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休沐
张宅的这件事最终以闹鬼不了了之，乘风观的道士在张宅中声势浩大地做了一场法。
据说做法当日，家中几人都见到了张勖和张笑蕊生母的鬼魂，吓得张夫人痛哭流涕，拉着张勖兄妹磕头赔罪。可大家都不明白，张勖生母之死与张夫人并无关系，那时她还没嫁入张家，又为何见到前张夫人如此心虚害怕，只隐约猜测她做过什么对不起张家兄妹的事。
到头来，活人还是没有死人具有威慑力。
庞子鸣和周雨微互相知道了身份，可这戏还得演下去。庞子鸣依旧得面上处处为难李慎，可他面对周雨微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周雨微仿佛找到了新的乐子，一门心思做她的衙门师爷，知县和县丞安排的事都做，遇上两人在人前制造明争暗斗，她偶尔掺和一脚，效果出奇的好。
自从知道了李慎来凤城的真实目的，周雨微便在县衙的日常事务上更为用心，她知道关于邢骏的案子调查完，他便会离开这里回到洛阳继续做他的卫王，而那时，她便也没有了留在这里的理由。
可在凤城待了这么几个月，接触了那么多的人，她真心希望能多做些什么，每日同钟韶、宋常待在一起的时间分外长，李慎有时一整日都见不到人。
周雨微与钟韶、宋常走得近些，这二人在县衙混得时间太久了，也算是县衙里年纪轻些的，经常会带着周雨微走街串巷。
甚至有一回巡街时，不知怎的就摸到了一个隐蔽的赌坊，周雨微跟着算是见识了一回，至于在赌坊看了什么干了什么，还是寒山第二日听宋常说起才知道。
周雨微显然很兴奋，后来常跟着钟、宋二人，鸟市、互易坊、赌坊、斗鸡走狗的地方都见识过一遍。
李慎每回听到这些，都是一边笑一边摇头。周雨微虽说家里不怎么约束，但毕竟是个姑娘家，也没见过平民百姓日常混迹的地方。只要能保证安全，他也不干涉和阻拦。
这点连寒山都觉得稀奇，李慎对周雨微的态度，用纵容和宠来形容都不对，似乎像是一种成全，毕竟，这样的日子以后都不见得有机会体验。
好不容易这日休沐，李慎才算逮着机会约了周雨微一同出门，这还是那日二人将身份坦白后头一次私下相处。今日有集市，二人也去凑凑热闹。
周雨微在县衙的日常，对于李慎的态度与从前并没有太大区别，平日有事言事，无事也不会主动去找他。一度让李慎觉得那日的对话是不是一场梦境，就连那个吻都不真切了，倒是生出些患得患失的情绪。
周雨微惦记着之前铁矿的事情，低声问：“铁矿一事有眉目了吗？”
李慎点头：“有一些，不过邢骏很是谨慎，我们不能冒进。”
周雨微只是有件事一直有些忐忑：“要说这一个月来邢骏似乎也没给你找什么难处，有些不寻常。”
李慎侧过头看她一眼，不正经道：“担心我？”
周雨微不理他的玩笑，注意力被一个糖偶铺上的糖偶吸引了。
李慎拿起一个胖娃娃样的糖偶，问到：“这个怎么样？”
周雨微看着那个眼睛眯成一条缝的糖偶，学着它笑起来：“像不像？”
李慎将糖偶凑近她脸庞，点头笑道：“像。”
周雨微从他手中接过糖偶，十分喜欢：“这个能吃吗？”
老板立即道：“能吃，能吃，都是糖做的。”
李慎放下几个铜板，拉着周雨微挤着人群向前走。
“我听宋常说今天城东有鱼鸟市，我们去瞧瞧。”周雨微觉得集市人太多，挤了一阵便觉得热得人烦躁，便提议换个地方。
李慎自然没有意见，只是听到是宋常说的，微微皱了下眉道：“宋常这几日都带你去了什么地方？”
周雨微细想了下，自己先憋不住笑了，“帮人捉了一回猪。”
李慎惊异地看她：“猪？”
周雨微眉飞色舞将那日的情形描述了一番，原是一家的猪跑了，正遇上宋常和钟韶与她在附近，周围几家住户都帮着捉猪，于是他们也就去了。
周雨微笑得眼睛全弯了起来：“宋常最狼狈，满身都是泥。”
李慎也跟着笑了起来：“那你呢？”
周雨微有些不好意思道：“那些猪跑起来横冲直撞，我只好躲在一边。”
“你也有害怕的？”李慎摇头轻笑。
李慎一直有个疑问，没找到机会问她：“你是怎么来凤城的？”
周雨微收了笑，捋了捋思路道：“阿爹托程家找我，程六郎说他能帮我找到一个暂避之所，便将我送来了……”
“然后呢？周刺史那里找不到人怎么会善罢甘休。”李慎问。
周雨微小心地看了他一眼道：“程六郎说他有办法让皇后出面劝住我阿爹。”
李慎明显地一挑眉，这点他从来都没想到，叹了口气笑了。“文知真是精明，将你送来我这里，然后再将这事告诉母亲，他倒是摘了个干净。”
周雨微顺着道：“是啊，下次见面再找他算账，将我诓了这么久。”
李慎立即板下脸道：“你胆子也太大了，这一路出门有多危险。”
周雨微仰头对着他的目光：“你也诓了我这么久。还有，我差点忘了，我此行的目的是找卫王退婚的……”说完还有些挑衅地看着他，好整以暇地等着他的下文。
李慎立即心虚地别开眼，换上笑脸厚着脸皮道：“只要待在我身边，什么危险都不怕。”
“至于退婚，不是说好了不提了么？”
此时说话间，二人已走到城东，周雨微见这会儿四周还没什么人，便低声问：“那些关于大人的传言都是假的？”
李慎满脸疑惑：“这还用问，你自己不也看到了，我是传言那般吗？”
周雨微有些好笑，这人真是时刻不忘夸自己。“那又是为何？我听说那阵子朝堂因为立储一事……”
周雨微看着李慎偏向一侧的眼神，立即住了话头。她转过去，看见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圆圆的脑袋，一双眼睛亮晶晶黑黝黝的，带着些胆怯和期待盯着他们。
周雨微朝自己身后看了看，这里并没有别人，而这孩子显然是跟着她们的。
“你是想要这个糖偶吗？”周雨微将糖偶举到他面前。
男孩摇了摇头，还是看着她。
李慎走近两步，蹲下身，指着周雨微问小孩：“你认识她对吗？”
男孩点点头。
周雨微有些惊讶，遂也蹲下身问到：“你是想要我帮你吗？”
这男孩既然认识周雨微，便知道她是县衙的师爷，跟着她，定然是因为有事。但显然，他不认得李慎。
男孩点了点头，终于开口说话：“我想让姐姐去看看我姐姐。”
周雨微与李慎对视了一眼，问到：“你就住在这附附近吗？”
男孩又无声点头。
“你姐姐怎么了？”
男孩还是不说话，但这回直接拉着她的手，将她向另一个方向引。
李慎还是怀了几分警惕心，小心地跟在周雨微身边，一边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男孩带着他俩走过两个巷子口向西一拐，就看见一户人家，刚迈入院中，就听见从西边一间房子内传出来的喝骂声。
男孩立即变了脸，眼泪骨碌碌掉了下来，拉着周雨微道：“救救我姐姐，阿爷要赶她走。”
周雨微看了眼李慎，两个人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李慎低声问：“发生了什么？”
男孩显然不太明白，只是摇头：“阿爹不要姐姐了。”
周雨微问：“你姐姐叫什么？”
男孩道：“二晴。”
李慎在门上扣了几声，门内的喝骂声停了，从门内走出来一个中年男人。
这男人便是二晴的阿爹，看见门口的陌生人一怔，开口结巴道：“周，周师爷……”
周雨微见这家人认识她，于是笑道：“大伯，我们能进来看看吗？”
李慎低声问：“他们都认得你？”
周雨微：“看样子是，前阵子我来过这一片儿，恐怕那时见过。”
说话间，二晴的阿爹将家里的女人喊了出来。
那女人手上还沾着面粉，听到叫她，连声应着跑了出来，见院中有人，一边拍着面粉，一边将手往身上抹。
二晴的阿爹名叫刘大乡，虽不认得李慎，但与衙门的师爷一同出现的，想必也是官差，说话时不由得紧张起来：“是三娃子惹了什么事吗？”
三娃子便是刚才带他们来的小孩子，小孩还拉着周雨微的手不放，好像生怕她跑了。
周雨微笑着安慰他：“刘伯，我来看看二晴。”
刘大乡一愣，显然他没想到他们是来找二晴的，他还没说话，二晴的阿娘噗通一声先跪下了。“求求你们，别带走二晴。”
“别哭了。”刘大乡显然是个急脾气，见自家媳妇哭个没完，急的直跺脚。
周雨微将二晴的阿娘拉起来，问：“这位大姐，您先别急，我们就是来看看，你先告诉我，是谁要带二晴走。”
二晴阿娘看看她，又看看刘大乡，不敢说话了。
李慎的目光在二人面上一扫，刚才还温和的表情带了几分审视，他就在院中的凳子上坐下，对着刘大乡冷然道：“说说什么事。”
刘大乡重重地叹了口气，窝在墙根唉声叹气。
李慎对周雨微道：“你去问问二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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