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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周白清身体连遭重创,无论是身是心都已不堪折磨,昏迷时连梦都作不动了,时间仿佛暂停,时间又仿佛被无限拉长,当周白清重新睁开眼睛时,眼前有一瞬还停留着陈十七在水下最后投向他的坚定眼神。周白清忙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往河边跑,他心里火烧火燎,脚下一个没留神就被河岸上的石子绊了一跤,结结实实摔在了地上。周白清暗吼了声,顾不得石子蹭破了手,也顾不得伤口绽开的左手,重新爬起,就在这时,一道纤瘦的身影挡在了他面前,一只冰凉的手推住了他的肩膀,一把冷酷的声音响起:“你别乱动。”

        周白清抬头看去,月光稀稀落落洒在说话之人的脸上,身上,照着他湿了的头发和湿了的衣服,照着他轻飘飘的表情和傲然的身姿。

        周柏清嗫嚅着他的名字:“艳阳天……”

        他心里颤动了下,可想起他在他眼里不过是另外一人,周白清的表情也跟着冷了起来,骂了自己两句,推开了艳阳天。艳阳天伸手一把抓住他,牢牢扣住他手腕,一双明目盯着他,命令般地说道:“你不能去。”

        周白清奋力甩开他的手,道:“水下的是陈十七!是我朋友!!你要想拦我,你试试看!”

        他又气又急,嘴唇都发白了,艳阳天也不去拦他了,只站在岸边不咸不淡地说道:“你现在下去是想找死吗?那他刚才留在了下面还有什么意义?”

        周白清本已踩进了水里,听到艳阳天这么说,看了他一眼,道:“我一定会救他上来,我们两个一起上来。”

        艳阳天道:“那好,你先找到那个入口再说。”

        说着,他手里掷出块闪亮的石头,那亮晶晶的小石子落进了泥沙里却依旧一闪一闪地亮着光。周白清跑过去挖起那石头看,艳阳天道:“入口的机关被我取了下来,你是找不到入口的。”

        周白清将那石子攥在手心里,牢牢看着艳阳天,艳阳天道:“明年今日,我若还活着一定给陈十七上柱高香。”

        他话语里毫无情绪起伏,冷面冷心,一如既往,周白清垂下头,不再和艳阳天废话,继续往水里走。艳阳天见了,依旧一副不近人情的腔调,说道:“你想去送死我不会拦着你,你死在这里总比死在别处好。”

        周白清道:“明年今日你不用给我烧香。”

        他此时已经走到了水深处,水位漫到了他腹部,刺骨的凉意穿过衣服和皮肤渗透进他身体,河底棱角尖锐的石块刺着他的脚底,可周白清全然感受不到这样的疼痛,陈十七在水下生死未卜的念头模糊了他的痛觉,反而催促着他加快脚步。

        “周白清!”

        艳阳天在岸边一声压抑的低唤听得周白清顿了一顿,可他没时间再做犹豫,他必须马上下去搭救陈十七!静谧的夜里不断响起巨大的水花声,周白清不敢回头看,他正要下水,又是一阵水花声,竟真的是艳阳天追了上来,他跑到周白清面前,扯着他衣领便道:“你现在下去就是自寻死路,陈十七要是已经死了,就是白白死了,你懂不懂??!”

        周白清道:“我怎么不懂?!我当然知道!可陈十七是我朋友!我明知道他就在水下,或许他还有一线生机!我怎么能就这么放弃??!”

        艳阳天拉他:“你跟我走!”

        周白清去掰他手指,道:“艳阳天,我的事你别管了!我们谁都别管谁!”

        艳阳天转身就给了他一个巴掌,周白清被他打得发愣,艳阳天道:“我不会看着你去送死,我拦你,你说你要和我动手,好,那就动手。”

        周白清大手一挥,甩开艳阳天,道:“我是死是活和你有什么关系?我不管你的事,你也别管我的事!”

        艳阳天眼里沾到了点周白清指尖带起的水,道:“你现在下去送死,我那天救你岂不是白救了?现在你的命就是我的事!”

        “什么那天救我?你什么时候救过我?”

        “那天你和雁来去在巷子里面,你去抓他的剑,你……”艳阳天说到这里忽然卡住,他不看周白清了,周白清呼吸一窒,眼睛都睁大了,他的视线一刻不停地盯着艳阳天,他走近过去,靠近艳阳天,艳阳天双手互相抓着,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是你救的我……”周白清颤抖着去按艳阳天的肩膀,“你救的是我……那又为什么要骗我……”

        艳阳天垂首道:“隔墙有耳,我本应该当一个神志模糊的病人。”

        周白清收紧了手上的力道,艳阳天被他抓疼了,抬起头皱着眉看他,周白清道:“你都好了??你……你怎么好的?你找到傅白玉了?”

        艳阳天摇头,道:“我能自由活动的时间不多。”

        周白清道:“好,等我上来后我们慢慢说这些事。”

        他还是不死心,艳阳天看了看他,并未再劝阻,周白清转身才要扎进水里,忽觉后颈一酸,他捂着脖子回头看艳阳天,眼前天旋地转,一下变出了四个艳阳天来。

        “没想到这根针会用在你这里……”

        这四个艳阳天幽幽地说着这句话,这四个艳阳天都伸出了手盖住了他的眼睛,周白清眼前一片漆黑,可他意识尚存,只是没法活动手脚,他的大脑飞速运转着,想着艳阳天刚才说的那些话,想着艳阳天之前说的那些话,他是什么时候恢复的神智?从什么时候起他把他当成袁苍山不过是障眼的把戏?又是为了障谁的眼?

        周白清心里问号越来越多,他感觉艳阳天拖着他上了岸,似乎又上了辆车,他一直揽着他的肩,周白清从不知道艳阳天的手心竟这么温暖,好似全身只要有那么一点肌肤与他紧紧贴着,周身就都会暖和起来。周白清现在特别想和艳阳天说说话,但他唇舌发麻,喉咙里梗了两下,费了半天的劲,只吐出了三个字:“陈……十……七……”

        艳阳天又搓了搓他的肩头,道:“吉人自有天相,他不会有事的……接下来的事你就别管了。”

        周白清又挤出了两个字:“师……父……”

        艳阳天长叹一声,久久才说:“你不要再这么叫我了,做人师父应当为人师表,我没有做好这个表率,没有资格再承担你这一声。”

        周白清想抓紧艳阳天的手,但他手上没力,只好又多喊了几声。艳阳天却捂住了他的嘴,在他耳畔轻声道:“周白清……我以前从没想过会收徒弟,我不过活到四十的命,与别人有太多牵连反而太多留恋,不能死个爽快利落……你我之间太多孽债……明年此时,我已不在,你也别再记挂……”

        周白清多想说话,多想伸手,可他四肢僵硬,眼看不到,声发不出,心急如焚时脸上偏又被两粒温热泪珠砸到,艳阳天揽紧了他,道:“你我就此作别……多加保重,后会无期……”

        艳阳天的话音颤抖着止住,没等周白清从他的话里回过味来,火辣辣的灼痛从他后颈袭来,周白清猛地睁开眼,四周一片敞亮,而艳阳天却已不见了。

        白天在酒店时,周白清听了艳阳天那句师弟后本下定决心与他划清界限,可过了还不到半日,他又彷徨迷茫起来,想到艳阳天这几次三番的亲近他又推开他,他自有难言之隐,可他大可留些暗示和线索,天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就恢复了神智,天知道他在喊他师弟时有没有想过他的感受,想到这儿,周白清左手又是一阵烧灼般的痛,他如今真是心力交瘁,躺在硬邦邦的木头床板上,看着周围雪白的墙壁,雪白的天花板,雪白的地板,他的心也坠进了这一片雪白里,空空的,不知该寻什么样的颜色来填满。

        周白清就这么呆呆看着前方,这间雪白的房间非常狭小,四四方方,大约是在他昏迷的时候艳阳天已经将他的手腕,脚踝,脖子全都用铁环扣在了床板上。周白清双眼所能看到的角度有限,他还在出神地想着心事时,面前的白色墙壁向上抬起,从外面进来个老妪,衣着朴素,相貌端庄,头发灰中带黄,约莫六七十岁。老妪手中端着个白瓷的小碗,进了屋后绕到周白清床尾,她弯下腰摇动着床尾的什么机关,周白清所躺着的床板竟自己慢慢抬起,片刻过去,机关的声响停下,床板垂直竖立在了屋中。

        周白清回过神来,他垂下眼睛看那老妪,问道:“艳阳天呢……他人去了哪里?我在哪里?”

        老妪理也不理他,看也不看他,伸出个食指在裹住他手背和手心的纱布上划拉了下,她指尖堪比利刃,那被河水泡得湿软的纱布就这么向两边分开,掉到了地上。周白清心里称奇,知这老妪定非寻常老者,他又道:“是艳阳天找你来照顾我?”

        老妪冷哼了声,从那白瓷小碗里抹了点黑色的软膏在手指上,在周白清手背连刷了几下,她下手重,疼得周白清龇牙咧嘴,老妪抬头看了看他狼狈的模样后,道:“平生没照顾过人,别人牵来一条狗,让我看着别让他死了,这才来多看了几眼。”

        这老妪出言刻薄,看周白清时眼里也透着股阴狠的劲道,和艳阳天倒是有几分相似。也不知老妪往他手上涂的是什么药,乌漆墨黑,上完药,手却更疼了,周白清不想再落几句刻薄的教训,咬牙忍着痛,不作任何表情,不发出任何声音,不一会儿他就憋出了满头的汗,肚子也在这时不争气地咕噜咕噜叫唤起来。老妪听到这阵声音,笑话他以前是条恶狗,如今是条饿狗,周白清想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个老太太,要被他这么骂来骂去,便说:“敢问前辈,不知晚辈在何处冒犯了您?”

        老妪道:“冒犯说不上,艳阳天的武功是不是你废的?”

        周白清道:“是。”

        老妪等了片刻,看他没有要辩解的意思,突然大笑,伸出尾指挠了挠耳后的银发,道:“倒是个爽快人,不见你说那些有的没的,等着。”

        言罢,老妪便从那进来的地方走了出去,周白清试着去看白屋外头的景象,可那外头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门关上,只听到齿轮运转的声音,他心里默默数了一千下,那老妪才重新回来。这次她带着两碗白面馒头和一大杯水进来,她将这两个馒头掰小了喂给周白清吃,食物下肚,周白清是越吃越饿,那老妪后来松开了他右手手腕上的环扣,放低了些床板,让他自己就着水吃馒头,周白清狼吞虎咽之际还不忘和老妪打听艳阳天下落,老妪问道:“你从前废他武功,恨不得他去死,现在又费心打听他去了哪里干什么?”

        周白清道:“那之后太多事情发生,他现在一个人在外面肯定有危险。”

        老妪笑道:“有危险?他武功要是还在,一个人在外面会有什么危险?”

        周白清道:“所以我才要出去,我想尽办法都会保护他。”

        老妪不屑道:“就凭你?”

        周白清道:“我武功虽不济,论到拼命还是能拼上一拼。”

        老妪道:“别说得自己有多伟大,小子,你愿意为艳阳天拼命还不是图自己高兴,了自己心愿,还自己的愧疚,你以为你为他去死了你就不欠他了?你欠他更多!他以后为你伤的心,为你悲的情,你还能用什么还?你还得了吗?!”

        周白清手里捏着馒头,道:“我就算为他死了,他伤心也是一时的事情,过不了多久他就会……”

        他话还没说完,老妪已经走到了身旁,啪啪就给了他两个耳光,周白清嘴里的馒头都被她打了出来,老妪看着他道:“混小子,我欧阳家的人哪能给你这路边的小崽子胡乱欺负?艳阳天他是你师父,你废师父武功,带走师母,管你一千个一百个理由,都是大逆不道!现在艳阳天把你带到我这里,用他为我做三件事来换你周全,你还想着要为他去死,日后再用你的死折磨他,你小子听好了,有我欧阳鸣凤在一天,你要想死,没这么容易!”

        老妪声若洪钟,一番告诫说得青筋直跳,浑浊的眼里杀气腾腾,如荒野猛兽,周白清光是被她这么盯着,便觉得已被这老妪撕了个粉碎,吃了个精光,待到他反应过来老妪报上的名号,那老妪已经松开了他,重新锁上了他手腕上的环扣。

        周白清赶忙喊住老妪,道:“欧阳小姐!敢问您是欧阳家的六小姐吗??”

        老妪回头瞪了他一眼:“名字都告诉了你,你还问这个?”

        周白清道:“您真是欧阳家的六小姐?!那我……我小时候还见过您……”

        欧阳鸣凤嗤了声,没有要与周白清叙旧的意思,开了门便直接走了出去。雪白的大门再度合上,周白清不由想起了数十年前在艳阳天家见到这欧阳六小姐时的情景,那时这欧阳鸣凤发还未白,人还未老,不过三十来岁的模样,后来虽听说欧阳家家道中落,武林第一世家之名早就不在,可没想到十几年后再见到欧阳鸣凤,她却老了这么多。

        关于欧阳鸣凤其人,周白清从艳阳天处听说过些她的故事,她做派开放西化,而欧阳家家教古板严苛,欧阳鸣凤长到十八岁时和人私奔,辗转到了东南亚某国,数年后她一人归来,再未踏进过欧阳家家门。艳阳天的父亲与欧阳鸣凤的父亲有些交情,似乎早年为欧阳先生干过事,后来自立门户也得到了欧阳家不少的支持,按艳阳天的说法,欧阳鸣凤是家中最小的孩子,一直将艳阳天当做弟弟一样照顾,两人私交不错,她算是艳阳天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不过欧阳鸣凤行踪诡秘,周白清自那次见过她之后就再没见过,不止是她,整个欧阳家都好像凭空消失,不知都流落到了什么地方。

        周白清虽琢磨着欧阳鸣凤的事,脑海中却又浮现出了艳阳天的样子,他十几年前的样子,他五年前的样子,他走到水里拉着他的样子,还有他没能看到的他落泪的样子。他成了个魔咒,在他心间缠绕,等他睡着了,这个魔咒还醒着,他栖息在他梦里,他做的美梦,做的噩梦全都和他脱不了关系。周白清摇晃着脑袋,喘着粗气醒了过来,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或许只有一小会儿,但他已经梦到了太多事,他梦到他下水去救陈十七,被一条巨蟒追赶,他梦到艳阳天在岸上等他,他救上来了陈十七,而艳阳天却变成了一把白骨……

        周白清不敢再睡了,他总是睁着眼睛,欧阳鸣凤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来看他,给他左手上药,喂他吃的喝的,她还会拖着他去别的房间洗漱方便,通常这种时候周白清的脑袋就会被一个布袋罩住,他说不出他洗漱的房间和扣押他的房间之间是如何连接的,但是他有种感觉,一种自己成了件货物的感觉,他感觉自己坐上某种传输带,被传输到一个又一个房间里。

        他追问陈十七和艳阳天的事,欧阳鸣凤什么都不肯说,她对周白清向来是冷嘲热讽,一不顺她的心就耳光招呼。不过她带来的药倒是有奇效,周白清的手伤很快就有了愈合的迹象,周白清问她:“我什么时候能出去?”

        欧阳鸣凤道:“我说你能出去了你就能出去了。”

        周白清道:“是不是要等艳阳天的消息?”

        欧阳鸣凤往他脸上啐了口:“你管这么多干什么?”

        周白清道:“怪不得你和艳阳天关系这么好,你们是一类人,臭味相投。”

        欧阳鸣凤道:“我还没嫌野狗臭,野狗反倒嫌人味儿大?”

        周白清道:“我不是野狗!”

        欧阳鸣凤斜眼瞅他,道:“狼心狗肺,对,你不是野狗,你是野狼,白眼狼。”

        周白清道:“我和艳阳天的事……是我们两个的事,不用一个外人来评判谁对谁错。”

        欧阳鸣凤道:“我想你之前回答的那么爽快也不给自己辩解几句,原来是那时力气还没恢复,现在恢复了,有力气和我理论了是吧?”

        周白清道:“不光有力气和你理论。”

        欧阳鸣凤道:“想从我这里出去?我劝你还是省省吧。”

        周白清哼了声,道:“这算什么?我从前在眉山被困在个密闭的石牢里都能出去,更何况你这还是有门的地方。”

        欧阳鸣凤道:“你小子还去过眉山?”

        周白清道:“何止去过,还见了艳阳天那疯子师父,既然你说我是白眼狼,那我倒想问问,袁苍山是什么?”

        欧阳鸣凤起手又是两个耳光,道:“你提什么都没用,激将法什么法都没用,我不会告诉你这里是哪里,也不会告诉你袁苍山的事,你还是有空多歇歇吧,等你出去的时候就天下太平了。”

        周白清扭过头去,似有不快,欧阳鸣凤笑了两声便走向了门边,雪白的大门一点一点开启,外头的黑暗渐渐扩大,忽听“咻”地一声,周白清忙去看,原是那黑暗中竟窜进来个人!那人也是个老妪,只是满头银发,身形比欧阳鸣凤矮小了不少,她面容镇定,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踢开欧阳鸣凤,不做片刻停歇伸长了一只手直朝周白清面门而来!

        周白清手脚被缚,动弹不得,眼看那老妪的手已经探到了他面前,他干脆双眼一闭,头一撇,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然而三秒过去,周白清等来的不是取他性命的利爪,却是一方衣角——一方轻轻拂过他脸颊的衣角!周白清睁眼看去,不知何时欧阳鸣凤伸手挡在了他面前,她那素色上衣的宽松衣角自周白清眼前掠过,周白清这才看清,原来是她用两根手指抵住了那凶恶老妪的夺命手,这一刺一挡,两相缩回了手,两人分立在周白清左右两侧,那凶恶老妪率先开口,道:“鸣凤你让开!这小子不能留他!”

        欧阳鸣凤莞尔,道:“留不留他由不得你!”

        老妪又道:“你忘了你现在人在哪里,你忘了你现在在为谁做事??!”

        欧阳鸣凤甩袖,微微带愠道:“你不说这个还好,说起这个那我也有话要说!你以为我愿意来这个银行当什么守门人??我才不稀罕!不吃他大老板这口饭,我也不会饿死!大嫂,废话不多说了,这个混小子,我保定了!”

        老妪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你拍拍屁股一走了之,人情还不是我们来还?再说,你在银行干了这么久,说走就走以为大老板会轻易放过你?他连艳阳天把这小子交给了你都能知道,你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躲不开他的眼线!”

        欧阳鸣凤道:“就此打住!”

        凶恶老妪面相却温和了不少,又劝道:“今天是我来,我们俩还能好好说话,要是换了你哥,换了别人来……你……”

        欧阳鸣凤不知怎么,脸色大变,一下跳到了凶恶老妪面前,指着她道:“你在我面前装什么好人?那时要不是你在我大哥耳边吹枕边风,我会落到今天这地步??欧阳家会落到今天这地步?够了!”

        欧阳鸣凤越说越气愤,双目通红,恶向胆边生,左右两手在空中捏出个爪形,交替向凶恶老妪攻去,凶恶老妪脸上那点温和瞬时消散,重回凶恶本色,面对欧阳鸣凤快而密集的攻击,她轻轻巧巧只用两根手指便一一化解。两人对手,同样的狠,同样的快,好几个招式都如出一辙。而欧阳鸣凤更善用手,她那双爪形手不断将空气撕裂,而那老妇的两根手指似是银针,又将那被撕裂的空气不断修补,两人深谙对方招数,又对对方要害了如指掌,打得不可开交,可十几个回合下来,欧阳鸣凤明显体力不支,出招的速度放慢了不说,还中了凶恶老妇两指,右臂穴道被点,冲破穴道耗费了她太多时间,形式渐渐不妙。

        在旁观战的周白清却是看入迷了,他从没见过身法这样了得的两个老妇,更没见过这么华丽多变,刚柔并济的指法,正看得如痴如醉,要不是欧阳鸣凤突然靠近他,无声中用指尖划开他右手手腕上的扣环,他还醉心于凶恶老妪与欧阳鸣凤的对手戏上,几乎忘了他此时身陷囹圄,正面临杀身之祸。

        那凶恶老妪似是有所察觉,喝了声:“想放他走,没那么容易!”

        她右手双指并拢朝着天花板上的白炽灯轻轻一挥,灯管当即碎裂,登时屋里再不见任何亮光,漆黑一片。周白清听到周围风声疾迅,对招碰撞之声此起彼伏,其中有一人的喘气声愈来愈粗重,仔细听来,似乎是欧阳鸣凤。周白清心里一紧,唤了声:“前辈……”

        他话音未落,便有人靠近过来,接连解开了他脖子,脚踝和左手手腕上的环扣。才从钢铁桎梏中解脱,周白清一跃到了地上,赶紧去寻欧阳鸣凤的气息,听到几声粗重呼吸靠近,周白清忙伸手去搭那人肩膀,不想手指才碰到那人的衣料,就被人抓了个正着,反手扣住,左手被牢牢制住,周白清刚要去破这个反手,又一人抓住他右手,往他掌心里施了点绵柔的劲道,周白清借力腾空跃起,在空中转了个身,双脚齐齐踢出,扣住他左手的人不得不放开了他,用左右两手食指分别点他脚底,将他顶开。周白清稳稳落地,突然耳边传来欧阳鸣凤的声音,她道:“小子,那婆娘厉害得很,我们两个都不一定是他的对手,总不能一起死在这里,我答应了艳阳天要保你周全,决不能食言,你跟紧我!”

        凶恶老妪道:“姓周的小子!我知道你想见艳阳天,你若是跟我走,我一定让你死前再见艳阳天一面,你要是选了跟着她,我一下结果了你们两个,你可到死都见不到艳阳天最后一面了。”

        周白清闻言,本跟随着欧阳鸣凤的脚步明显放缓了,欧阳鸣凤抓住他说:“你跟我走能活命,还有什么比命更重要!多想什么!快走!”

        周白清道:“我不光要活命,我还去活着去见艳阳天。”

        言罢,他转身就朝那凶恶老妪而去,欧阳鸣凤破口大骂,赶忙去拉他,可周白清却已经与凶恶老妪在黑暗中交起了手。周白清问道:“你们说的大老板到底是什么人?”

        欧阳鸣凤道:“你管这些屁事干吗!你快和我走!”

        凶恶老妪道:“大老板就是大老板,开银行的大老板,有钱的大老板。”

        周白清道:“他要艳阳天和徐耀祖帮他做什么?什么事他谋划了五年?他是不是白无常?”

        三人一个劝,两个打,到后来欧阳鸣凤也不劝了,和周白清一起联手去打那老妪。

        老妪道:“大老板交代,我们干活,不多问,不多说,他要我来取你的命,我答应让你再见一见艳阳天已是恩典,看来,你是不领这个情。”

        从那老妪处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唯一能确定的是老妪口中的大老板和白雪狐狸口中的先生看来是一个人,就是这个人让雁来去死而复生,为白雪狐狸移花接木,给艳阳天下药,迷乱他神智,还给徐耀祖下针,让他一夜之间武功大增,就是这个人,偷走了袁苍山的肉身!

        难道这个人真的是白无常?他做这么多就是为了称霸武术比赛,一血五年前之耻?可他为什么还要害傅白玉……对!傅白玉!傅白玉是徐老爷特意请来的医生,这世上只有傅白玉才有可能解开艳阳天的毒,解开徐耀祖被下的针……难道徐老爷早就已经知道有人会对艳阳天和徐耀祖下手??!

        周白清一方面要应付那老妪的招式,一方面还在寻思大老板的真实目的,真实身份,一心两用到了极限,逐渐被老妪占了上风,而欧阳鸣凤早已经气喘吁吁,只能勉强牵制住那老妪,她才扣住老妪左手命门就被老妪一个腕坠千斤接一招老鹰回首戳穿虎口,顿时鲜血直流,她惨叫一声,周白清终于回过神来,想以拳风冲击老妪,那老妪的手指实在神奇,硬生生穿破拳风,点住了周白清双拳,将他两手生猛拳力卸了去。

        周白清错愕之际,赶紧收手,惶然间听到欧阳鸣凤和老妪又打了起来,那战况想必相当惨烈,竟有几滴热滚滚的鲜血飞洒到了周白清脸上,周白清忙重新加入战局,可欧阳鸣凤负伤,他又是伤病初愈,而那老妪却是愈战愈勇,果真如欧阳鸣凤所说他们联手都不是老妪对手。六招过后,周白清已被那老妪踩在了脚下,欧阳鸣凤凄声道:“混小子!早听了我的话和我跑了,你会是现在这个下场?!”

        她话音才落,突然“卡拉”一声,似是骨骼断裂,只听欧阳鸣凤大吼:“你有本事就把我全身骨头都拆了!”

        周白清挣了下,他伸手去抓老妪的小腿,他本想将老妪摔到地上,无奈老妪根基稳固,不但摔不动还反被她踢了一脚,可周白清没放弃,他趁老妪又抬起脚要碾他脑袋时硬是直起了上半身,用自己的脑袋去撞老妪脚底,老妪轻巧躲开他,周白清循声而去将她拦腰抱住,硬是往床板边拖,他大吼一声,欧阳鸣凤也过来帮忙,三人扭打成一团,老妪虽武功精妙,内力深厚,可周白清硬扛住她所有招数,死也不撒手,边上还有欧阳鸣凤在旁干扰,老妪纵有还手之力,可惜施展不开,竟被周白清扣在了床板上,用环扣拉拉扣住!

        老妪一被扣住,欧阳鸣凤拽着周白清就跑,待两人跑出斗室,欧阳鸣凤在外按下机关,关上了门,两人靠在门板上,均是如释重负,长长叹出一口气,可他们放松了还没多久,他们身后的门板便传来轰隆隆的声响,仿佛有人拿着千斤大锤在砸这石门一般。

        欧阳鸣凤道:“她被关在里面只是一时,我们走!”

        周白清道:“走去哪里?”

        欧阳鸣凤道:“你就别惦记艳阳天了,我们走当然是走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周白清道:“前辈您也知道艳阳天有危险?”

        欧阳鸣凤无言,周白清又道:“前辈是他朋友,既然知道他有危险,为什么不去帮他?”

        欧阳鸣凤两个耳光过来,道:“你没看到我刚才在里面和那臭婆娘干架?我就不危险?他干的是危险的事,我干的也是危险的事!怎么不见有人来帮我?”

        说完,她加快脚步,还催周白清也走快些。

        周白清站着不动了,他道:“大老板到底是谁……”

        欧阳鸣凤不语,周白清道:“前辈早就知道了大老板身份,是不是?艳阳天也知道了?大老板和袁苍山到底什么关系??”

        欧阳鸣凤转身过来拽他,道:“袁苍山,袁苍山,你还真是艳阳天教出来的徒弟,三句话不离袁苍山,你今天不想跟我走也要跟我走!”

        周白清回头看了眼身后,漆黑中巨锤撞击墙壁的声音越来越大,整条通道都在跟着颤抖。他咬了咬牙,跟在欧阳鸣凤身后跑了起来。这通道似是迷宫,周白清跟着欧阳鸣凤拐过六七个拐角,跑了会儿直道后又开始拐弯,约莫一个多小时过去,周白清才稍微看到些亮光,欧阳鸣凤转过头对他道:“跟紧点!”

        周白清点了点头,他小跑着接近欧阳鸣凤,突然便抬起了手,欧阳鸣凤一个回转踢,窃笑道:“早知道你小子……”

        她话到此处却噎住,眼神下移,盯着周白清做出弹指姿势的右手看,而她周身已经僵硬,只剩眼珠能自由活动。周白清道:“抱歉前辈,只有出此下策……点了您的灵墟穴……我必须回去找艳阳天……”

        他扶住欧阳鸣凤,将她搀出了黑暗的通道,这外面是一派好春光,鸟语花香,群山连绵,不远处,似是有几个出外踏青的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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