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寻人
二晴住的屋子小小一间，只有一张小床和一个桌子，角落垒着两个箱子。
二晴靠在床上，这么热的天，身上还盖着一床半旧的被子，她在屋中已经听到外面的动静，此时听到有人进来，睁开了眼睛。
周雨微轻声问：“有什么能帮你的？”
二晴一双眼还是肿的，显然刚哭过。
“三娃子说你阿爹要将你送走，又是为何？”
二晴垂着头，半晌才哑着嗓子道：“阿爹怕我给家里丢人，要将我送出去。”
周雨微显然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为什么？”
二晴咬着嘴唇，有些难以启齿，手不由自主地摸上了肚子，显得小心翼翼。
周雨微顺着她的动作看过去，再结合她的表情，脑中有了个大胆的猜测。莫非这个二晴与人珠胎暗结，是以家中怕被别人发现，才要将她送出去。她试探着问：“你这是有了？”
二晴轻微点了下头，又将头垂了下去。
周雨微一时不知该接什么话，这姑娘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一个姑娘家，未婚先孕，是以家中怕她丢人，才要她离了家。
她安静了许久道：“家中不同意你所选之人？”
二晴看了她一眼，又点了下头。
“为什么？”
二晴想了许久，才开口：“我已经定过亲了。”
周雨微一愣，眨了下眼睛：“孩子不是未婚夫的？”这就有些复杂了，怪不得二晴的爹娘会有如此大的反应。她也是头一回遇上这样的事，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处理，若是其他事还好设身处地想想，但这件事，没法想。
若是发生在她身上，怕是父亲得打断她一条腿，再打断对方一条。如此一想，对二晴的境遇更为忧心了。
二晴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周雨微心里叹息一声，她理了下思路，若是二晴怀了某个人的孩子，按理应该会告诉那个人，然后再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
可是现下她看到的情形，似乎并没有找到解决办法，是那个男人不愿意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周雨微轻声道：“能说说那个人吗？”
二晴听到这句话，一贯没什么表情的眼睛动了动，过了许久才缓缓开口。
这个事情其实很简单，二晴之前在酒坊做工，认识了酒坊的一个伙计，名叫陈彦，陈彦并不是天天都去，大约七八天到酒坊一次，主要的任务是查验几道工序。
二晴有次回家走得晚些，陈彦便护送了她一路，一来二去，二人便看对了眼，背着家人在一起，才有了后续这些事。
等到二晴有了明显的反应时才发现自己怀了孩子，她那时因为反应过大，已无法在酒坊工作，而恰巧那几天陈彦并没有出现在酒坊。
回家后，这事情便瞒不住了，赵大乡一方面觉得丢人，又一方面没法和已定亲的那家开口，便让二晴说出那人是谁，好找他将此事了了。可二晴就是不说，家里因为这事已经吵了三天，刘大乡惦记着再过一个多月这事也就瞒不住了，便想着将二晴撵出家里，她一定会去找那个男人，就当将女儿嫁出去了，横竖这家里是不能再住了。
周雨微听完有点不太明白，为什么她不去找陈彦？
“你从酒坊回来也有五日了，没有想过去找陈彦吗？”
二晴顿了顿：“我去找过一回，他那些日子都没去过。我……我也不想让其他人知道。”
“你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他是吗？也怕告诉家中人，他们去酒坊闹？”
二晴点头。
周雨微道：“这事也不难，我有办法找到他，让他来见你。”
二晴对于这个答案并没有惊喜，显然还有些怯，她在担心，在怕。
周雨微不解道：“你还有什么顾虑呢？”
二晴用手揪着被子，许久才道：“他若是不愿来，便算了。”
周雨微看她的表情不像是赌气，思忖片刻，似乎有些明白她说的意思，也算明白了为何她没有坚持去找他。
二晴先开口道：“若是他想要娶我，定会来找我。若是不打算娶我，那便没什么好说的了。”说完别过脸，露出几分倔强。
没想到这姑娘是个主意正的人，那么与陈彦在一起这件事也不大可能是她受诱骗或是一时糊涂所做的事情。
周雨微惊异地看着她的眼睛，她没想到二晴能说出这番话来。“你……你先别乱想，人我会帮你找到。”她无法劝她说，陈彦就一定会来娶她，她也听说过许多始乱终弃的事情，而且从她的角度来看，的确凡事都需要将最坏的情况想清楚。
李慎早已与刘大乡夫妻俩聊完了，就站在院子里等她。
待出了刘家的院子，李慎问：“可问出是谁么？”
周雨微点头，将从二晴那里问出的情况对他讲述了一遍。
李慎理了一下思路问：“陈彦是在西川酒坊？听二晴的话似乎并不是酒坊普通做工的人，或许冯烁那里能打听到消息。”
周雨微也正是这个意思，冯烁手头的人对酒坊熟悉，想问出一个人来很容易。
周雨微这一路上没怎么说话，大周虽说民风开放，但二晴这样与人私定终身却是不能被容忍的，何况她与人还有婚约，若是此事被人知道，那刘大乡一家在村子里可真是要被众人指责，二晴以后更是艰难。
李慎问到：“还在想刘家的事？”
周雨微点点头：“二晴是个倔强的性子，还有些要强，若是陈彦始乱终弃，你觉得她会怎么做呢？”
李慎摇头，他没办法代入，所以也想不出结论。“或许陈彦是真心对她呢，只是还不知道。”
“大人倒是乐观。”周雨微抽了下嘴角，才想起旁边这位与她不是同类。她瞥了他一眼，继续道，“这种事既然不是被骗的，当初也是你情我愿，过后再去怪谁都不好去说了。也只能怪自己遇人不淑或者瞎了眼，不然还能怎样？在你觉得，是这个理吧？”
李慎觉得这话越听越怪，立即下意识反驳：“不是，我不会这么想。”
“不是我凡是都往坏处想，只是不能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他人身上。陈彦是真心固然好，即便是真心，这剩下的事情也不容易。若非真心，那又该如何？”这两日李慎将刘大乡劝住了，不会再打骂她，可若是此事的结果并非乐观，那么刘大乡定然容不下二晴。
这便是女子所面对的不公命运，从前，女子若是做出这些事情，更悲惨的下场古来有之。
李慎有些意外，他与她相处几个月来，她总是显得十分理智，也会对人间遭遇唏嘘感慨，但很快就能将自己抽离，变成一个旁观者。“你不是劝过我，凡人一念仅在方寸之间，如今自己倒是想不开了。”
周雨微嘁了一声，嘀咕道：“二晴原先便不愿意家中定的亲事，提过多次都没什么用处。女子想要退婚有多难，你怎么会知道。”
“嗯？”李慎抓住她那一瞬的表情，只觉得自己被影射到了，十分警觉地道：“那是误会，怎么还提呢？”他停了步子，伸手拉住她的手臂，垂眼看着她。
周雨微促狭地笑：“我可没说不再提了。”
李慎微眯了眼，走近一步，抬手将她的下巴扬起来，十分郑重道：“自从十三岁那年见了你，我便从来没有动摇过，倒是你，将我忘了个干净。要说起来，似乎该我找你讨个说法。”
周雨微嗤地笑了，看着他有些郑重又有些气恼的表情，笑得弯了腰：“不是说好了，在人前，你是知县大人，我是师爷，要什么说法。”说完挣脱他的手，快走几步逃开。
李慎无奈地扶额，两步追上：“你也说了是人前，这里又没人。”他只能自认倒霉，谁让始终是他惦记着她。
“你若是想要帮她找人，晚些时候让寒山去问问冯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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