赶。
路过食铁兽的时候，闻鸷的脚步明显停顿了一下，又回头多看了两眼。
谷寻无意中瞥见他的小动作，哭笑不得，“你就这么稀罕这几个丑东西？”
她突然想起之前她在红岭荒原上发现闻鸷的时候，对方身边也有一只食铁兽——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缘分？
闻鸷被她点破了倒也不扭捏，大方承认道：“我对它们的壳很好奇，看起来像是某种金属，或许能够当做某种新型材料。”
他顿了顿，转头看向谷寻：“我可以带它们回去吗？”
谷寻对他这话并不意外，耸耸肩道：“我们以前的想法和你一样。但很可惜，这东西也就小时候长这样，成年兽的壳看起来就和石头没什么差别。这么多年了，也没见着有什么用。”
“基地里有前辈似乎做过相关研究，但结果并不理想，后来就把相关项目叫停了。你要是感兴趣的话，回去我找给你看。”
“至于养殖……”她顿了顿，还是选择实话实说，“这家伙是吃金属的，还专挑品质好的吃，带回基地里养的话可能不太合适。我以前养过几只，差点没把基地给拆了。”
闻鸷：好吧，看来是养不成了。
谷寻见他失望，有些于心不忍，“你要是实在好奇的话，下回我们可以再过来看看。食铁兽的领地意识很差，况且这里还有他们最喜欢的金属气息，除非遇到天敌光顾，这一窝崽子应该不会搬家。”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闻鸷也不再纠结。
不过谷寻的后半句话倒是勾起了他的兴趣。
离开信号塔之后，他便开始追问起来。
“食铁兽的原型是什么？”
谷寻：“数据显示他们的基因谱和穿山甲比较相似，但也夹杂了一些其他动物的信息，比如刺猬什么的，综合来看，应该是从穿山甲变异而来的。”
他又问：“那你刚才说的，它们的天敌是什么？”
谷寻：“不知道。”
闻鸷：“啊？”
谷寻解释道：“这些家伙皮硬得很，大多数凶兽对它们都不感兴趣。迄今为止我还没碰见过以食铁兽为食的。不过动物嘛，肯定是有天敌的，也许只不过还没被我们发现而已。”
这倒也是。
闻鸷沉默了两秒，换了个问题：“那目前白草星上的已知物种有多少？”
谷寻：“唔……这个还真不好说。有很多，但还未被认识的物种更多。其中一部分还保留着原始动物的部分形态，比如我们今天看到的野猪。另一部分则已经完全变异了，比如食铁兽，还有拖车上的那两只野兽。”
“这些物种并不是一成不变的，有可能去年是一个样子，今年就变成了另一个样子，明年又发生新的变化。总的来说，每年都有许多物种产生，也有许多物种灭亡。”
闻鸷听着这话，觉得似乎有些遥远，但仔细想想，又好像就发生在身边。他好奇地问：“这些物种的演变都会被记录下来吗？”
谷寻嗤笑一声，“哪有那么容易，我们以前倒是想做，但工程量太大了，根本忙不过来。更何况这几年信号塔还坏了。”
“按照惯例，只有连续三年以上被监测到、并且没有发生改变的生物才有资格被记录下来。”
这也是为什么刚才闻鸷问她有多少已知物种的时候，谷寻会说不好回答。
她话锋一转，“不过等通讯系统重新搭建起来，收集信息应该就方便多了。这是你的功劳，到时候如果发现了什么新的稳定物种，你可以亲自给它们命名……”
弯月高悬，夜色如墨。
荒原的风沙中，两人拖着今天的收获一前一后地往回走，对讲机里时不时传出沙沙的声响，身后的信号塔渐行渐远，最后慢慢地消失在视野中，再也看不见。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两人天天早出晚归，将基地附近的几座信号塔全部换成了大气激光通信，成功搭建起了“近畿”圈层的通讯系统。（近畿ji1：邻近国都，此处代指靠近基地。）
也不知道是因为白草星的地形加成，还是因为后面几个设备所用的材料要比最初那些废铁精贵一些，最终呈现出来的效果倒是比两人的预期好上许多。
天气放晴的时候，基地里也能收到一些信号。
尽管断断续续的，质量并不是很好，但仍旧令谷寻分外惊喜。哪怕因为改建信号塔而耽搁狩猎，导致两人只能继续啃土豆，她也没有任何怨言。
有了通讯系统，今后的许多工作都会变得轻松许多。
不仅仅是狩猎，还有更多与他们的生活相关的方方面面。
破天荒的，谷寻开始庆幸自己当初脑子一热把闻鸷给救了回来，而不是让他从此长眠荒原。
不过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这只是一个开始。
更大的惊喜还在后面。
随着第七座信号塔建设完成，基地附近的通讯系统重构工作算是告一段落。
这段时间闻鸷的表现怎么样，谷寻全都看在眼里，看在信号塔的份上，连带着对他的态度也缓和了许多，不再像之前那样咄咄逼人。
返回基地之后，她大手一挥，给人放了半天假，“这几天辛苦你了，先回去好好睡一觉吧。养好精神，明天带你出去摘果子吃。”
闻鸷没拒绝，他这几天确实累得不行，回到宿舍后便倒头就睡。半梦半醒间才反应过来谷寻最后说了什么，下意识地觉得牙酸。
改造信号塔的这几天，为了节约时间，他们都是开车出门，中途路过了好些貌似能够食用的果蔬植物，但都没空去检测、采摘。
这会儿一闲下来，谷寻便又想起了她心心念念的刺梨果酱。
虽然酸是酸了点，但好歹也是种新口味。
就是也不知道上回那场雨下了之后，果子还有没有剩的……
谷寻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朝主控室走去。
闻鸷身可以休息，她自己却是闲不下来的。
虽然这些天都忙着处理信号塔的事情，但谷寻并没有忘记实验室里的那幼苗。
就在几天前，她已经拿到了根系和叶子的最终结果。
数据显示，这段时间以来，单独存放根系和草叶的两份土壤中的辐射含量并没有发生任何明显的变化。
相比之下，那棵植株的表现倒是十分活跃，只不过其所属土壤中的辐射含量并没有像谷寻设想中那样呈现出平稳下降的趋势，而是围绕着某段数值不停地波动。
甚至有几次还出现过增长高峰，大半夜的，辐射指数飚得夏小正直接拉响了警报，连远在宿舍的闻鸷都被吵醒了好几次，更别提住在实验室附近的谷寻了。
最近只要一提到植物，她的情绪就会肉眼可见地暴躁起来。
今天刚好是实验开始的第十二天，距离谷寻原本计划的春种已经过去了四五天。要是再出不了结果的话，她就得认真考虑一下除草事宜了……
谷寻一边琢磨着，一边往实验室走去。
也不知道老天爷是不是听到了她的心声，刚一打开实验室的大门，夏小正便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
“稳了稳了！”
“什么稳了？”
谷寻懵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连忙朝气体循环舱快步走去，“辐射指数稳了？具体数值是多少？稳定状态持续多长时间了？”
“目前土壤中的辐射指数是53，和初始设定的60相比，下降了7。根据监测记录，前天中午十二点二十三分开始，指数波动幅度相对减缓，最低达到51，最高达到57。”
夏小正将监测情况一一汇报，娃娃音有些激动。
“昨天晚上八点十一分，土壤中的辐射指数停在了53，之后并没有出现任何变化，一直持续到刚才您进门的那一瞬间，刚好是十二个小时整。”
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大屏幕上突然炸开了一组数码烟花。
夏小正激动地喊：“恭喜主人，根据大数据计算，你有9999的可能性是发现了一种能够有效减少土壤辐射含量的全新植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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