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离京
穗云指了指内务府的方向，称若是两手空空的回去，必定会遭到太后的怀疑。届时我便说不清了。
我冷笑一声，讽刺道：“我若是将方才的事儿一五一十的同太后说清楚，想来太后非但不会怪罪于我，还会对我更加信任。”
“姑娘若是如此想，奴婢也无法了。只是，若是因此二位主子生了嫌隙，姑娘怕是得不偿失了。”她皎洁地一笑，“娘娘可是比您早入个几年宫，当初又恰逢太后丧女，如若不是我家主子，夜夜在旁随侍，当作亲生母亲般的照顾，太后能不能挺过来还是两说呢。”
虽是不满她口中的语气，奈何说的确有道理。如今我在宫中孤立无援，形势尚未认清，若是真布了什么局，也不是现在的我能左右的。
我朝着内务府走去，远远便瞧着琉璃那焦急的面容。
“小姐啊！您方才是去哪了？可叫奴婢好找。”
“我还想问你呢，一转头人就不见了。”
“奴婢当时也不知是怎么了，突然头晕的很，眯了会儿眼的功夫，就瞧不见您人了。”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咱们出来的时辰也够长了，别让姑姑等着急了。”我见她手中端着个盒子，便急匆匆的往回赶。
方进宫门，还没来得及入殿问安，就被一双手猛的拽到身后。
“怎么这时候才回来，奴婢心急死了！”
“莲心姑姑，方才我不慎迷了路，所幸遇见名好心的宫女将我带了回来。”我偏了偏头，一脸无辜的说道。
“琉璃当差不用心，这个月的俸禄就不必领了。”
闻言，琉璃忙跪地讨饶。见她哭的凄惨，我也只是表示同情，若是撇清她，那方才的事儿就瞒不住了。
“皇上起驾！”一道令人不甚舒服的嗓音响起，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身侧的人拽了下去。
“恭送皇上！”只听院内的宫人齐齐喊道。
我借着人群，终于看清了那位九五之尊。
衣着暗红色云纹朝服，身姿高挺，一头乌发束起，戴着嵌玉紫金冠。鬓若刀刻，眉目如画，面如莲瓣，眼含秋波。
皮相好的人不在少数，可他不仅如此，更是由骨中所透出的俊秀。路过宫门时，周身所散发的气质，竟将人压在原地，动弹不得。
待他彻底走远，悬着的心适才放下。
“跟奴婢进来吧，娘娘传唤您。”莲心搀扶起我，偏头在耳边低语一番，“宫里最近不太平，方才皇上到访多半也是因为这事，您待会进去了，一定要听娘娘的吩咐。”
“放心吧，多谢姑姑的提醒。”我轻声回道。
此时太后正半眯着眼，靠在主殿的软塌上，腿上放着一本《周易》，指尖有意无意的划过白瓷盏边。
“青窈啊，”太后无波无澜的开口道，“你可知，自侯府倒台，朝堂上的纷争便接连不断。世家大族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
“臣女闺阁女子，对朝中之事不甚了解。”
“哀家并无试探你的意思。如今将位空悬，兵权旁落，有的是人等着叼走这块肥肉。”
“前些日子，哀家的表叔，徇私舞弊，贪赃枉法，在他府中上下搜出万两白银，其中，不乏一些重要信件。现在已然交由大理寺审理，其中牵扯的人，恐怕不在少数。”太后说完，像是颇为头痛的按了按太阳穴。
“太后的意思是？可要为此避一避风头？”我无不担忧的看向她。
“方才与皇帝商量过了，哀家自请出宫，为先帝祈福。此去经年，你可愿陪着哀家？”
我还是那副乖巧的模样，心中却泛起巨浪，惊骇不已。
若说此前太后留我，还能归结姑姑的原因。可现在，带着我一个不明不白的罪臣之女，入皇陵旁的皇家寺庙，这是莫大殊荣？
“哀家知道，你是个聪明孩子，自然知晓，跟着哀家，不仅能够保你平安，日后即便永不入宫，人前人后，自也不是一般身份。”她瞧着不久前刚取回的珊瑚钗：“哀家很喜欢你，自见到你的那一刻，心里已视为了半个女儿，所以思来想去，只有这个礼物，才能在哀家逝后，依然护你后半生平安。”
我微微一怔，眼泪险些控制不住。我明白太后话中的意思，她给了我一个机会，一个绝佳的机会，此时的我毫无能力，即便留下有姑姑作保，随便何人都能将我碾压。诚然，倘若真的一辈子留在宫外，我又怎能甘心？可若是跟着太后去往宗庙，无论是心境还是手段，都将得到翻天覆地的改变。
爹娘曾经的旧部，远在关外，若是借此机会与之联络一二，那么以后的路，也会走的更加顺坦。
我抬起头，看着太后，慢慢扬起一个笑：“能永远守在您的身边，臣女荣幸之至。”
不急，我芳龄不过十五，尚未及笄。往后的日子还有很长，这不过是个开端。如太后所说，各家族如同生长在巨木中的蛀虫，欲除之，绝非现在的我能做到。
况且，太后对我的善意，也并非如此简单，或许就是因为侯府的关系，有她的助力，总有一日，我定会揪出背后的诬陷之人。
太后满意的笑了，朱唇轻启，吐出两个字：“甚佳。”
……
不日，我便简单了收拾了行囊，临走之时，托穗云与姑姑见了一面。
“小云儿，这可是天大的好事，莫说以前从未有过世家女子进寺庙的先例，单单是太后为你谋的前程，旁人也是企及不来的。”
“只是今日一别，不知何时还能与姑姑相见了。”
“至多三年。”她神神秘秘的靠过来，“兄长被害一事，我已有了些眉目，这些奸臣佞官，总有一天会为他们自掘坟墓！”
“小云儿，你当今要做的，就是隐忍折服，这些事情，你就放心的交给姑姑。待你归来，便是我们二人的复仇之日！”
太后离京那日，翠玉软轿，精兵护卫，绫罗绸缎，另有百余宫人。一路浩浩荡荡，气势滂然。皇帝站在巍峨的城墙上端，目送着队伍一行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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