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提及即是伤
沈晗清猛地惊醒，她坐起来，微喘着气，对于梦中的一切久久不能回神。
看了眼手机，才六点，她闷出一身冷汗，尽管睡了不到两个小时，脑子却意外地清醒，现在也不想再睡回去了。
来到这个世界二十多年，这还是她第一次梦到爷爷奶奶，准确点来说也不能说是梦，因为那些都是她从前经历过的事情。
对于爷爷奶奶的死，她至今尚未能释怀，现在梦到从前的事心里还涌着股郁气。
她重新洗了个澡，换好衣服后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压住升起的郁闷去上班。
挂她号的人如往常一样多，尽管今天她状态不佳，但是实力在这里，看病听诊什么的倒是没出现错误。
王有德趁她空余的间隙来找她：“晗清啊，明天的医术研究会真的不去啊？”
他特别希望沈晗清可以去。
“我去”
“我觉得那个研究会真的很…啊？等等，我没听错吧？刚刚你说你……你去？”王有德有点不敢相信，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嗯”之前王有德就劝说过让她去这次的医术研究会，不过那时候她下意识不想离开京城就拒绝了，但是现在她觉得，自己可能需要找一个地方去理清思绪。
最好是一个远离京城的地方……
“诶呦，哈哈哈，好好好好，我现在就去帮你安排，咱们医院的团队明天就出发！”王有德大喜出望外，今天他就是抱着知道会被拒绝也想着再劝最后一次的想法，没想到这事还真给成了，他终于可以带着小徒弟出去炫耀一波了。
哦，忘了说了，这几年尽管沈晗清不需要他带着，她自身毫不逊色于任何一个优秀的医者，但是他还是自主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小徒弟，沈晗清也默认了，没提他有多高兴了。
这次能带小徒弟出去溜溜，别人一定是羡慕死他了。
一想到那个画面他就忍不住开心。
他怀着美好的心情美滋滋去做安排。
……
祁氏集团。
“祁总，祁老爷子来了，现在已经在坐电梯上来了。”
祁屿颔首表示知道了。
李从见他有主意，慢慢退出办公室。
等电梯的时候刚好看到出来的祁老爷子。
“祁董好”
祁老爷子拄着拐杖淡淡点头，属于上位者的气息散发出来。
直到祁老爷子带着推开祁屿办公室的大门，李从才敢放松下来。
尽管祁老爷子已经退出了商圈，不过从前他商业上杀伐果断的影响还在，威严尤存，他并不敢随意对待，这会儿是他觉得祁屿和祁老爷子是最像爷孙的时候，毕竟祁屿在工作上的疯狂比之祁老爷子有过之无不及。
办公室里，在祁老爷子推开门时祁屿便注意到他进来的动作，他合上文件站起来，语气没什么起伏，细听还带着点细微的凉薄“您怎么来了？”
祁老爷子慢慢移步到沙发坐下：“来看看你”
祁屿过去给他倒了杯水，“爷爷，我记得您说过，公司不是用来探望的地方”
祁老爷子喝水的动作停住，闻言他重重放下水杯，气道：“怎么，我还不能来这里了？”
祁屿四两拨千斤：“您乐意来就来”
祁老爷子被他气得一时噎住，像是一拳打到了棉花上面，对方没事，自己倒是越来越气。
不过想到来这里的目的，他看向祁屿时便带上了点心虚，就暂且不计较他的态度了。
老爷子端起水杯喝了口气润润喉咙，“明天王氏集团的小女儿十八岁聚会，你……”
祁屿倏地看向祁老爷子，眼底晕着不虞，面上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他打断道：“爷爷”
祁老爷子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还不至于被祁屿唬住：“你听我说完”
祁屿这几天死气沉沉的，分手了跟变个人似的，不过他这孙子看沈晗清比看自己眼珠子还重要，分手对他来说确实是很大的打击。
祁屿端起水杯喝了口水，狭长的鹰眸看向老爷子“爷爷，我想，这两年来你应该也能猜到我当初为什么会愿意回到祁家”
祁老爷子陷入回忆，当年祁怀没打个招呼就领了祁屿回来，一开始他也不承认祁屿的身份，叫人调查了一番，没想到祁屿在那样一个家庭里也能自食其力，打工挣来的钱拿来投资了几个不错的项目，商业眼光还不错，看起来倒是个商业的好苗子。
祁怀那时候也不管祁屿会不会经营管理，火急火燎就把祁氏集团的工作全扔给了祁屿，自己去找他那个好几年前的初恋逍遥快活去了。
当初存着给祁屿一个考验的想法，他没有给他提供任何助力，就是想看他究竟能不能把分派给他的几个项目拿下，没想到仅仅不到三年，祁屿还真闯出个名堂来，让他们祁氏集团稳居京城之首。
这几年他慢慢放权，几乎把整个祁氏都交由祁屿接手，这几年他也确实没让他失望，祁氏集团变得越来越好，蒸蒸日上。
不过，祁老爷子一直都不能看透自己这个孙子。
因为祁屿并不注重权利，地位，钱财，这些对他来说都是可有可无的。
他一直都搞不懂祁屿为什么愿意回到祁家，就因为他那没用的亲爹？
直到沈晗清的出现，他才意识到自己这个便宜孙子回到祁家的目的。
祁家这是出了个痴情种啊！
想到这里，祁老爷子忍不住呛了句：“怎么？没了那个女娃你要抛下祁家的一切吗？”
祁屿推了推眼镜，面上波澜不惊“倒是有过这个想法”
“没出息！”
祁屿起身回到工作桌，毫不客气道：：“爷爷，我还有工作，不送”
祁老爷子：“……！”
居然赶他走。
这小子今天之所以敢这么威胁他，不就是因为自己踩到他痛脚了嘛，真真是丢他们祁家的脸，失个恋反应这么大！说也不让说。
祁屿看了眼祁老爷子离开的背影，眼底灰暗如墨。
他不能容忍任何人提及他和沈晗清分手的事情，尽管是爷爷也不行。
这事，提及即是伤。
……
晚上，夜幕降临。
“沈医生，最近怎么没见你男朋友来接你了？”钟敏在心里恶毒猜想着两人是不是分手了。
沈晗清看了她一眼又移开视线，并不打算回答。
钟敏转头翻了个白眼。
假清高！
自讨没趣后，她重重踩着高跟鞋走了。
沈晗清没把注意力放在钟敏身上，对她来说，钟敏不过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她同以往一样沿着路走回家，只是这次走得格外慢。
她知道后面那辆车也在慢慢跟着她。
她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今天想要慢慢走，或许是因为后面那人？
她搞不清楚。
等到了家后，她小心地撩开帘子，透着一点点玻璃看向外面，那辆车在她的注视下开走。
她拿出手机，不知不觉就点开了和祁屿的聊天框，两人的聊天截止于那天他问她想不想吃火锅，她回了个好，而祁屿又接了个好。
他从来都是说最后一句话的人，没让她落单。
她怔怔看着，犹豫着打了几个字：我明天……
很快她又删掉。
最后她按灭手机。
还是等她彻底搞清楚自己的情感再说吧。
现在说这些过是徒劳给他期望。
第二天一大早。
沈晗清收拾好东西，路过出租房的小隔间时，她推开门，迎面一股淡淡的灰尘味，里面堆满了从祁屿那里寄回来的东西，她还没找到时间好好去收拾。
没再多看，她关上房门，提了个小行李箱去医院和团队的人集合。
这次去医术研究会的有十八个人，是和国外的一个研讨会，要去一个月左右。
跟着医院的车到机场。
昨晚她已经和沈萌和李颖说了去国外的事，两人还以为她是失恋了要去散散心，担心的同时还有点心疼，后面她解释了，只是两人不太相信。
不过她确实是借着医术研究会的事远离这里。
很快就登机了。
她隔着窗口看向外面，离蓝天白云很近。
王有德坐在她隔壁。
正和她嘱咐点什么。
……
祁氏集团。
祁屿放下文件，他伸手揉了揉眉心，连日的工作并能打断他的念想，关于沈晗清的所有他还是没能做到无动于衷……
他抬头看了眼天空，此时刚好可以看到蓝色上空一架白色的飞机驶过，穿过云层留下一道长长的痕迹。
他轻叹了口气又移开视线，接着继续投入繁多的工作之中。
飞机降落后，沈晗清摘下眼罩和王有德一起推着行李往外走。
国外这边现在是凌晨，外面一片黑暗。
组织这场医术研究会的人派人过来接他们，除了他们，还有其他具有权威性的医院的人，都是一起参加这次会议的人。
沈晗清不习惯面对这么多人，她带上口罩。
“王医生，好久不见，我的导师让我来接你们”一个卷着大波浪，眉眼带着点混血的女生迎了上来，言语间充满熟稔。
“lily”王有德点头打了个招呼“那麻烦你了”
“您这边请”lily带着他们一行人往出口走去。
“这是……”见王有德和沈晗清并着走，lily疑惑了声，眼睛看着沈晗清。
女生带着普通的蓝色口罩，露出来的眼睛如同一泓清水，通透明亮，睫毛又长又翘，根根分明，看人时总是淡淡的，带着疏离不近人情。
王有德立马来了精神，在来之前他就自己演示过多遍，就等着别人来问了，此时面对lily一脸骄傲地介绍“这是我的徒弟，沈晗清”
lily在医学界也有一定地位，技术高超人也长得好看，素来有“医界女神”的称号，她的导师莱克是他的好友，常常在他面前炫耀自己有lily这样的好徒弟，依他看来，这次莱克派lily来接他们也是存着这样的心思，从前被欺负没徒弟就算了，现在他可也有徒弟了，也该轮到他炫耀了。
“哦？还是第一次听到王医生的徒弟”lily有些惊讶，随后和沈晗清打了个招呼“你好，我是lily，莱克医生的徒弟”
“你好”沈晗清颔首。
lily笑了笑，眉眼弯弯，让人看着很有好感。
这些年她遇到形形色色的人，比沈晗清还冷的人也不是没遇见过，所以对于女生冷淡的回应并不觉得自己受到冷遇。
只是这会儿她没忍住多看了沈晗清两眼，女生回答的声音清透生冷，不是故作高冷的那种冷，是生人勿近的天然冷。
女生戴着口罩下，神秘感十足，她对女生充满了好奇。
来接他们的车把一行人送到了酒店，留了一天时间给他们用来休息和倒时差。
沈晗清分到的房间在王有德旁边，把行李稍微收拾了一番后，她给沈广和李颖报了平安。
她在这个世界，二十多年来，唯一一次出远门就是去京城读书，现在来了国外，沈广和李颖都有些不放心，担心她一个人在外不适应。
简单洗了个澡后倒在洁白的大床上面，静静看着上空的天花板发呆。
尽管在飞机上有睡觉，但是身体还是疲惫的，只是她现在没有半分睡意。
脑海不由自主又想起和祁屿在一起的时候，记得每次他不管去哪去做什么和谁一起，都会提前和她报备。
她总是可以清楚知道他人在哪里在干什么和谁一起。
国内：
晚上，夜幕降临。
霓虹灯亮起，把黑夜的阴影都驱逐渐散。
祁屿开车来到沈晗清工作的医院。
等待的时间漫长又好像没有尽头。
他打开车窗，有力精瘦的手懒散地搭在车窗上面，食指和中指夹着烟伸出去。
烟逐渐变短，尾巴那里留着长长一段烟灰，风一吹就断到地上。
烟雾随顺着指尖缭绕，似乎要顺着车窗钻进来。
祁屿打开车门，无情地捻灭烟头，烟也随之消失。
他看向医院的门口。
时间这么晚了，那里很少有人走动。
他低头看了眼手表，按理说沈晗清应该出来了才是。
又等了半个小时，但是还是没见熟悉的身影出来。
是在加班吗？还是今天提早下班了？
他抬脚往医院门口走去，刚走两步又停下。
本想去前台问问她的情况，但是想到两人已经分手了，他也不太想让她知道自己每天还在等她下班关心她的一切事情。
他拿出手机拨了电话出去“帮我查查沈小姐现在在哪里”
那头回了个好的
挂断电话后他顺势靠在车门上面，眼睛望着医院那里，思绪放空。
消息振动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
他打开信息，是李从发来的，刚刚他叫他查沈晗清在哪里的消息。
短短几句话，他看得很快。
刚看完他就按灭了手机屏幕。
眼底闪过暗沉。
他闭了闭眼，刚刚李从发来的信息在他脑海里回旋播放：沈小姐参加了中外友好医术研究会，今天早晨出发，为期一个月。
原来她今天不上班啊。
自己还和个傻子一样在这里等了这么久。
不过这都是他一厢情愿，谁都怪不了。
回家后他径直躺倒在沙发上，黑暗中只有他浅浅的呼吸声，周围静得可怕。
不知过了多久，他打开手机，光线刺痛得他眼睛，他伸手遮住亮光，等适应了才重新看向手机。
他带着点不知名的奢望打开了和沈晗清的聊天框，上面没有新消息，尽管早就有预想，但是她没发来消息还是让他觉得失落。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点开了相册，里面清一色都是沈晗清的照片。
有她低头吃饭的，有走路的，有安静看书的，有她认真工作的……
这些有的是他拍的，有的是之前他在微博上下载下来的，现在看来，他才发现，两人仅有的几张合照就是那天她毕业的时候拍的，其它时候的根本没有拍过，倒是一点都不像情侣。
他按灭手机，屋子一下子又变得黑漆起来，他遮起眼睛，突然泄了气。
猛地就想通了。
或许自己放手才是对她最好的离开方式吧。
她生性便该自由不受羁绊，这几年的相处全是他偷来的时光，总归名不正言不顺。
是时候真正放她自由了。
……
经过一天修整过后。
沈晗清跟着王有德去往组织会议的地方。
今天她没带口罩，一身简单的白色体桖搭配着宽松的牛仔裤，整个人看着便很清爽休闲。
lily出来接待他们的时候见到沈晗清也是一愣。
女生柔顺的长发随意披在肩后，杏眼如一泓清泉，鼻子小巧高挺，唇色嫣红，肤色胜雪。
这是个十足的美人，一眼就被吸引，没人可以否认她的魅力。
不过lily自翔自己也长的不错，而且沈晗清身上有种天然的冷感，像是雪山上的雪莲，高傲美丽又难以接近，倒是很难生出嫉妒之心。
装修简约的会议室里，几位出色的医学家在台上侃侃而谈，lily也作为代表上台论述了几个医学案例。
一开始lily还以为沈晗清也会上台演讲，没想到女生低调得很，在台下也没发表过意见，存在感很低，不过却没人会忽视她。
……
国内：
“祁总，这是您要的资料”李从把一沓资料放到祁屿的桌面。
“再去把上一年的会计报表拿过来”
“好的，祁屿”李从退出办公室，顺手把门关好。
他又看了眼办公室，无奈地叹了口气。
本以为上周祁屿在已经算是拼命了，没想到现在……
这是不给他自己留活路了。
日夜不停，就算是机器人也承受不住啊，何况是有血有肉的人呢。
就连他最近这段时间也跟着瘦了不少，他都这样了，更遑论祁屿呢。
整个人如同行尸走肉一样。
没有生气。
他摇摇头，这算什么事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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