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圆月祭典
橘色的日暮，停云疏落，染上了焰火的颜色。身后是高大的古树，在斜阳下的阴影中立着一块已经十分古旧的站牌，难以辨明其上的文字。
无法发出声音，莱尔环顾四周，一些低着头的人站在站台周围，着装年龄各异，上至拄着手杖的老人，下至扎起马尾辫的少女，能够让他们聚集在此的唯一共同点，大抵是同样无法看清的面孔和褪色老照片一般的灰白。
汽笛声从远方的湖畔传来，响过三遍后，这些奇怪的人们开始列队站在月台之后。须臾间，亮着昏黄灯光的老式列车已然进站，其所仰赖的铁轨不知何时也凭空出现月台外的空地上。
在机械零件的摩擦声中，列车门缓缓开启，先前列队的人们开始有序的依次登上列车，没有拥挤与争执，大家好像只是安静的服从指令做着某件事情。
在队列的末端，莱尔看到了熟悉的身影。清爽英气的短发，特别的改制西装与皮鞋，领带上装饰着金属的扣针，这样的装束，除了大吾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即便看不清面容，莱尔也十分的确定。队列的大半已经登上了列车，很快最后的大吾也来到了站台前。一种异样的感受涌上心头，莱尔本能的拉住了大吾的手，但大吾并未停下脚步，依旧顺着人流向前。
袖口冰凉的触感冷彻心扉，每继□□都伴随着不断加深的冰冷灼痛感，但直觉告诉莱尔，如果此时放开紧握大吾的手，以后就再也无法见到他了。队列来到最后，大吾即将登上列车的门槛时，莱尔终于竭尽全力，突破了禁制，传达了自己的声音。
“大吾先生！不要去那里！”
整个时空的绝对安静被打破了，就像坠落镜湖的石子，引发了周遭涟漪般的波动。大吾停下了脚步，望向身后一直拖拽着试图阻止他前进的莱尔，模糊的五官逐渐复原，重新染上了熟悉的光彩。车门缓缓关上，列车渐行渐远，周围的景色模糊破碎，如同揉皱的色纸，只剩下对视的两人，坠落进温柔又令人放心的光芒中，视野内仅剩下纯白。
再次睁开双眸时，依旧是月见山中的洞窟内，耀眼的光线晃的莱尔眯起了双眼。午前的日光斜照进了这小小的洞口，温暖又明朗的照耀给人切实活着的感受。莱尔回过神来，发现洞窟中只余自己一人，方才坐起身来，那熟悉的挺拔身影便出现在洞口的日光剪影里。
“醒了么，快准备起来吃午饭吧，我在下面树丛中找到了一些果实和香草，支起了锅正在煮汤。”大吾发现了已经醒来的少年，正准备离开留下独自更衣的时间，却被他叫住了。
“大吾先生，你恢复的如何了，毒素解除了么？伤口还会痛么？”虽然大吾先自己一步醒来并准备好了一切，但一想起昨天的种种，莱尔依旧感到害怕，无法安心。
“托你的福，已经几乎痊愈了，如果可以的话下次能在甜桃汁里加一点蓝橘碎就更好了，好了好了，别这样瞪着我啊，开个玩笑。其实我昨晚做了一个梦，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将往何方，迷茫之中是你拉住了我，这次真的要好好感谢你，多亏了你，莱尔，这个恩情我会记下的。”大吾又露出了他那标志性的微笑，与此刻洞外的日光一般，给人十足的安全感，无论有多少的惊惶与躁动，都能平息下来。
“这么看来，或许那不是梦哦……”
“嗯？你在说什么，还有那神神秘秘的表情，难道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隐情么。”和风略过山岭的哼唱让大吾错过了莱尔的小声低语，但莱尔并不打算告诉他昨晚的梦境，这是一个只属于他自己的秘密。
“没什么，不用太在意的，如果不是因为我，你根本不会陷入这种危险之中……万幸的是你没事，该说谢谢的是我才对，能够遇见大吾先生大概是我来到关都旅行以来第二幸运的事。”莱尔由衷的为面前的青年祝祷着。
“那第一幸运的事是什么呢，莱尔。”不知何时，莱尔的用词由您改变为你，逆境与遭遇无形中拉近了二人的距离，令本无交集的命运轨迹糅合在一起。
“第一幸运的事，是遇到拉鲁拉丝，在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时候，它鼓励安抚了我，我才能平静下来想出办法。”收拾整齐的莱尔抱起了拉鲁拉丝，拥在胸前。能够遇见这两人即是上帝的眷顾。
经过一上午的日晒，山路变得如同来时一般干燥踏实，若不是亲眼所见，任谁也不会相信二人用餐的草地昨日晚间还浸没在半米有余的急促洪流之中，山间骤雨来去匆匆。
“合你的胃口么，多吃一些，耽搁了一天，下午就要继续赶路了。”大吾甚少亲自下厨，对自己的手艺或多或少心中有数，为了准备今天的午餐，他努力的回忆了许久，才想清楚还在学校时在图书馆中偶然翻到的食谱上标准的食材，至于用量，便只能全凭感觉了。
“能够感受到注入心意的料理，就是最棒的了，在卡洛斯人们做菜都不会使用这种特别的香草，对我而言，是相当新奇的体验……”还没说完，莱尔的表情突然凝滞，咀嚼的动作也停住了。
“怎么了，噎住了么？”大吾拍了拍莱尔的脊背。
“……这个丸子…里面包裹的是……”秉持着浪费食物可耻的思想，莱尔还是勉强的咽了下去，白皙的面颊上泛起了一丝潮红。
“丸子，里面的内馅是青铜钟刚才找到的樱子果切碎制成的，怎么了，你不能吃辣么？”芳缘地区滨海面积广大，气候湿润，因而芳缘人有使用辣味食物祛湿的传统，但对于莱尔来说，樱子果的味道充满了十足的刺激性，如同小火龙在口腔内使出了喷射火焰的绝招一般。
“抱歉抱歉，我不知道你不能吃辣，不要勉强自己了，把丸子都挑出来给我吧。”看着已经被辣到生理性流泪并大口喝着水的莱尔，大吾努力克制自己偷笑的欲望，同时记下了这个日后可能会用到的信息。
轻松的小插曲后，二人再次踏上旅程。利用正午的日光与表盘上的指针，大吾重新确定了方向，沿着谷地中被昨日山洪冲刷出的一条临时小径，两人向上攀登着。未曾使用过登山镐之类的工具，莱尔显得有些生涩，几次几乎要掉落下去，已经预见了可能会发生这种情况的大吾则事先用绳索将二人连接起来。
登上一个较为平缓的坡地后，又来到了一处洞窟前，虽然有了先前的体验，莱尔已经不想再进入其中，但在洞窟和近乎70°的险峰中应当选择哪一个已经不言而喻。莱尔放出了拉鲁拉丝同行，他相信拉鲁拉丝的敏锐判断更甚于自己，为了避免类似的危险再次发生，二人集中注意力减少了交谈，偶有来犯的超音蝠也被拉鲁拉丝预知的念力击退了。
突然，拉鲁拉丝好像感知到了什么，碰了碰莱尔，扯着他的裤腿指向着前方不远处的一个小石堆。
“这是……皮皮，妖精宝可梦，爱好和平心地善良，是十分罕见的宝可梦，非常怕生，主要栖息在月见山地区，有传言说皮皮的故乡在遥远的宇宙，乘坐陨石型的飞船来到了地球。”移开碎石土砾后，出现了一只非常可爱的小型粉色宝可梦，莱尔打开了宝可梦图鉴中的介绍。它粉嫩的手腕与身躯上有几处损伤，或许是昨日宝可梦群为了躲避上涨的洪水发生了踩踏事件，而这只受伤的皮皮被压在了碎石之下，无法脱身，发出了求救的信号，成功吸引到了拉鲁拉丝的注意。
“好像很可怜的样子，一定很痛吧……大吾先生，我们可不可以先停一会，我想帮帮它。”莱尔蹲下身去，擦去尘土，将受伤的皮皮抱了起来，仔细观察着它的伤势。
“就算我说不行，你也没有办法丢下它不管吧，不过这也正是你最特别的地方，也正是如此我们才会相识。”大吾靠在岩壁上，将包中的水瓶干毛巾与创口贴递给了莱尔，注意着周围的动向，在医生行医的时候贸然打扰是完全无法被原谅的。
用清水为皮皮冲洗了伤口，喷上了仅剩的喷剂伤药，再贴上创口贴，简单的诊疗援助就完成了。过了一段时间，皮皮恢复了活力，它并没有并没有像图鉴上所说的那样直接逃离二人的视线，而是向着二人发出了一串轻快的叫声，做出一个邀请的动作。
“她说，十分感谢你，有东西想送给你们作为回报，请跟着她走。”听懂了的拉鲁拉丝向莱尔传达了皮皮的意图。
向大吾解释情况后并简要商量，二人决定跟上皮皮一探究竟。不知是由于才刚恢复体力还是为了照顾二人的行进速度，皮皮只以缓慢的节奏在岩洞中跳跃着。无人知晓它们是以什么方法记下路线，在错综复杂的岩洞中未有半刻迟疑，皮皮带领二人朝着目的地前进着。
在经过多个隐藏着的路口与升降后，前方的洞窟尽头终于出现了一抹光亮，兴奋的皮皮加快了跳跃的速度，二人也紧随其后。
出口处是另一处平坦的被树木环绕的小谷地，与午时二人停留之处类似的存在，真正令人惊讶的是空地中央那块氤氲着淡淡光辉的两人高的巨石，如玉髓一般温润，又兼有珍珠的光泽，仅仅是注视着就有一股摄人心魄的奇妙魔力。其奇妙的质地纵是精通研究品鉴矿石与金属的大吾，也难以判断这究竟是什么，或许，正如图鉴所言，皮皮们从宇宙中携带着它来到了这里。
大量的皮皮从四面八方聚集了过了，看到莱尔与大吾，立刻做出了警戒的姿势，摇晃起了手指。带领二人前来的皮皮连忙上前，向同族们解释着，并展示了自己身上的创口贴，经过一番努力，皮皮们终于放松下来，继续了它们的行动。
皮皮们环绕着巨石围成了一个巨大的圈，一同朝向天空竖起了手指，随着挥指功的发动，天空中的乌云迅速散去，休憩在云层之后的满月走上前来。回应月光的呼唤，巨石爆发出了耀眼的皓白光芒，一时间整个谷地亮如白昼。
被眼前难以用自然常理去解释的情景震撼到无以复加的二人一时之间难以用言语表述自己的感受，只静静地注视着沐浴在月光下的巨石，一种特殊的感受包裹了二人，轻盈又柔软，像浸泡在浓郁绵密的慕斯泡沫中一般，充沛的力量涌入了体内。
体型最大的那只皮皮走上前去，躬下身去，双手高举，周围的皮皮们也重复着这样的动作，以未知的语言齐声进行着某种虔诚的祈祷，耀眼的光芒包围了它们。
待诵读完毕，仪式结束后，皮皮们直起身来，首领皮皮的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两块闪烁着与巨石同样光泽的碎石，那是来自月亮的恩赐。它将碎石交到莱尔救助的那只皮皮手中，后者则将它们分别送给了莱尔与大吾，并以完全不同的庄严音色诉说着。
“借助月光的神力，为你们进行了赐福，这是月之石，送给你们。”
二人同时听到了一个稚嫩的女声，月光之下，皮皮的能力也得到了增强，可以实现类似拉鲁拉丝的心电感应交流。
收下礼物并表达谢意后，祭典便进入了后半段，巨石的光泽恢复了开始时的样子，皮皮们则手拉手围绕着巨石跳起了轻快的舞步，享用收获的树果大餐。
“这块月之石与我以前见过的都不一样，其中流转着一些特殊的光晕，具有难以估量的收藏价值，或许这就是我来月见山想要寻找的，月光陨石，不虚此行。”大吾坐在柔软的草甸上，仔细的观察着手中的小小石块，一份来自皮皮的礼物，奈何现在手边没有更多仪器，无法进行更多分析。
“皮皮们真是特别的宝可梦，大吾先生，你说，它们所说的月光赐福是指什么呢，或许宝可梦们还有许多我们人类不了解的事情。”莱尔平躺在大吾身旁，仰望着今晚夜空中格外圆满的明月。宝可梦的世界还有许多未解的谜团，而他的旅程才刚刚开始，前路漫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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