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素白的天鹅颈在她的手下只被揉了一圈就泛起了淡淡的粉红，秦时雨偷偷吐了吐舌头，“先生，不疼吧？”
“嗯。”
“先生，你的肌肤好生娇嫩，到让我想起一个说书先生讲过的故事。”想到豌豆公主，她忍不住乐的弯下腰捂住肚子。
身前的人僵硬的像一座玉雕：“什么故事？”
“我讲了先生可不许恼我！”于是她如是这般把那位娇公主的故事绘声绘色的讲了一遍。
“‘啊，一点儿也不舒服！’公主说：‘我差不多整夜都没有合上眼！天晓得床下有什么东西！有一粒很硬的东西硌着我，弄的我全身发紫，这真是太可怕了！’”
“先生，以此类推一下的话，您一定得是位皇子。毕竟臣民判断公主的依据是，她能感受到压在二十层床垫子和二十床鸭绒被下面的一粒豌豆。我觉得，您应该也不遑多让了，哈哈哈哈！”
她笑了一会，忽的发现对方一直不发一言，笑声也渐渐收住了。
“先生，我没有冒犯您的意思，您，不是生气了吧？”
她绕到对方跟前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唔，眉毛牢牢蹙在一起，拳头也握得死紧，该不会在按捺想打她的怒火吧？
“先生，是我开玩笑不知轻重！您别恼，我这里给您赔不是了！”她忙不跌的又是万福又是鞠躬，“真的是我不好，我以后肯定改了！”
她却不知道萧景晤心里其实慌乱地像养了无数匹跑马。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从听到“皇子”两个字时，他就开始胡思乱想：她是不是知道我的身份了？她是不是在试探我？万一她知道我骗了她，她会不会很生气？会不会再也不理我了？
这样想着，他的神情也更加肃穆，因他的肃穆，秦时雨也越发的拘谨，如此便形成了一个匪夷所思的闭环。
终于，萧景晤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并非生气，只是在想这个故事。”
“先生？”
“用是否吃得苦来衡量一个人的出身，这位说书先生是个有智慧的，其言也不乏谤饥之意。”
啊？要上升到这个高度吗？秦时雨目瞪狗呆。
“膏粱子弟本就只知享乐，也合该都来感受一下民间疾苦才是。不过，此人太过愤世嫉俗了。”萧景晤沉吟。
秦时雨瀑布汗，她这还没有讲《皇帝的新装》呢，真讲了这位是不是会写一篇策问出来？
萧景晤眼神飘远，想到父皇夙兴夜寐，捏着麦穗时脸上灿烂笑容的脸；母后临终前再三要求依山而坟，葬器皆用木瓦；五哥自家开辟菜园，带着五嫂缫丝织布。
嘴角不由露出一抹怀念的笑容，他暗自想到，现在啊，原本最不识民间疾苦的小十一也长大了，所以到有些想家了。只是若回去的话，便要继续面对那些人，他的脸色瞬间黯淡下来。
“先生。”
抬眼便看到少女满脸通红，正探着头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以往妩媚弯起的杏眼仿佛噙了点泪花。
萧景晤手足无措，忙站起来从怀里掏出手帕：“你怎么了？哎，你别哭都是我的不是，我没有恼你，你”
原本出尘脱俗的人一下子染上了凡间的烟火气，带了些少年人特有的笨拙，满目都是赤城。秦时雨心中喟叹，他其实比自己原本的年纪还小呢，原本逗弄他的心思也减了些。
“你别哭，我刚刚，就是走了会神，并没有恼你的，我怎么会恼你呢？”萧景晤有些懊恼的将帕子塞给她：“不过，我到底是男儿，平日里也没那么娇气的。”
这才是一个十七八岁少年应有的样子，秦时雨终是忍不住哑然失笑，随即故作正经道：“先生吓我一次，我也就吓先生一次呗，有来有往，我们也扯平了。您现在知道了也不许恼我的！大不了，大不了我以后不同您开这样的开玩笑了，也不吓您了！”
萧景晤的身体反应第一次快过脑子。
看着他摇头，秦时雨有些苦恼的皱起眉头：“这样还不行吗先生？那我”
“嗯。”萧景晤点点头，怕她误会，随即解释道：“我的意思是都依你。不论是玩笑，还是你只是单纯的想吓我，我，都不会恼你的。”
要不要这么情意绵绵啊？我这种老阿姨很容易误会的！秦时雨内心捂脸，“如此，多谢先生宽宏大量了！”
因这一番插曲，按摩大业也没有继续多久，秦时雨只用温热的帕子帮萧景晤捂了捂后颈，隔着揪了几下。
“先生虽年轻，还是得注意些才是。平日里别老坐在屋子里，得出去走走，看看风景。免得疏于保养染上痹症，到时候经脉堵了，头疼可受罪呢。”
“好。”萧景晤坐的像个乖宝宝一样：“秦姑娘，你是不是，有心事？”
“啊？有这么明显吗？”
秦时雨坐在他对面，拿起凉好的水一饮而尽。想开口时，却有些犹豫。
“我，有人想邀请我做生意。”她低头拨着袖口的毛边。
“嗯？”
她苦笑：“实不相瞒，先生，对方许的利太重，反而让我有些不安，实在不知道我身上有什么可以图谋的。”
“秦姑娘若信我，不妨，把事情的原委都告予我。”
没有人可以拒绝这样一双琉璃般剔透的眸子，秦时雨组织了下语言，把昨天的经历一一告诉了他。
“还有，三月前，她曾见过我在田埂上惩治恶人。”
“恶人？”萧景晤眼神一凛：“有人欺负你？”
“啊，没有没有。”秦时雨被吓了一跳，忙笑道：“先生还不了解我？只有我欺负人的份，谁敢欺负我呢？有不长眼的敢送上门来找死，还不是有去无回？连神鬼都害怕恶人呢！”
“那便好。”萧景晤放松下来，补充一句：“你不是恶人，你也不会欺负别人，你一向都很好。”
“我？很好？”秦时雨欲言又止，现代的时候她在社会摸爬滚打，也做过许多昧着良心的事，就算回到古代，也称不上什么好人吧。
“我哪有这么好？”她讪讪道。救那位少年是一时上头，眼前的人昨天还被她当做工具人。
“我凶的很呢！报复起人来毫不留情面的，我不乐于助人，不怜贫惜弱，更没有什么舍身饲虎的心思。”
“需知菩萨低眉，金刚怒目，时局所迫罢了。”萧景晤低低道：“旁人处在你这般境地，不会如你这般坚守本心。更何况，舍身饲虎的话，老虎活下来，只会伤害更多的人。”
“先生！”秦时雨翘起大拇指。
“这是何意？”
“意思是先生在我心里就是这个，特别特别厉害的！”
萧景晤轻笑，恍若冰雪消融，春回大地，“你当时的确不应该答应这位钱姑娘。”
“先生也这么想我就放心了。”秦时雨拍拍胸口：“风险与收益向来是绑定的死死的好兄弟，这件事对我来说实在是风险太大，再有，我也没有那个能力去”
“不，与你无关。”萧景晤合目道：“最要紧的是，她的心不诚。敢邀请你掌事，必是对你做过调查，却对你不露分毫，反而对你示之以弱诱以重利。不论她如何说，家中耳濡目染，她必然不是个简单人物，平生赤诚之所至可能也只有医道一途了。”
工于心计，却在某些方面抱有比普通人更单纯的执拗，这样的人他见过很多，谈不上讨厌，却也不想离得太近。
“且那位公子的身份也有文章。”
“嗯？”
看出秦时雨的疑惑，他微微一哂：“百官之服三品服紫色，四品绯色，五品浅绯，六品深绿，七品浅绿，八品深青，九品浅青，流外官及庶民服黄。”
“那位大公子，我记得你说他着深青外裳。”
“是。”
“必是累宦之家，所以未及冠便是八品”他摇摇头，露出一点讥讽，指节轻轻敲打着桌面：“这位钱姑娘图谋不小，可不是一点点银两就能打发的。你误打误撞救了官宦家中倍受疼爱的幺儿，又被她架着不收报酬拂衣而去。她不但可以蹭你的救命之恩，显露自己的高风亮节，逼对方欠下这个人情，还可以利用你同对方搭上线。”
一举双雕，不，三雕才对。既可以不给时雨银两让她陷于困境，更加容易答应掌事的请求；又可以和官宦世家结下善缘，方便家中以后生意做大。且有了这层关系，怕是家中父母于婚事上也不敢逼她太紧。
萧景晤的眼上蒙上一层漠然，勾心斗角无处不在，纵是远居乡野也无法避免，也只有
看了眼依然懵懂的傻姑娘，他的嘴角漾起一抹自己都不知道的怜爱笑意：“是在恼火吗？”
“嗯。还有点难过。”秦时雨闷闷道：“我以为我们算得上朋友的。”
“傻姑娘。”萧景晤叹了口气，原本清冷端肃的脸柔和了轮廓：“若不想理会这个人，往后避着走便是。这些画应当是可以卖些钱的，你不必担忧以后的生计。”
“好。”
看她还是愁眉不展，萧景晤终究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你真有心做出一番事业的话，就算应下她也无妨。”
“可是，先生，你不是说，说”秦时雨结结巴巴道。
“这位钱姑娘可是长了颗七窍玲珑心，若真的你上了她的船，她自然会为你扬帆起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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