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怪物
本来安静祥和的人鱼协会大厅已经满地血污，警报声，嘶吼声与攻击的声音，最终全部淹没在那如火蛇一般蹿起的烈焰之中。
一切都在燃烧殆尽。
被抱着离开火场，解辰一边搂着黑发青年的脖颈，一边望着那已经陷入熊熊火焰中的建筑。
如果他没记错，刚刚他们离开的时候，那两个堵住前后门的异能者还在火场之中，他们要防止火焰窜出，也要防止那堕化物从火焰中逃跑，所以他们至今用着自己的异能牢牢封锁着战场。
解辰注意到在火场外，有两个年轻人站在十分靠前的位置，他们表情凝重地盯着火场内，眉头紧锁。
“他们是谁？”解辰问道。
盛致闻声瞧了一眼，看见那两个人的面容，有了猜测，他回答道：“他们应该是里面异能者的人鱼，在担心自己的搭档，怕他们出不来，也怕他们出来的时候是另一个样子。”
盛致的话引起解辰的注意，他扭头看向青年，才发现盛致那张俊美清逸的脸上此时灰扑扑的，看起来有些滑稽。
反观他自己，别说没受伤，灰尘都没怎么挨到自己。
还算是个尽职尽责的护卫。
解辰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不远处的火舌噗噗作响，热浪已经将雨季那湿润的空气烤干，盛致想到太干燥的空气会对人鱼不好，便抱着解辰往后面更退了一些。
“异能者是最容易堕化的一部分人，因为异能使用的越多，堕化值就会越高。”盛致解释道：“他们现在在里面这样高强度的使用异能，人鱼还不能靠的太近，没办法在旁边净化，堕化的风险很高。”
“他们在外面唱不行吗？”
盛致笑了一声，“人鱼的净化之歌和异能一样，也有级别之分，能力强的人鱼可以远距离净化自己的异能者，但……”那样的人鱼又不是满大街都是。
异管所的支援此时也到了，为首的队长与那位指挥的乌云伟对接了信息，而也在此时，火焰中的呜咽声逐渐消失，然后从那火光中走出来两个身影——正是那殿后的两位异能者，他们相互扶持着灰头土脸地在浓烟之中慢慢走出。
那两个等待的人鱼看见自己的搭档平安归来，大大地吐了一口气，然后迅速迎上去。
“堕化物已消灭。”那两名异能者被人鱼搀扶到异管所的队伍面前，他们不顾自己此时的情况，尽职尽责地向组织汇报道：“任务已完成。”
“你们辛苦了。”队长宋运一脸肃然地说道：“你们好好去休息吧，这次任务我会将你们的名字上报给所里的。”
说完，他转头准备指挥人去收拾残局，结果一转头就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顿时眉头一压。
解辰还在脑子中消化这场动乱，异能者堕化来得太突然，他此时才清晰地意识到这个世界对于生灵来讲是个多么严峻的生活环境。
邪气四溢，生灵变异。
根据龙族传承的知识，这是天道崩坏的象征。
天道崩坏，便会生灵涂炭。
但是又似乎跟天道崩坏有些不同。
不过目前最重要的，还是他从那些人类身上所感受到的熟悉气息。
找到那个气息的源头，或许他就能找到自己出现在这的来龙去脉，找到恢复能力与回去的方法。
正在他思考的时候，旁边忽然传来一道不悦的质问声，“你怎么在这里？”
小金龙立刻皱起眉。
这什么人，如此无礼。
盛致此时刚刚把解辰放到旁边的花坛边上，直起腰，他扭过头，就看见了宋运杵在他们面前。
遇到熟人了。
和来人那气势汹汹的样子不同，盛致只是微微挑了一下眉，表情毫无波澜。
“又是你。”宋运的声音中满是敌意。
盛致还没开口，解辰先不乐意了，“无礼的人类。”
宋运这才注意到那坐在花坛边上的解辰，金色鳞片在那远处透来的火光下熠熠生辉，少年姣丽的五官此刻正表现着主人的不悦。
宋运忽然想起来最近自己听到的消息。
盛致的异能波纹出现了匹配者，而匹配者正是一条被营救回来的金色人鱼。
他听闻那条人鱼有些问题，所以才会被所内这么果断地分配给盛致，这样既可以完成异管所对盛致父亲的承诺，也可以解决一条人鱼残次品的处置问题。
只是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的一条人鱼。
配给盛致可惜了。
“你看够了吗？”
宋运赤裸裸的注视让解辰很是不爽。
这个人类一开始已经很没礼貌，现在还这么盯着他。
宋运没想到解辰说话这么不客气，毕竟他接触到的人鱼都是温柔乖巧的，他刚准备移开自己的视线，就发现盛致往旁边挪了一步，用自己的身体将那人鱼牢牢挡住。
“一阵子不见，宋队长还是老样子。”盛致懒洋洋地笑着，“没什么长进。”
宋运脖颈上的青筋暴起，他怒瞪着盛致，“你说什么？！”
解辰冷冷地说道：“他说你没长进，没长耳朵吗？”
宋运：？？？
一个盛致就已经够惹人生气了，这条人鱼怎么回事？？
“你……”宋运想骂人，但又顾虑到有人鱼在，不敢放肆，他只能气愤地捏紧拳，仿佛将所有的怒气都捏在其中，“不要以为被分配了一条人鱼，你就能为所欲为，我会一直盯着你，盛致。今天你出现在这里，这里就又出现一名异能者堕化，这些人的堕化和你一定脱不了干系。虽然现在所里顾忌着你父亲的贡献，不肯动你，但是这不会持续太久，我一定会亲手将你这个怪物处理掉。”
宋运不知道是想到什么事情，那双布着细纹的眼睛里满是杀意，就仿佛是想拿自己的目光将盛致千刀万剐一般。
然而盛致没当回儿事。
既没有害怕，也没有生气，他只是轻飘飘地说道：“每次宋队长见到我都要这么说一番，放心吧，我的记性不差，记得住。”
“呵，你不用给我耍嘴皮子，我一定会等到你狐狸尾巴露出来的时候。”宋队长深深地看来一眼盛致脖颈和手脚上的束缚环，‘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等到他离开，盛致转过身，便对上小金龙那探究的目光。
“这个人是谁？怎么这么嚣张？”
盛致打了个呵欠，今天起得早，发生的事情又多，他都有点困了。
“宋运宋队长，b级异能者，是异管所的小队长。”
“他说的话什么意思？”解辰想着宋运的话，觉得里面很有蹊跷。
那话里话外，就像是把堕化的事情都怪在了盛致头上。
“是啊，什么意思呢。”黑发青年很是无辜地看着解辰，“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他弯了弯眼睛，“辰辰，我们回家吧。”
解辰此时才注意到盛致的称呼，他不满意地皱起眉，“什么辰辰？你不要乱叫。”
恶心死龙了。
“辰辰不喜欢吗？”盛致弯下腰，将解辰再度抱起来，然后朝他们停车的位置走去，“那行吧。”他妥协地说道。
停车场现在乱糟糟的，还有不少围观的人没有散去，救护车和异管所的车队也乱七八糟的停着，盛致绕了个路才带着解辰回到车子里。
小心地将解辰放到车厢内的水箱中，盛致看着那已经找好舒服位置，将一个简陋的水箱坐出了王座气势的解辰，从头到尾，他仔细瞧了瞧，还好，鱼鳞都没磕到一点，就是脸上沾到了一点儿灰。
他拿起旁边的湿纸巾，细致地将解辰脸颊上沾到的一点灰尘给擦拭干净。
盛致的动作轻柔，解辰仰起头看着那朝自己微微弯腰的青年，那双桃花眼低垂着，犹如一池深潭，而刚才抱着他躲闪时的气味在这接近密封的空间中也更加清晰起来。
解辰盯着盛致那张俊美的脸，然后不咸不淡地说道：“你擦擦自己的脸吧，脏死了。”
灰头土脸的。
盛致这才注意到自己，他借着车窗照了照，然后一边直接用那给解辰擦过脸的湿纸巾给自己擦，一边说道：“下次注意。”
擦完后，盛致忽然想起一件事，他说道：“等会儿我们先去一个地方。”
解辰有些疑惑，“还要去哪？”
本来他们的行程安排只有来人鱼协会，但现在出了这事，之前要办的事肯定也是办不了了。
“买点东西。”
盛致简单地回答道，大概是知道解辰不喜欢去那些杂乱的地方，他坐上驾驶位后扭过头，对解辰说道：“放心，等会儿你呆在车里就行，我很快就好。”
大概一个小时后，商店街那鲜少有人光顾的高奢店店门忽然打开，本来还在闲聊的店员们立刻挺直腰杆，露出标准微笑，然后条件反射地朝着门口的人欢迎道：“欢迎光临，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
说完后，他们才看清来人，那是一个黑发黑眸的俊美青年。
别人都是人靠衣装，他却是衣靠人装。
明明单看那身衣服随意地就像是要去逛菜市场，可放在这人身上却令人怀疑这是不是什么不知名的私人订制。
毕竟真正地位高的人都低调。
而且这长相，进娱乐圈肯定早就火得一塌糊涂，这没进娱乐圈，就说明人家不被娱乐圈的金钱名利所诱惑。
一定是个大顾客！
逻辑链这不就闭环了。
在一瞬息的犹疑后，销售主管完全忽视了对方手里拎着的那杂物袋，示意别人退开，决定亲自来招待这大客户，“先生，您想找什么？香烟，净化水，净化过的瓜果蔬菜肉制品我们都有。”
青年那双桃花眼里总是深情满满，冷白色的皮肤上的泪痣更引人遐思。
盛致略环视了一圈这精致的店面，放弃自己寻找，问道：“我想要找……”他沉吟一秒，“……花香味很多的熏香。”
熏香？
这么雅致的东西，这年头买的人可不多。
果然是个有钱人。
两人走到香水柜台前，销售主管介绍道：“您看看，这边有主调玫瑰的，百合的，还有这款，栀子花香味的，都很受欢迎，都是全净化鲜花提取的，您可以试试。”
盛致不为所动，再次重申自己的需求，“百花香味的。”
百花是什么花。
销售主管愣了一秒，“啊？”
“要花香味很多。”盛致弯了弯眼睛，“你们没有吗？”
没有。
销售主管维持着自己的笑容，说道：“市场上没有这款调香呢。”
“嗯？”
“花香味太多会很呛鼻。”
黑发青年眼睛一扫墙上摆放着的各类香水，然后转过头对销售主管轻描淡写地说道：“那你帮我把所有花香味的香水都拿一瓶吧。”
“……啊？”
销售主管看着俊美青年那随意的模样，一瞬间的怔忪后，两眼登时发亮。
果然是大顾客！大手笔！
“好！您请稍等！”
片刻后，近十款香水被整整齐齐地放在描金的购物袋中，“共计一万零七十信用币。”
盛致从自己的口袋中掏出自己的id卡递过去。
一秒时间，转账成功。
销售主管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
这么大的单子，一个季度的业绩有了。
“先生方便留一下联系方式吗？以后上新可以第一时间……”
“滴——”盛致的联络器响了一道提示音，“账户余额不足10信用币，已超过最低限额。”
…………
……
这就很尴尬。
从业多年，这样的情况还是第一次见。
虽然很心痛，但销售主管秉持着人道主义友善地建议道：“先生，要退货吗？”打脸充胖子也不是这样玩的。
盛致此时已经将信息提示按掉，听见问话，他不理解地偏了偏头，“为什么？”
“……”余额不足10信用币了哦，不足10信用币了哦！
销售主管提醒道：“您的信息……”
“啊……”青年恍然大悟，然后随即他毫不在意地说道：“没事。”
拎着自己买好的霓虹灯和香水，盛致终于回到了车上。
在车厢内都有点等到不耐烦的小金龙见他回来，尾巴烦躁地一拍水，将水花都打到了外面。
“你怎么这么慢。”
“抱歉抱歉，稍微耽搁了点时间。”
解辰看着盛致放到副驾驶上的东西，好奇地问道：“你到底买了什么？”
“唔，回去你就知道了。”
什么东西，神神秘秘的。
解辰盯着那袋子，如果是以前的他，他这么一扫就能知道里面是什么了。
金色的龙尾在水里一摆，解辰靠着水缸，透过窗户看着外面那被楼房划分的天空，雨季的天空阴阴的，满是乌云。
此时车厢内的广播报道起了今天人鱼协会内的异能者堕化事件，解辰一边听着，一边思索着。
今天他感觉到的那股气息到底会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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