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焚琴煮鹤
伍刃看向站在他面前的顾鸣笙。
这个人是他的同班同学，原型是只夜莺，本人却长得相貌平平。
“这么久没有你的消息，我差点以为要参加你的葬礼了。”顾鸣笙露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内心怨恨不已。
三个月不见，他还以为会看到一张面黄肌瘦的脸，没想到人是瘦了，却没有他想象中的憔悴，看来果然是被班纳特精心豢养起来了。
伍刃抿了抿嘴。
顾鸣笙这股憎恨来得莫名其妙。
因为原主性格温和，和他之间根本没有任何过节，甚至由于鸟身的不稳定，原主平时鲜少和同学们来往，所以两人更谈不上有什么交情。
“你还不知道吧？”顾鸣笙敛起眼底的嫉妒，“乐团的初选名单已经下来了，我们几个都入围了，可惜没有你。”
今年年初，总统夫人怀孕了。
这让结婚十年都没有一儿半女的总统夫人欣喜若狂，甚至做了一件史无前例的事——他们决定在两人相识的母校里成立一个乐团。
这个乐团的主要工作就是对总统夫人进行音乐胎教，并且等到孩子出生以后，他们还会给小孩唱摇安神曲，以滋养对方的精神力。
如果不是出了这件事的话，伍刃必将成为乐团主唱，以后更是前途似锦。
现在想来真是太幸运了。
顾鸣笙忍不住露出得意洋洋的笑容，他还想继续落井下石，站在他身边的几个同学却开始打圆场。
“别理他了，我们快走吧。”他们边说，一边低声提醒顾鸣笙，“你是不是又想被当做嫌疑人审问？”
嫌疑人？
伍刃在心里品了品这几个字可能表达的意思。
“那又怎样！下毒的人又不是我！难道你们都忘了自己也被当作过嫌疑人吗？”提起这事，顾鸣笙就怒火中烧。
自从伍刃出事以后，班纳特就借助家族的力量向学校和警察施加压力，让人必须彻查这件事。
迪兰家族本就在经济和政治领域声名显赫，但最重要的是，他们和总统一家的关系非常好，甚至传闻上一任总统可以继位，就是迪兰家族帮的忙。
所以校方和警察们对这件事十分重视。
然而这又是一所历史悠久的名校，就连总统夫人都是该校的毕业生，可想而知大部分学生的家庭都不容小觑。
于是在双方都不敢得罪的情况下，像他这种普通家庭出身的兽人就遭了秧。
作为同班同学兼乐团竞争者，他是最早被带走调查的，甚至由于私底下曾经骂过伍刃几句，就被当做重点嫌疑人关了一周。
同学们脸色复杂，似乎也想起了那段被盘问的经历，他们看着伍刃的目光渐渐有了变化。
迎着这些不善的目光，再结合之前的只言片语，伍刃已经大致猜出顾鸣笙说话阴阳怪气的原因了，但这些打算兴师问罪的人，是不是忘记了原主也是一名受害者？
“一个巴掌拍不响，大家都没事，就他被人下了毒，谁知道他私底下都做过什么？”有人小声嘀咕。
“别说了，小心被班纳特听到。”
此话一出，大家的神色有了一丝的慌乱，他们立即看向四周。
周围都是看热闹的人群，但是却没有班纳特的身影。
顾鸣笙瞬间悬起的心落了地，他刚要收回视线，就看到站在不远处的一个男人。
男人轮廓深邃且异常深刻。
他正专注地盯着他们，漆黑的瞳孔里藏着让人看不清的深意。
顾鸣笙顿了顿，匆匆将目光砸回伍刃的脸上。
是了，每次都是这样，只要他出现的场合，必然会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本来压抑下去的怒火瞬间堵在胸口，顾鸣笙向伍刃逼近了一步：“学校里都传开了，你是抢了别人的男朋友，所以才会……”
“才会什么？”
伍刃猛地打断他的话，眼里满是被造谣之后的怒色。
说话声立即停了。
但他们是被伍刃粗哑的声音震住的。
“你的声音怎么变成这样了？”顾鸣笙的语气充满了幸灾乐祸，难怪没有看见班纳特。
四周的议论声再次响起。
这次伴随而来的是惊诧、嘲笑、同情以及怜悯的目光。
伍刃脸色微变，他低下头刚冲出人群，就撞到了一堵人墙。
“真难听。”
头顶上骤然响起一把冷漠的声音。
伍刃垂下眼。
鸦色的睫毛扫过罗卅的衣襟，带来淡淡的冷香。
“名校就是这种素质？”罗卅将脸色苍白的青年虚搂在怀里，“听说乐团要在学校里选人，是因为总统夫人觉得学生内心纯净。我看也不过如此，像你们这种搬弄是非之人，演奏出来的音乐必然聒噪难听。”
顾鸣笙心里一沉。
当初记者采访总统夫人的时候，她确实是有说过类似的话，如果今天的事传入老师的耳中……
他们最终选择了离开。
罗卅摸着青年柔软的黑发，安抚道：“不用在意他们的话，你的声音真的很好听。”
伍刃推开了罗卅。
“怎么可能不在意？”伍刃表情苦涩，“自古以来，声音对于我们兽人来说都是很重要的。嘹亮的鸣声不仅是用来联络的，在求偶的时候，我们除了跳鹤舞，还会唱歌。一只丹顶鹤没有好的嗓音，是不会有配偶喜欢他的，就像班……”
话说到一半，伍刃停了下来。
罗卅却没有在意伍刃的话，他想起那天晚上，伍刃和班纳特表白的时候，根本没有所谓的求偶仪式。
“你还会跳舞？”罗卅心情愉悦。
伍刃点头，他观察着罗卅的表情，试探地开口：“你之前说要带我去看医生……”
“过几天吧。”罗卅说，“他现在在外地接诊，还没有那么快回来。”
“他一定能治好我的嗓子吗？”伍刃问。
罗卅沉默了一下。
如果是别人，他会直接告诉对方，最多只能恢复到七八成而已。
这就是兽人、进化人自诩比仿生人高贵的地方。
他们矜贵而脆弱。
体内的每一根血管和神经都是经过精密设计的，哪怕现在的医术再怎么精湛，就算已经可以无痛换头，但是替代品永远都是替代品，身体内的免疫系统对异己者永远都有排斥反应。
他们高高在上。
就连仿生人都是参照他们设计的，所以面对仿生人的时候，他们觉得自己是神。
他应该打破伍刃希望的，但最后还是心软了，决定迟一点再告诉他，于是语焉不详地说：“会好的。”
伍刃露出高兴的表情，狭长明艳的眼睛里满是愉悦。
他当然不是因为嗓子可以治愈才高兴的。
本来没有医生的帮忙，他也能治好自己，只需要将内丹修炼出来即可。
他知道很多修炼的方法，哪怕是呼吸的时候都能修炼，但是这个世界没有灵气，所以他修炼得很慢，不过这样的速度刚刚好，因为他还需要雏鸟的身份做掩饰。
罗卅看着伍刃由于高兴而微红的脸，突然觉得自己的决定是对的。
但是为了避免伍刃再问下去，他转移了话题：“那些人应该是来参加音乐节的。”
音乐节是这个世界的传统民俗活动，其重要性相当于地球的国庆，一般在立夏和大暑之交举办，每年的举办的地点都不一样，而今年就选在了这里。
“今天晚上会有开幕式，到时候你和我一起去。”罗卅说。
伍刃想要拒绝，罗卅却抢先一步开了口：“音乐节是个重要的活动，到时候别墅里的人都会一起去，我可不放心留你一个人在别墅里。”
“音乐节那么多人，你就不怕我把事情说出去吗？”伍刃咬牙道。
罗卅但笑不语，
傍晚。
天色微昧，音乐节上已经张灯结彩。
他们进去的时候拿到了一份表演名单和两份号码牌，后者据说是用来抽奖的。
伍刃果然看到了几个眼熟的同学。
但出乎意料的是，这些同学并不知道他嗓子的事。
顾鸣笙居然没有将这件事大肆宣扬？
伍刃觉得有点意思。
他可不认为顾鸣笙会这么容易就善罢甘休，说不定正在别处等着他。
月上柳梢，歌声袅袅。
伍刃低头看着表演名单，里面有几个是原主喜欢的歌手和乐团。
顾鸣笙站在远处，目光阴冷地看着伍刃。
伍刃的身边还跟着那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虽然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但明显是个非富即贵的人。
没想到他被班纳特甩了以后，又勾搭上了别的男人。
如果他也能认识这些贵人……
顾鸣笙摸着自己的脸。
就在这时，顾鸣笙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从舞台前走过。
为了活跃气氛，表演到三分之一的时候，会有一次现场抽奖活动。
随着主持人读出数字，现场时不时响起欢呼声。
“1534号。”
主持人报出一串中奖数字，然而这回迟迟没有幸运儿现身，于是他又读了几遍，场内依旧没有人上台。
观众们好奇地扫视四周。
伍刃也跟着看了看身边的人，此时，罗卅提醒道：“是你。”
“我？”
伍刃连忙翻出手中的号码牌一看，果然是他。
他赶紧上了台。
除了他，最后一个中奖者居然是顾鸣笙。
“真巧。”
顾鸣笙笑眯眯道。
伍刃皱了皱眉头。
“看来人都到齐了。”主持人调侃了几句，突然话锋一转，“今天这奖品可不是随便就能拿走的，还需要你们现场唱一首歌才行，你们可以讨论一下谁先唱。”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
伍刃瞥了顾鸣笙一眼，拿过麦克风，说：“唱的歌……”
也不知道是不是凑巧，当他的声音响起的瞬间，喇叭里突然传来刺耳的啸叫声。
观众们捂着耳朵，愤怒地大吼：“唱你麻痹的唱，赶紧下来。”
一时之间，各种谩骂、嘲讽充斥着整个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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