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枷桎树
夜深一些的时候未晞敲了敲羲和的房门，见没有动静未晞就自己开门进了，羲和果然没有睡，他显然是知道她进来了却依旧摇着一把折扇躺在床上。
要说羲和的房间还真是简朴，只有一张胡桃木的凉床，连草席都没有，据说是因为他体热，连冬天都是打地铺睡觉的。
未晞将将坐在床沿上，正声道：“听说樱草天神神陨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以她的灵力过个几百年就回来了。”
羲和蓦地睁开眼，哼笑一声：“那你能猜到天之香山的下一任花神是谁？”
她指着自己，一惊：“莫不是我？”
“你想得美！”
“那就没事了，天之香山我一个神仙都不认识，怎么能做得了花神，况且高天原上现在那么危险我还是老老实实呆在玖琼山吧！”未晞拢了拢衣角，她现在真心觉得没有那么想去高天原了，或许一直在玖琼山上生活下去也不错。
羲和瞥了她一眼：“但……万一真的要让你接任花神，你又当如何？”
未晞坦然道：“如果真的这么草率就决定了，那这个花神我大可以也当的草率些……”
羲和笑了，这一次是真的被逗笑了，他盘坐了起来，眼神微漾：“你是先花神荏菽的女儿，本来让你接任花神就是实至名归，先前是因为樱草在天之香山的威望，再加上那时你一心只在收集玄珠的碎片，从而才让她接任了花神之位。”
羲和接着说：“接任了花神你要去到天之香山，那时候你又当如何？”
“想来那个梦魇兽也不是经常出没的，我已经被它咬过一次，应该不会运气差到再被它咬一次吧！”
“你真的以为梦魇兽是一只四处游荡的凶兽吗？高天原之上三大岛屿都住满了天神，它又怎么会有藏身之处？”
“梦魇兽是被谁圈养的？”未晞被吓得捂住了嘴，如果这是真的那又是谁在背后操纵这一切？
“玖琼山从前是草木不生的章莪山，梦魇兽真名叫做狰，是这里山上封印的一只奇兽，被我和玉镜，方仪一起解开了它的封印，然后就一直养在高天原上，最开始的目的只是为了惩戒那些离经叛道的天神，但久而久之方仪就把它当成了一个巩固自己权利的工具……万万年来除了我们三个以外所有的天神都误以为梦魇兽是一只凶兽。”
“你的父亲禾役之前用剩下的一支破云箭矢留在高天原……你当初就是为了找它才上了高天原，而后被梦魇兽咬伤了。”
“我也是被天帝……可是为什么？”未晞心惊肉跳。
“你有荏菽的血脉，你也同样能够培育枷桎树，那棵树汲取了天神柱的力量，那未必就不能反过来控制天神柱。”
“控制天神柱？那可能吗？”
“这就如同你和桑落一样，而枷桎树就是连接你们之间的枢纽，你同样可以从天神柱中汲取它的力量。”
未晞沉静了一会：“所以他让我失去记忆的目的就是为了更好的控制我。”
“你母亲当初种下枷桎树也只是为了让根坚洲的地缚同样能受到天神柱的管制，但这却助长了方仪的野心。”
“你为什么到现在才告诉我？”
“一直到樱草遇害我才明白，方仪他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我所认识的天帝了，枷桎树的根茎已经和天神柱捆绑在了一起，或许只有你才能将它连根拔起，但稍有不慎高天原上所有的天神都有可能会遭殃，这就是我一直不愿意告诉你的原因。”
“我现在连信手拈花都还做不到，你让我去拯救世界，这太夸张了。”
羲和说：“所以我有一个打算……”
桑落刚刚出去绕着玖琼山四处探查了一番，回来就见到未晞洋洋洒洒的大阵仗，似乎是在收拾东西，她从羲和那里回来以后就开始收拾行李了，她决定离开这里，不管去哪里都行。
“你这是要做什么？”桑落不解。
未晞说：“我要离开这里，高天原是去不了了，我跟你一起去根坚洲。”
“和我去根坚洲？”桑落轻笑了一声把锟铻刀放在桌子上，“不要白费力气了，我刚去试了，山外的结界连我的锟铻刀都劈不开它。”
“怎么可能？你连紫芫殿的结界都能劈开？”
桑落说：“我想大概是那天羲和故意放水了，不然结界反噬，我很可能会没命了。”
未晞这下彻底绝望了，羲和想让她下凡历劫，从而提升自己的修为。都说下凡历劫是九死一生，是三界之中最困难的劫数，她之所以想恢复灵力就是为了可以恢复记忆，但是拯救世界的担子太大了，她觉得自己担不下来。
想了一夜，次日未晞推开窗，发现屋外是白茫茫的一片，玖琼山下雪了，玖琼山过去从不下雪……
大雪接连下了三天，三天后再次推开了羲和的门，羲和正在扶额憩息，便听见未晞说：“我要下凡去历劫。”
“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羲和闭着眼说。
“我不想再呆在玖琼山了，我要离开这里，但我有一个要求，下凡的命格必须由我自己来定。”
羲和在凉床上扶正了姿势：“好，我答应你。”
第二天羲和特意把忍冬关在房间里，然后还给房间上了锁，忍冬一直敲门大喊：“羲和天神这是为何？”
“你且安静的呆一会。”
“羲和天神，至少让我如厕吧！你想把我关到什么时候？”
“你房里的那盆红梅要开了，正是需要肥料的时候，就靠你了……”
未晞觉得忍冬太可怜了，每天兢兢业业还要被羲和关起来，虽然她也很心疼忍冬，但此刻她更关心自己。
晌午的时候缘机仙子踏着彩云而来，羲和背着天帝把她请了过来，目的就是为了给未晞叠一副命理牌，帮她选一个下凡历劫的出生。
缘机仙子在帮未晞叠命理牌的时候，听见隔壁屋子忍冬在大呼小叫，忍不住问道：“这就是天帝派过来的监督你的那个小天神？怪不得天帝把他派过来，叫的声音比鸡大！你怕是睡不了懒觉了。”
羲和无动于衷，因为后山的封印被打开了，羲和知道也只有他经常去后山，这下证明他果然背着自己在和天帝联系，把他关起来实属下策，但羲和完全不想动脑子把他支开，不如把他关起来了事。
看到缘机仙子在桌子上叠了半天，未晞忍不住问道：“我下凡历劫到底给我安排了个什么出生？”
缘机仙子悠悠道：“此去凡间必定要历经凡间七苦，但这七苦若是太甚却是过尤而不及，否则也只是浪费时间而已。”
“七苦是什么？”
“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我还是不明白这七样东西怎么会苦呢？难道要比后山的灵芝还苦？”
“色、受、想、行、识这五种东西遮盖住了人本有的智慧，引发人产生贪、嗔、痴之心，这三种心又反过来牢牢执著这五阴，像干柴遇到烈火一样炽盛燃烧，从而造作恶业，感召恶果，受种种苦。前面七种苦皆由此苦而来。”
未晞盘坐着挪了挪位子：“你说了这些我也听不懂，你只需要跟我说我下凡要经历什么便好。”
“也罢，因缘和合而生，结果如何终究还是要看你的悟性。”缘机仙子拎起一张命理牌，上面刻着的是一个及笄的女子，而后雕刻的图案不断的变化，快速闪过这个女子的一生，她是亡国的公主，前半生无忧无虑，怎知家国被亡，从战乱的王城中逃出来过后开始了颠沛流离的一生。
“嗯……前半生锦衣玉食，后半生只能吃糠咽菜，不妙不妙。”未晞看完以后摇了摇头。
缘机仙子拎起第二张牌，画上的女子是一个饱读诗书的才女，和心上人私奔以后被抓回，出嫁后一直没有生育而遭到夫君的冷淡，三十几岁便就病逝。
未晞依旧觉得不好，缘机仙子又给她看了一版，商贾人家的小姐，出嫁后相夫教子，一生顺遂，她依旧觉得不妙：“才十几岁就生了四五个孩子，比母猪生的还要多。”
然后又接连看了好几版未晞都果断的摇头，缘机仙子思付一番从袖中掏出一幅更大的命理图：“你且看看，这个宅子里有一百三十多个女孩，从上到下，从老到幼你觉得哪一个符合你的心意。”
未晞随意拖拽着命理图，画面被拽到哪里画上的人物便开始动起来，这是一个官宦人家，宅子里单单是丫鬟女使管家婆子就有七八十人，其中身份地位最尊贵的就是府里的李老太太，五品官员李渊的嫡母。
看了许久未晞依旧没有觉得满意的，这些女子大都刻板，没有什么新意，除了女中人杰的李老太太，但纵观李老太太的一生也是命途多舛，虽然生了个儿子还算出息，但是要到五六十岁才能真正的顺遂起来，
未晞觉得也要熬太久了，不若去当这个李渊疼爱的三女儿，别的不说至少府里上下都得看她的脸色，但细细看来这个三女儿性格太过于骄纵，未晞也不甚喜欢。
再挪动画面，画中的女子正在练习书法，她同样家中庶出的女儿，排行第五，生母因病早逝，本该留到嫡母的身边照顾，但是却对她十分的不待见，差点掉进池塘里溺死，然后就被送到了李老太太身边抚养，虽然出身不高但是却沾染了李老太太的刚中柔外的品质。
缘机仙子跟在后面看了大半天，实在是有些乏了，若不是看在羲和的面子上，她也决不会拿出这一副命理图来，她见到未晞还有顾虑于是说：“命理这个东西百密一疏，最后难免会有出入，你是仙胎下凡，你凡间的命运都是可以靠自己改写的。”
“那就去当这个五小姐好了，总觉得她与常人不太一般。”
羲和从一开始就在一旁静默着一声不吭，看到未晞选好了这才开口道：“如若你决定好了，那择日你就下凡去吧！”
未晞说：“但我想带上我的小猫咪一起。”桑落一直躲在床底下偷听着，听到未晞这么说连忙缩到了墙角。
未晞拽着它尾巴把他拖了出来：“你可别想跑，万一我下凡去了，你偷偷跑掉了可怎么办？”
羲和同样说道：“桑落，下凡历劫对你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桑落的尾巴已经炸毛了，他本以为躲起来未晞就能把他给忘了，但偏偏未晞就是不肯放过他。
“不如这样，你陪我下凡历劫，回来以后我就还你自由，如何？”未晞其实是这样想的，先假意把桑落哄骗下去，然后回来以后再出尔反尔。
虽然羲和嘱咐过未晞不要把自己下凡历劫的事情告诉忍冬，但临行前未晞还是去跟忍冬到了个别，她只说自己要出一趟远门，不要多久就能回来了。
忍冬猜测道：“你莫不是要下凡历劫？”
未晞连忙慌张地摆手道：“不是下凡历劫，绝对不是下凡历劫。”最后附上一个你一定要相信我的表情。
看到她这一副模样忍冬已经明白了，于是笑道：“不管你去多久我在玖琼山等你回来？到时候你想吃什么？”
未晞以为忍冬相信了她，一下子放心了下来：“我想吃桂花糕，莲子银耳羹，南瓜饼……”
“行，等你回来我一并给你做了。”
未晞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忍冬，我知道你最好了。”
忍冬一直笑着，直到未晞出了他的房门就慢慢收敛了笑容，天帝那边早就在问询玖琼山的近况，他一五一十地把未晞灵力大增还有她即将下凡历劫的的事情写在了信上。
“去吧！”忍冬放飞了一只玄鸟。
只有天界的玄鸟是可以突破玖琼山的结界把信件传出去，因为羲和同样要用玄鸟和天界联系，这便是他最大的疏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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