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夜探阁楼
天空朦胧，圆月缓缓升起，清冷皎洁，银辉素纱温柔地洒向大地，荡漾在如玉的夜色中。
悠长的钟声响起，在庄园上空久久回荡——七点整了。
员工们进入领域时太阳还高高地挂在空中，七月的阳光炽热耀眼，空气中都涌动着燥意。
然而入夜的庄园却有些微凉。
现在距离任务倒计时已经过去了四小时，员工们收获不同，神色各异，但都准时出现在了餐厅。
餐厅在一楼大厅左侧拱门进去的侧厅，穹顶上满是栩栩如生的浮雕，富丽堂皇。
宽大的长桌上摆着烛台和新鲜的玫瑰花，烛光摇曳，花团锦簇，别有一番雅致。
洁白的餐盘两侧摆放着刀叉，餐巾被折成一朵朵盛开的玫瑰花摆在餐盘正中心。每一个餐盘间的距离都恰到好处，不差一分一厘，就像是用最精确的量尺认真测量后摆放出来的。
凌以踩着钟声结束的点儿走进了餐厅，餐桌前已经坐了7位员工。除她刚到以外，还有钱超凡未到场。
她就猜他来不了。
被忠诚的信徒发现冒犯公爵会有什么下场呢？
她猜不到。
但想来也不会那么容易地脱身就是了。
在女仆的引导下坐在长桌一侧比较靠后的位置，凌以和其他员工们一起静待主人家的出席。
“噔——噔——噔”，沉重的高跟鞋声响起，特曼妮夫人来了。
员工们立刻坐直身体，严阵以待地等候诺斯顿公爵和特曼尼夫人的到来。
换了一身玫红色华丽衣裙、重新梳妆打扮的特曼妮夫人在两位年轻英俊的男仆的轻扶下款款而来，身后跟着身材高大健硕、正在打量员工们的诺斯顿公爵。
瘦高的伊莎贝拉大小姐和矮一些丰满一些的歌洛莉亚二小姐紧随其后。
特曼妮夫人在两位男仆的服侍下落座主位，诺斯顿公爵坐在她右手边的位置，两位诺斯顿小姐也依次坐在她左侧。
以特曼妮夫人为参照物，男性坐在她右侧，依次是诺斯顿公爵、空位、邬柏、李平，李安；左侧的女性分别是伊莎贝拉、歌洛莉亚、钟媚、陆璐璐、陈小艺、郑丽丽、凌以。
特曼妮夫人落座后高傲地扬起头扫视了一圈众人，目光在经过凌以时有一丝凝滞，随后自欺欺人地飞快挪走，仿佛没有看到她一样。
故作姿态地清了清嗓子，特曼妮夫人开口：“不是有九位客人吗？怎么少摆了一份餐具？”
凌以本来以为诺斯顿公爵旁边的位置是留给钱超凡的——摆了餐具的位置上只有那里没人。
原来不是留给钱超凡的吗？那是给谁的？
一早就站立在餐桌旁的女仆长存在感极低，她不说话大家都很难发现那儿站了个人。
她恭敬地向特曼妮夫人行礼，语气波澜无惊，一板一眼地回答：“夫人，那位客人今天冒犯了公爵先生，已经被驱逐了。”
凌以飞快地把目光从特曼妮夫人夸张的妆容上移开，朝沉默不语的诺斯顿公爵望过去。
怎么他对这事儿一点反应都没有？特曼妮夫人反而看起来比他这个公爵更有话语权的样子？
特曼妮夫人的笑容僵在嘴角，她不耐地挥了挥手示意女仆长退下，非常生硬地转换话题：“伊万，你也到了该结婚的年纪，庄园里也需要一位新的女主人了。”
诺斯顿公爵吊儿郎当地向椅背上一倚，咧嘴笑着，嘴上说“全凭母亲的意思”，眼睛却不住地朝钟媚瞄去。
凌以敢打包票这个人和管家嘴里那位光明神武的诺斯顿公爵绝不是同一个人！
歌洛莉亚捂嘴微笑：“我看这位红裙的小姐倒是和伊万很般配呢。”
话锋直指她身旁的钟媚，凌以敏锐地从她这一句话里捕捉到了森森的恶意，但又没有想明白恶意从何而来。
钟媚闻言妩媚一笑，红唇轻启：“是吗？那还得多谢二小姐您抬爱了。”
特曼妮夫人笑眯眯地看着钟媚，眼神在她和诺斯顿公爵身上来回切换，和蔼地说：“我也是看着你就格外喜欢，真是一个可人儿啊。”
凌以身上一阵恶寒，这个刻薄的老巫婆甜腻腻地说“可人儿”可太让人毛骨悚然了。别看她笑得和蔼可亲，心里一准儿憋着坏呢！
在格外健谈的特曼妮夫人和极爱接话的歌洛莉亚小姐的一唱一和下，餐厅的氛围开始逐渐变得越来越融洽。
众人都在她俩的语势攻击下放松了许多，员工们甚至开始进行详细的自我介绍，就连邬柏都自报了姓名并回答了特曼妮夫人几个问题。
惟有凌以所在的角落被遗忘，特曼妮夫人是打算拿她当空气了，不过她也乐得自在。
员工们是拿着玫瑰舞会的请帖来的，也不知道幽冥是从哪搞来的。
总之，在诺斯顿庄园上下看来他们估计是一群慕名而来的宾客，不过是衣着奇怪了点、来得早了些，其他的应该都还挺正常的。
她还在思索，为什么诺斯顿公爵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和特曼妮夫人关系不好的样子，可效忠公爵的管家却对特曼妮夫人有些难掩的轻蔑呢？
还有，下午那位男侍者和管家对诺斯顿公爵的尊敬不像是作伪，她更倾向于是发自内心的臣服。
然而她所观察到的诺斯顿公爵完全不像是有能让人臣服效忠的魅力或武力的样子，充其量就是个有些魁梧的武夫，还是个好色的武夫。
沉浸在自己的思考里无法自拔，凌以甚至都忽略了他们交谈的结束和开餐信号的发出。
被斜对面的李安唤回注意力，凌以这才发现大家都开吃了。
女仆还在不停地上餐，玲琅满目的西式餐点摆满了整个长桌，大家都愉悦地享受着。
抿唇回以一个感激的笑容，凌以开始用餐。
餐点的味道如同诱人的外表一样美味可口，饶是凌以这么嘴刁挑食的人都没办法挑出什么毛病。
特曼妮夫人早在餐还未上齐前就退场了，经过凌以时还留下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被凌以警惕地觉察到了。
她要搞什么幺蛾子？
员工们吃饱喝足后一一散场，跟随两位小姐上楼前女仆长还叮嘱了一句“入夜后请客人们不要随意走动，以免惊扰主人”。
凌以只当没听到，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她还准备趁天黑上四楼五楼看看呢。
一路走一路观察，凌以发现在一楼服侍的都是面容苍老的女仆，她们木讷僵硬，像是行尸走肉一般，没有人吩咐时就站在不显眼的角落里一动不动，女仆长像是高配版的她们，更加鲜活一点，但也十分僵硬。
二楼则男女侍者都有，以容貌丑陋的年轻女仆和长相英俊的年轻男仆为主，只是不知道是因为装饰舞厅待在二楼还是原本就在此处活动。
下午那位能指挥仆人的男侍者此刻不在二楼，估计是个地位比较高的高级侍从，和管家以及女仆长一样不需要待在固定的工作区域。
三楼很少见仆从，下午的接待女仆和女仆长都是从一楼上去的。
路过三楼上行的楼梯口，凌以停留下来转头看了眼长长的旋转楼梯，不动声色地回到了自己房间。
现在上楼绝对会被发现，她得等夜深熄灯大家都睡了的时候再偷偷上去。
城堡一共六层，一楼是用来待客的大厅和侧边的餐厅，以及上了锁还未来得及探索的另一间厅房，两间厅房似乎各有通道通向花园。
二楼是舞厅，三楼是客房，四楼五楼据说是特曼妮夫人和她的三位儿女的地盘，禁止宾客入内。六楼则没有信息，只知道是城堡的顶层阁楼。
庄园里除了一座城堡，还有几栋小楼，估计是厨房和仆人们住的地方。
白天来时花园里除了大门内与外面甲胄相对应的十名看守侍卫外，就只有两队巡逻的士兵，防卫不算森严。
了解到的有关庄园的信息就只有这么多，凌以仔细梳理后决定趁现在还没到睡眠时间去楼下找找看，如果遇到那位好心的男侍者，就看看能不能从他那儿问出更多有用的信息。
下了楼，凌以发现钟媚正和诺斯顿公爵站在露台上攀谈，一幅交谈甚欢的模样。
她皱了皱眉，想要提醒钟媚这个诺斯顿公爵有问题，不然歌洛莉亚和特曼妮夫人不会那么暧昧地撮合他们两人。
正待上前喊走钟媚，就见她回头蹙眉露出一个警惕的表情，示意凌以赶快离开，不要打扰他们。
无奈摊手，人家都把自己当成“情敌”了，凌以也懒得自讨没趣。
她不过是觉得钟媚这么漂亮的一个大美人，要是没了怪可惜的。她还想看美女变身狐狸娃娃，rua一把毛茸茸呢。
在二楼扫视一圈没有找到男侍者的身影，凌以果断下楼去一楼撞撞运气。
刚下一楼就遇到了好姐妹手拉手一起走的陈小艺和陆璐璐，她俩正在研究壁画，陆璐璐还热情地冲凌以打了个招呼。
在一楼大厅也没有看到男侍者，凌以没有气馁，同样热情地回应了陆璐璐之后径直走向城堡大门。
她要去外面看看花园，晚饭前她已经来一楼探索过了鱼缸和壁炉，没有发现什么特殊的地方。
也不知道为什么邬柏大佬能在鱼缸前看这么久，喜欢鱼？还是有什么是她肉眼凡胎没有发现的？
不过陆璐璐也盯了鱼缸里的鱼很久，不知道她有什么发现。陆璐璐肯定不像表面上那么柔弱无害，能安全地接取第六个任务说明她绝对有能力在危险瞬息万变的领域中活下来。
坚持自己的思路，凌以晃了晃脑袋把杂乱的念头甩走，利落地走出城堡大门。
站在围绕着城堡的玫瑰花圃外抬头观察，夜色给这座庞大的城堡披上了神秘的面纱，陈旧斑驳的历史和书卷上记载的形形色色的人仿佛扑面而来，侵袭着凌以的感官。
她闭上双眼，安静地感知着涌来的一切。
良久，睁开双眼的凌以低头凝视花圃：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这些玫瑰花颜色加深，似乎比白天更加有活力了。
离开花圃，凌以又依次转过了马场、喷泉、几座小楼和城堡斜后方的钟楼，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也没有遇到那位侍者。
城堡背后是一望无际的森林，她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探索了。
夜幕已经完全降临，没有一颗星星，只有一轮孤傲的圆月孤芳自赏，顾影自怜。
空气中的寒意变浓，她意识到是时候回房间了。
回去的路上能见到的仆从已经不多了，二楼空荡荡的，偌大的舞厅显得格外冷寂萧条。
她一边往回走一边在心里规划晚上的行动，连上楼的多种方案各自对应的路线都清晰地制定好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现在只需要在卧室里耐心地等待十二点的钟声响起就好了。
“当——当——当——”，报时的钟声准时敲响十二下，午夜降临。
一大片乌云突然出现在空中，自下而上逐渐飘向圆月。
凌以站在窗前，清冽的月光透过锃亮透明的玻璃洒进房间，本该纯净圣洁的光辉却染上了几分不详。
庄园的氛围瞬间变了，阴冷晦涩的空气笼罩着一切，光是站在窗前就觉得足底发寒。
外面狂风大作，高大的树木被刮得疯狂摇晃，张牙舞抓地几乎要打破窗户。
活动了一下因为久站有些僵硬的手脚，凌以眼中难掩兴奋——她最喜欢的惊险又刺激人心的环节来了！
打开房门，走廊上的灯光忽闪忽闪，随着凌以的脚步有节奏地闪烁。
她先悄咪咪地走上四楼，藏在楼梯口观察了一下四楼的构造，发现四楼有两间门对门的由长窄走廊隔开的大卧室和一个客厅。
此时两间卧室的门都敞开，客厅的灯暗着，灯光从两间卧室的门内延伸出来，在走廊上照射出一片模糊的光影。
借着灯光的微弱作用和布料摩擦木地板发出的细小“沙沙”声，凌以辨别到有两个黑影蠕动着从走廊上朝楼梯爬来。
与此同时，另一侧的上行楼梯也传来了同样的“沙沙”声，意识到有东西从楼上下来了，凌以迅速撤离回到三楼。
三楼依旧是一片寂静，每个房间的门都紧闭着，看不出有哪些人出门又有哪些人在屋里。
从中空的区域看到楼下也同样安静无人，凌以放心地继续下行。
顺畅无阻地轻声快步下到二楼，凌以站在露台上抬头仰望。
乌云已经遮掩了圆月的底端。
凌以取下手腕上的皮筋把黑色长发高高束起，风这么大，是会把头发刮乱的——就算是爬墙也不能乱了发型。
做夜行者，就是要绝对优雅，绝对有格调！
既然楼上的东西们都选择下楼，那现在就是她上楼的好时机，走过路过不容错过呀。
她早就发现了城堡外侧的每个窗口处都有一块凸出的小平台，四楼和五楼更是分别有两个大型的阳台。
她只要从露台这里爬上去，抓住三楼窗口的小平台翻到四楼，再通过四楼就可以到达五楼。
运气好的话等她爬上四楼时怪物们就都下来了，她还可以正大光明地走楼梯上去。
按她的推测，那两个在四楼的东西是庄园里的两位小姐，五楼构造应该和四楼相似，大概率住在那儿的就是特曼妮夫人和诺斯顿公爵，他俩现在正在连接四五楼的楼梯上。
那么六楼有什么呢？
阁楼啊，听起来就像是藏着秘密的样子，她可太好奇了。
凌以掏出腰间从某座小楼里的杂物房顺来的绳子，系了个索扣，在半空中甩了两圈蓄力一抛，精准地套在了左上方三楼窗户外小平台的一角。
拽了拽绳子感受一下索扣能承受的力度范围，凌以轻盈地从露台栏杆跃上墙壁开始攀爬。
赶在索扣即将滑落前，凌以成功地登上三楼小平台。
这间是310，没有人住的房间，透过窗户望去，屋里一片正常。
收起绳索，凌以小心翼翼地从310的窗户外挪到311平台上。
虽然觉得按钟媚的性格不会老老实实地待在房门里，凌以也谨慎地行动，以防发出声响被屋里的人听到。
站在钟媚房间的窗户外，凌以故技重施地再次通过绳索借力爬上了四楼右边的阳台。
爬行的过程中，不知是错听还是怎样，她好像隐约听到了“咚咚”声。
甩下杂念，凌以继续攀爬——优秀的探险家要专注目标，不能被外界干扰心绪！
终于到达四楼了，凌以把绳索藏回腰间，轻盈地从阳台翻进房间内。
屋里灯光通亮，果然没人。
根据衣挂上的裙子尺寸，凌以判断出这是瘦高个大小姐伊莎贝拉的房间，和她之前的推测对应上了。
华丽的公主床脏兮兮的，正中间有块较深的人型凹陷，看大小应该就是伊莎贝拉印出来的。
也不知道这间卧室遭遇了什么，处处脏乱，散发着浓郁的腥臭味。
化妆桌上的瓶瓶罐罐全部都破碎不堪，镜子上还画了一个大红的叉叉，衣柜门大开着，里面的衣服破破烂烂扯得到处都是，被子堆叠在床脚，拖沓到地上，污渍甚至掩盖了原本的花纹。
凌以艰难地从油腻的地板上寻找踏足之地，捂着鼻子挪移到门口——这也太臭了点！
两位小姐估计已经爬到了楼下，走廊和大厅里都静悄悄的。凌以在歌洛莉亚的房门口扫了一眼就毫不留恋地上了五楼。
五楼和四楼的构造一模一样，两间卧室装修风格各异，但都同样的乱七八糟腥臭难挨。
摆满了华丽花瓶——虽然都碎在了地上——的房间是特曼妮夫人的，这么暴发户的收藏风格一看就是她；挂着暗黑风油画、摆放着大大小小雕塑的房间是诺斯顿公爵的——没想到他看着像个武夫其实是个艺术家。
离开五楼，凌以顺利地登上了六楼。
踩上最后一节楼梯前凌以还匪夷所思地想：她怎么这么幸运？一点儿阻挠也没有的就到达了阁楼？
然而踏上了阁楼地板的凌以收回了这句话。
她被打脸了。
眼前的这幅景象令她不得不吞回了对自己运气的感叹。
她，可能没有那么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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