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追灵（四）
“想我当年还是一个刚刚化形二十年不到的青春靓丽单纯无辜的小树灵，我不就是吸了点儿人的灵气吗？我就是吃这个长大的呀！而且我不也没把人吸干吗？”
“那个臭天师就莫名其妙就要跑出来收服我，打不过我就用美色 诱惑我！”
“当时的我还是个雏儿啊……怎么禁得了这种诱惑……”
沈安折：“……”
散灵叽里呱啦地不停说着自己的过往，说自己当年多么多么厉害，又是如何如何被一个混蛋天师又骗感情又骗身体的惨痛经历，然而沈安折对此并不是很感兴趣，甚至有点儿想用暴力结束对话。
他抬头看了一眼徐行，对方被散灵箍在天花板上箍得死死的，却还是用眼神向自己示意，表示自己没问题。
徐行的手拽住了散灵的一根藤条，然而散灵正说得起劲，因此并未发觉。
“前辈，我真心对你的遭遇表示同情。”沈安折不着声色地附和着散灵的话，“不过您也别对我们天师有这么大的恶意，我们中虽然确实有你口中这种为了完成任务不择手段的天师，但也有很多善良正直的天师。”
“比如我师父，我敢说，如果你遇上的是他，他绝不会用这种方式欺骗你……”
“哼，我才不信呢！”那散灵尖声道，“当年那混蛋天师也是一副温柔正直的样子，结果呢！结果呢！”
“结果就是老子被困在这里二十年，而他张岚生成了你们这玄门德高望重的大宗师，这二十年来他一次都没来看过我！”
沈安折：“……”
这不是巧了吗……
他师父可不就是现在的千机峰一代宗师张岚生……
沈安折没想到自己参加次实训还遇到了师父年轻时的风流债，只觉得脸上有股火辣辣的刺痛感，仿佛是被这残酷的世界狠狠地抽了两个大耳刮子。
“呃……您说得都对，天下天师都是混蛋，都是大猪蹄子……”沈安折有点儿心虚，不自然地眼神飘忽，一下子改了话语，无脑附和道。
“嗯？你这个人怎么变得这么快？刚才不还说你师父绝对不会怎样怎样的吗？”
散灵看着大大咧咧，在这一方面居然格外的敏感，一下子就抓住了沈安折变化的表情。
他的语调停滞了片刻，随后他甚至有些不确定地低声问道：“你师父……叫什么名字？”
“……”沈安折被他的问题噎了一下，眼神朝四周飘了一圈，明明那散灵没有现身，却又觉得这四面八方都有无数的眼睛盯着自己。
“家师……家师张岚生……”
沈安折低着头断断续续地说出自家师父的名字，“张岚生”三个字出现的瞬间，空气有了一丝凝滞，那箍住徐行的藤蔓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徐行就这么从天花板上毫无准备的就摔了下来。
散灵：“……”
沈安折：“……”
徐行：“……”
最怕空气这样突然安静，沈安折有些懊恼，他不该提起自己师父的名字的。
他本来是想先稳住这只话痨散灵，和它交谈以转移注意力，给徐行挣脱束缚争取时间，谁知道这散灵居然和师父有仇呢！
“你……你是张岚生的徒弟？！”
“是、是……”
“……”再次得到肯定的回答，那一向喋喋不休的散灵居然又一次说不出话来。
“他居然收徒弟了……”过了好久，他才喃喃地开口道。
“……”
一道青色的灵风从四面八方的墙中席卷而来，青色的灵气流动，带动着沈安折栗色的碎发也随之舞蹈。
他还未来得及去扶起徐行，就被这一阵风吹得睁不开眼，不得不用手去阻挡眼前的风。
青色的旋风过后，一个长发青衣的年轻男人出现在了沈安折的眼前。
“张岚生那么怕麻烦的人居然会收徒弟……你不会是他的私生子吧？”
男人眉眼俊朗，身材高大，脸上还有树灵特有的青色印记，他居高临下地盯着沈安折，眉头紧锁，语气颇为不善。
“……”沈安折看着这个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男人，一时间不知槽从何处起，只能干瘪瘪地回答。
“前辈您误会了……我和师父只是师徒关系，绝对没有您说的亲子关系……”
“晚辈虽然愚钝，但好歹知道自己的爹妈是谁。”
“你怎么就这么肯定？万一你不是你爹妈亲生的呢？万一是张岚生故意把你交付给你爹妈养，然后其实他才是你亲爹，只是故意用师父的身份在你身边照顾你管教你呢？”
沈安折：“……”
前辈你这多少是琼瑶小说看多了，他沈安折和张岚生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怎么可能是父子？
他沈安折和自己爸妈从小到大生活了二十年，他还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亲生的？
散灵这一系列不着边际的质疑，多少让沈安折有点儿生气了。
他冷声回答道：“前辈，我再说一次，我只是师父的徒弟，我知道我的父母是谁，我肯定我是他们亲生的，我的家世问题就不劳您费心了。”
“您一直这么怀疑我和师父的关系，莫不是您心里其实是希望师父结婚生子，有个家庭的？”
“放你娘的屁！”一听到沈安折的话，散灵一下子就急了，两条藤蔓从身后钻出，像两只大手一样，拎起沈安折和徐行的衣领，一手一个，直接将两人丢出了房门。
“看在你是他的徒弟的份儿上，今天我就不抽你俩了。”散灵靠在房门上，恶狠狠地对着门外的两个人说道，“现在你俩给我有多远滚多远，老子看见你俩就烦！”
“……”沈安折盯着散灵的眼睛，一声不吭地看了半晌，突然一屁股就在门口坐了下来。
散灵：“……你他妈给我搁这儿撒泼来了？！”
“不是我撒泼，是前辈无理取闹才是。”沈安折双手交叉抱胸，哼道，“前辈明明知道我们来这幻境的任务就是带走前辈，按道理我们就应该和前辈干一架，让前辈心服口服地跟我们走，但是我向来不忍心对老人家出手，所以才对前辈好言相劝，结果前辈反倒让我们滚！”
“反正我们带不走前辈回去也是要挨罚，那倒不如就和前辈耗在这里，前辈去哪儿我们去哪儿，彼此还能聊聊天唠唠嗑。”
“……”沈安折这话一出，散灵直接给气笑了。
他一把揪起沈安折，怒道：“你别以为你是张岚生的徒弟我就不敢揍你！我告诉你，我要是生起气来就算是他张岚生站在这里，我也照打不误！”
“……”沈安折直勾勾地盯着他，似乎并不因他的威胁所退缩。
“师娘。”
半晌，沈安折突然脆生生地说了这么一句，硬生生地叫散灵那扬起来恐吓人的拳头都停住了。
散灵：“……”
徐行：“……”
他们大概谁也没料到沈安折能这么能屈能伸，这亲戚说攀就攀，一句师娘叫得干脆利落，毫不含糊。
“……你这副气人的样子还真是和张岚生一模一样，是他的徒弟没错了……”
散灵松开沈安折的衣领，扶额道。
“前辈，我也不想这样的——”
“可是我没有办法呀，要不您就成全我跟我走，这样我就绝不惹您生气了～”
沈安折眼角微弯，嘴角也像一只狡猾的小狐狸一般浸着一抹笑。
散灵：“……”
“前辈，怎么样？”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晌没有说话。
“……叫什么前辈？叫师娘！”
最后，散灵妥协了，他气急败坏地瞪了一眼沈安折，似乎气势十足，然而耳垂上的绯红却出卖了他。
这分明就是一只超级恋爱脑嘛！
沈安折不是很懂得对方明明对这句“师娘”很受用却还要装作气急败坏的心思，但他很聪明，明白此刻的散灵就是一只虚张声势的大猫，只要顺着毛摸就可以让他对自己露出雪白的肚皮。
“是，师娘～”
“……哼。”散灵轻哼一声，这下耳朵上的绯红直接蔓延到脸颊了。
果然是这样，沈安折暗笑，又故意乖巧地叫了好几声“师娘”。
“再外面别老是把师娘挂在嘴边，不然还叫人以为他张岚生的弟子没本事，出门在外只能靠师娘呢！”
散灵明明很受用，却还故作矜持地教训他，沈安折点点头，但下一句话开始，还是一波师娘攻势。
单纯的散灵彻底沦陷了。
“回去之后告诉张岚生你遇到我的事，让他过来见我，听见没？”
“是，我一定将遇见您的事一五一十一字不落地告诉他。”
“……我把你俩关着的事情就不必说了。”散灵突然有些不好意思，眼神飘忽，尴尬地挠了挠头。
随后，他的身形消失，变作一道青烟落到沈安折手中，化为了一块青色的石头。
“前辈？师娘？”
沈安折戳了戳手中的青色的石头，那石头却再没了一丝动静。
“嗯？”
“散灵变作灵石形态之后就失去对外界的感知了，现在的它既听不见我们的声音，也看不见我们了。”这时候，徐行走到沈安折身旁给他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这还是我第一次这么和平地在幻境里完成任务，这难不成就是传说中的‘出门在外，熟人多好办事’？”沈安折颠了颠手上的灵石，好笑道。
“只是这前辈也太着急了，连名字都不说我怎么告诉师父他是谁啊。”
“……”
沈安折自顾自地说着，一抬头才发现徐行正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望着自己。
“你……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没什么……”徐行转过头，脸上的表情明显在憋笑。
“只是突然发现你似乎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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