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一双佳影
满满五大本账本，全都记录着王大富和晋王的所有往来，比王律给的信件详实得多，也黑暗得多。
两人十年前便开始了蛊虫计划，晋王提供人脉，王大富提供钱财。而在五年前，第一次出现了“圣医”的名号，此后的行动便更加丧心病狂，给孕妇下蛊，给孩童下蛊，直到如今的用魔教选中百姓，制造一批又一批的“空谷子”。
齐祝繁浑身透着杀意，捡起账本放回暗格中，只留了本记录百心教的：“阿忱暗中派人去百心谷盯着，先莫要打草惊蛇。至于王大富，孤亲自替无辜百姓主持公道。”
晏忱沉声应了，吩咐云烟带着几个用蛊高手，天亮便去百心谷，又派了一队暗卫去百心教，暗中配合齐祝繁的人。
齐祝繁把账本随手放在门上一处暗格里，转头问云烟：“空谷子还能清醒几日？”
“约摸下午时分就不清醒了。”云烟道，“午时我便要引出明心蛊。”
齐祝繁问道：“可有法子让他再多撑一天？”
云烟愣了愣，点点头：“用蛊能再多续六个时辰，但只能卧在床上，而且……”
“带孤去见他。云姑娘多留两日，而后再赶去百心谷。”齐祝繁打断道，“暗道那具尸体扔去城外乱葬岗，想方法让王家下人看见道士，阿忱你知道这么做。办完这件事后便收手，门外也换成我的人。”
太子的暗卫早已藏在了王家四周，晏忱打了个手势，四处的侍卫溜进夜色，没惊动树上的宿鸟。
齐祝繁喊住晏忱，还没多说一句，手便被少女纤细手指紧紧缠住。
“我和你一起去见空谷子。”白清捏着他的手指，落落大方地让旁人看。
齐祝繁捏了捏鼻梁：“很危险。”
更多的是冷血无情。
夺嫡之争能有多温情，更遑论牵扯到万千无辜百姓。用蛊虫续时间，怎么可能只有卧床的代价，但他还是决定去利用奄奄一息的空谷子。
他知道白清心里清楚，但听说想象总归是虚假的，他依旧不想让心上人看见冷血无情的真实的自己。
齐祝繁松开手，把白清推到晏忱身边。
白清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睛，你敢推我！
齐祝繁躲开她的视线：“阿忱，送她们回去。”
“你敢动手，以后来白府我就揍你。”白清压低声音喝止晏忱，又微抬起下巴看向齐祝繁，“你觉得我回府后，便找不去小院了吗？”
齐祝繁动了动嘴唇，没应声。
白清面无表情继续道：“你怕是忘了，爹爹的本事我学了七八分。”
齐祝繁却看向晏忱。
晏忱胳膊尴尬地悬在搬空，带白清走也不是，不带她走也不是，夹在中间为难地头疼。
白溪拽了拽他的衣角，转头看向王家大门斜对面那棵枝叶繁茂的树。
晏忱顺势揽住白溪的腰：“那边有动静，我们先去看看。”
其实什么都没有，静悄悄的黑夜。
一个身着道袍的人影鬼鬼祟祟从小院里出来，四下小心地看着，弯腰走向了王家书房。片刻后，他背着什么都系，绕过书房去了后门。
恰好起夜的伙计远远看见，吓得宛如撞了鬼，捂紧嘴匆匆跑回花厅，只记得风中一抹道袍。
白清似乎终于吵累了，踩着院墙纵身融入夜色，齐祝繁紧跟在她身后，一道往小院方向去了。
晏忱坐在树枝上，捏了捏白溪的脸：“以后你可不许学你姐姐。”
白溪“哼”了一声：“我倒不敢说，要揍太子殿下。”不过可以拦着姐姐不让他见。
晏忱扁起嘴看她，颇为委屈。
白溪倒是理解姐姐，倘若晏忱心里憋着怒气，还要压好情绪处理公务，她也会担心。于是，白溪捏了捏晏忱的嘴。宽慰道：“你放心，我没和爹爹学过功夫。”
但固执是如出一辙的固执，或许还要更甚一些，晏忱头疼地叹了口气。
白溪缩在他怀里：“最多事情办完之后，给你做一个月的饭。”
晏忱：“……”
听着就很有威胁，晏忱揉了揉白溪的脸，被白二小姐一掌拍下来。
“别闹。”
“我提前收些报酬。”晏忱搓了搓手背，又去蹭她耳朵。
白溪拽过他的手，揣在怀里：“你别说话了！”
晏忱凑到她眼前：“生气了？”
“我没有！你看前面！”白溪双手捧住他的脸，强行扭向对面。
对面的屋子不知何时燃亮了烛火，一双翩翩佳影分坐在桌子两头，不知在说些什么。
晏忱皱了皱眉：“孟水吟的卧房，她和别人私会？”
白溪抬眸震惊：“你怎么知道！”
晏忱听懂了她的言下之意，好笑地解释：“我们守了这么多天，别多想。”
白溪郁闷地拍了拍他的胸口：“应当不是私会，除非孟水吟心悦女孩儿。”
“嗯？”
晏忱认真看向屋内的一双人影，左侧的人举杯饮茶，右侧的人而后也端起了茶杯，只是动作明显僵硬，宛如机关傀儡，或是被蛊虫控住的尸体。
晏忱冷冷地盯着左侧的人影：“孟水吟用蛊虫控制人？”
白溪摇了摇头，让他看清两人的发钗，左侧人影缀着花瓣般的步摇，随着动作映在窗上。而右侧那人只是隐约能看见钗首的装饰。
白溪闷闷道：“先带我回学堂。”
黑影如鹞鸽般掠过，屋内人影警觉地扭过头，听见树梢的鸟啼，方才噙着笑继续逗弄眼前人。
青枝正在学堂等得心焦，右眼跳了一整晚，见两人进来，连忙去后厨端了一小锅热粥。
白溪没接过粥，拿了纸笔匆匆画下一支步摇。
青枝凑过来看，疑惑道：“这不是孟姑娘的步摇吗？二小姐画它做什么？”
“步摇花型单凭影子看不清。”晏忱接过宣纸，“也不能断定那两人谁是谁，我晚些时候再过去一趟。”
“别盯太紧了，孟水君比常人要警醒得多。”白溪捏紧了毫笔，“我有种感觉，王家的事处理完，孟水君就要寻由头告辞了。”
晏忱把粥碗递给她：“会有麻烦吗？”
“难说。”白溪摇摇头道，“我从来没看透过她。”
晏忱揉了揉她发丝，安慰道：“没事，我在呢。”
“嗯。”
两人终于停了对孟水君的探究，青枝趁机端来几碟小菜，目光灼灼看向晏忱。
晏忱给白溪夹了半碗菜：“多吃些，夜探辛苦。”
白溪鼓着腮帮子瞪他，晏忱理所当然当做没看见，捧起碗呼呼就是一碗。
顺便催促白溪：“快些吃，还睡不睡了。”
片刻后，白溪洗漱完缩在被子里，听青枝说，晏将军已经离开了。
白溪睁着眼不愿睡，青枝只好又道：“晏将军没留话，二小姐快些睡吧。”
白溪：哦。
陷入爱河的小心思不能猜，白溪给白江遥怒留数十条消息，握着玉枝花香囊，安心闭上了眼睛。
大清早被迫起床打工的白总吓懵了，看完所有消息，不明所以地回了一条。
-“所以他不给你留话，有哪里不对吗？”
白溪心里压着事，醒得也早，翻来覆去研究这句话，最后仰天长叹。
-“我忽然有点心疼戚行了。”
-“管他什么事？”
-“不管戚行的事，但晏忱是我男朋友。”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你和戚行互聊三十张截屏的时候。”
-“谁和那个渣渣聊了三十张截屏。”
-“？？？”
白溪还想继续问，白江遥说要开工了，提前结束了聊天。
恰好晏忱踏着晨光进来，惊讶道：“醒这么早？”
“睡不着了。”白溪替他倒了碗牛奶，“怎么样？看清了吗？”
“我去时两人还在屋内对坐喝茶，但清晨只见孟水吟一人出了卧房，而后便带着两个丫鬟出门了。”晏忱夹了个烧麦，“直到侍卫说孟水君出了玉枫巷，我才回来。”
白溪皱了皱眉：“昨夜那人或许不是孟水君？孟水吟将人藏在了屋内？”
晏忱道：“屋里没有人，阿烟去看过了。”
云烟的功夫在江湖上能排得上名号，而白溪昨夜觉得不对劲时，便召唤了系统，系统确定屋里两个都是女孩儿，活的有呼吸的。
倘若不是昨夜两人一系统同时发癫看错了，只能是另一人功夫高过云烟，或者用什么躲过了。而即使是系统，也无法替宿主隐藏住呼吸。
白溪没理出头绪，晏忱伸手抚平她眉心：“别多想，阿烟许是太累了，没察觉得到，待孟家两姐妹都不在家，我再去探。”
“不许去。”白溪抓住晏忱的手腕，她直觉再去查探会有危险，但又说不上来，只好来回重复，脸色也惨白了。
晏忱看得心疼，放下筷子把人揽在怀里，一下下顺着她的脊背，在白溪耳边低语：“我不去了，别怕。”
“嗯，你别去。”白溪没来由掉了眼泪，“她会露出马脚的，你别去。”
晏忱嘴唇碰了碰她的额角：“好，我不去。”
好像有什么要发生了。
白溪翻遍了原著，也没找见几句和孟水君有关的话。明明是孟水吟重生前后最浓墨重彩的，为什么孟水君比她这种炮灰，还更透明的像个路人？
不合理，却怎么也猜不到。
片刻之后，白溪才定了定心神，羞红着脸从晏忱怀里出来，掩饰般地问：“阿烟不是和太子去了小院吗？”
晏忱“唔”了一声，含糊道：“大小姐也去了，阿烟呆久了不合适。”
白溪瞪大了眼睛，嗯？
云烟猛地打了个喷嚏，坐在小院门口，嘴里叼着包子，无聊望天。
昨夜空谷子见了太子殿下，二话不说便要下床领罚，而后又坚定地要拿蛊虫逼自己清醒。
此时，续命的蛊虫应当发作了。
云烟后脑磕在墙上，仿佛能听见空谷子硬生生忍着疼痛的呜咽。
齐祝繁站在门外，失神地望着手指，屈起又张开。
“若有机会，放过王小姐。”白清看了眼房门，“那是他唯一在意的了。”
“好。”
白清伸手搂住他的腰，脑袋搁在他肩膀，放柔了声音：“有什么想说的吗？”
齐祝繁紧紧抱住她：“多谢你陪我来。”
白清拍了拍他后背：“嗯，不谢。”
“还有，对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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