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波澜现

六月清晨的阳光，不经意间就快洒满了神武门。红墙金瓦与一碧万顷的蓝天交相辉映，紫禁城的金碧辉煌顿时吸引住了每一位参选的秀女，都以为金碧辉煌里面装着的就是荣华富贵，每个人都在期望着自己能入皇帝青眼，迎来人生巅峰。

        那时吴继牵着骡车来至神武门前，神武门前站满了人，人头攒动，熙熙攘攘的。吴继忙揭开车帘，请麟征下车。麟征下了骡车，把目光从身穿丽饰的秀女身上移到吴继身上，瞧着他脸色憔悴，便知他昨晚没睡好，说道：“我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见昨夜天空的星星，每颗星星都在闪闪发亮，我相信看见的人一定也没睡好。”怔了一怔，“其实呢，昨晚无法入眠的人不只有我们两人，还有更多的人也跟我们一样，所以请你不要太难过，过一会儿我从神武门进去后你就不会有这种感觉了。”吴继听了，觉得十分伤感，打算对麟征倾诉自己的心里话，便道：“这路上来的点点滴滴，我全部都清清楚楚的记得。想到就要跟你分别，我便觉得此后余生纵使遇见千种风情，我也只会觉得那形同虚设，没有任何的意义。要说我人生有什么遗憾，那就是不能跟你继续下去，这是我最遗憾的事情。”说到那里，眼看眼泪便要掉下来了。麟征见她要哭，心里也难舍，要用手去拉他，又碍于众人在眼前，恐被说太露轻薄，只能劝道：“我们的命从出生的那一刻已经注定好了的，你就别太难过。等会我去领了车马银，你拿上银子，去找千春嬷嬷说的那户人家，好好生活。”说着，便走去一边，问参领领了车马银，递到吴继手中。吴继道：“我只希望这一刻世间能够暂停，让我们把脚步放慢一些，不要让我和你太早分散。”究竟是麟征明决，说：“无论多么美好的旅程也会有终点。到了这一刻，我们只能当它是场梦，梦醒了，就不该再执意迷恋，还得继续往前走才是。”吴继便道：“那你走吧，我想看着你从神武门下走进去后再离开，让我为你送别。”麟征并不敢直视吴继，终于一声慨叹道：“再见！此后人生请多保重。”语毕，跟着别的秀女进去了。吴继望着她愈走愈远，眼睛都没眨一下，像是要一眼望尽这一生的希冀。

        众人之中。晁悠人时时刻刻提醒着祖杏贤：“你千万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叫安佳妍璟，属于满族正红旗，千万别忘了。”祖杏贤一一记住了。晁悠人道：告诉她说：“我已经打听清楚了，我会在京城的栖柳巷落脚，在没有得到你的回音之前，我是不会离开那里的。”祖杏贤凝住眼泪，哀伤道：“我们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有在一起的机会了。我入了宫，一门心思只会往上爬，一则为了达成我们的心愿；二则也是为了我自己，只有我坐上了皇后的宝座，手握重权，方可将我们谋害安佳妍璟的事遮掩下去。”晁悠人鼓励她道：“你可以的。我就在栖柳巷那里等你的好消息。”不忍心看着杏贤悲伤，指着天上洁白的云彩道：“你看，今天的天气这么好，云这么白，风也很清晰，或许到时候它们会将你雀屏中选的好消息带给我。”祖杏贤微微笑道：“我会努力让运和风把好消息带给你的。”正说着，只听那边有人在催，正色道：“那我就进去了，我们不能够在一起，但是你千万别忘了成家立计，遇到好女孩要懂得珍惜。”晁悠人倍受感动，又叮嘱了杏贤一些话，才准备告别，祖杏贤也叮咛了好些话。

        秀女们经过神武门入宫后，快要到达顺贞门时，整个队伍突然凝固不动了。只见内务府总管太监哈灵鄂带着数十个小太监跑来维持秩序，说选秀的地点尚未确定，让秀女们原地稍作休息耐心等一下。

        一开始，秀女们以为稍等片刻就好，不会等的太久，哪知道一等再等，一点动静都没有。逐渐地，秀女们慢慢失去了性子，胆子稍大一点的跑到顺贞门正前方的钦安殿游廊下遮阳去了；矜持一点的仍规规矩矩的站在太阳底下煎熬，站到最后坚持不住了，同样跑到游廊下躲避太阳去了。

        秀女们挨挨挤挤的站满了钦安殿的廊檐，你一言我一语窃窃地暗议着内务府的人会让她们等到什么时候。这时，只见一位身着粉色立领衣袍，白底粉花金色镶边斜襟马甲的秀女突然说道：“不会是皇上嫌我们太丑，正在商议取消今年的选秀，打算遣送我们回去吧？”说着，假意哭诉着自己被遣返的悲惨场景，眼角泪光闪闪的。众人看见这种情况，有上前去苦劝的，也有抱着事不关己的心态的。只见站在她身旁的一位秀女狠狠地白了她一眼，讽刺道：“有些人我不知道该夸你单纯呢，还是说你只是想在这儿惺惺作态引人注目罢了？不过呢，自知之明确实很重要。不过看来你对自己认识还算清楚，即便明日被皇上撂了牌子没被选中，如你所愿遣送你回家，也不枉你白白走了这一遭。”那秀女听着自己当面被人抢白了一番，气得双眉扭曲似翻滚的波浪一般，冲到讽刺她的秀女面前道：“你说谁呢？”双目圆睁，欲用冰冷带刺的眼光从气势上压住面前的秀女。那抢白她的秀女利用身高的优势不屑地瞥了她一眼，转身道：“我是叫萨尔克图宁萱，家父乃是镇江知府萨尔克图穆坤，家父的官位虽然不大，但是他时常教导我：皇上选秀最看重的就是女子的品行。如若一个女子的品行不好，那说什么也没用，因为皇上根本不会多看那种惺惺作态的女子一眼。”这一番话却像一把刀戳痛了那秀女的心，登时面红耳赤的，想不出话来反驳，怔怔的半天，又说：“我叫舒穆禄英舒，家父乃是福建福州道台舒穆禄章龄。道台可是堂堂正正的正四品，知府也只是个从四品。你父亲教会你那么多东西，不会没有教你这个吧？我告诉你，要想在紫禁城里混，就得摸清楚什么官位大，什么官位小，不要到时候惹出麻烦来，怎么死的也不清楚。”舒穆禄英舒还击了这一嘴，才觉得心情舒畅多了。萨尔克图宁萱道：“我已经说多了，皇上选秀看中的是秀女的品行，而非别的东西，我劝你还是循规蹈矩地站好，少在那里装模作样来引起别的注意，否则有的人还未见着圣面，就先被驱逐出宫了。”舒穆禄英舒听到“驱逐”二字，立马脸色大变，奔着宁萱而去，啐道：“小小的一个镇江知府之女，也敢在我面前出言不逊，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宁萱利用身高的优势，挺直腰板毫不退缩，冷眼道：“就凭你这德行，你爹爹就算是我朝的总督、巡抚和提督这些大官，你就注定和皇上无缘。因为皇上根本看不上你这种哗众取宠的人。”英舒不待她说完，打断道：“我告诉你，可是对自己很有信心的。”说着，拿眼上上下下地打量了萨尔克图宁萱一遍，不屑道：“还说自己是什么镇江知府萨尔克图穆坤之女，你的穿着打扮也不过如此嘛！皇上选秀选的可是真材实料，有的人表面上看起来像龙，实际上只是鱼。想要来紫禁城鱼目混珠，我劝你还是擦亮眼睛分清楚场合，不然之后没被皇上选中，那可是很丢脸的。”

        正闹着，只见有一位头梳随云髻，髻上缀着绿玉珠翠，髻边插的两支熠熠夺目的珍珠流苏；身上穿的是粉色立领旗袍，白底粉花金色镶边斜襟马甲；一双桃花眼宛如秋波泛碧的秀女走上前来劝道：“两位姐姐快别吵了，大家都正看着呢！若是被内务府的人看见了，再把两位姐姐的事添油加醋说给皇后娘娘、容妃娘娘、惇妃娘娘和忻妃娘娘知道，那两位姐姐的下场会怎么样，那就难说了。”萨尔克图宁萱和舒穆禄英舒一听，当下就不敢再争执了。当下在场的秀女看见有人来劝，也就散了。

        只有一位秀女走近问道：“大家都等着在看宁萱和英舒的笑话，没人愿意上来劝止。还是这位姐姐善良，一见你们这边吵起来了，就来劝说。我就愿意结交像这位姐姐这样善良的人，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那秀女丹唇外朗，贝齿内鲜，笑道：“我叫丁俐人，家父乃是当朝正在贵州平定苗乱的七省经略兼贵州巡抚丁广泗。”宁萱、英舒并那秀女一听，皆有些不好意思。丁俐人问道：“这位妹妹长得亭亭玉立，不知道什么名字。”那秀女回道：“我就徐夏银。”丁俐人一面打量着她，一面牵起宁萱和英舒的手笑道：“夏银也是一位善良之人。那么多人看见我来劝止两位妹妹也没跟我说话，就你与众不同，可见你也是很善良的。”

        这时舒穆禄英舒把脸一红，对着萨尔克图宁萱说：“不好意思这位姐姐，我并不是有针对你的。只是方才从神武门进来的时候，有一位跟这位夏银妹妹长得很相似的秀女一直在那边装腔作势，口内嚷着天热难受，还矫情地说这怨那。我看不惯，就趁着机会想跟她争论一番，没想到那人却不见了，倒是你不明白的我的用意，误会了我，我们差点就要吵起来了。”丁俐人立于两人中间，笑道：“你看看，这就叫做歪打正着！英舒明明只是想讽刺揪出那位惺惺作态的人，没想到那人却不见了，倒是宁萱不明不白的就把话接了过去，还好我及时上来劝说，不然要是被皇上知道了，对你们都极其不利的。”宁萱听了，也不知道英舒说的是真是假，想着此时误会终于解开了，便道：“那看来那位装腔作势的秀女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她必是从中观察到英舒妹妹的性子，故意来激怒你，才险些酿成了大祸。”一面问英舒道：“妹妹可曾看清楚那人长什么样了？像这样的人，我们还是要小心应付，将来说不一定对我们不利。”英舒想了一下，又看了徐夏银一眼，摇着头说：“从背影来看有点倒是很像这位夏银妹妹，不过我没看见正面，也敢乱说是谁。”徐夏银忙道：“我可是谨言慎行的人，那可不是我，今日穿一样衣服的人秀女也很多，你们可别误会是我。”丁俐人便笑道：“既然不清楚，我们也不用去追究是谁了。我相信像这样居心叵测的人，绝对不会被皇上看中的，纵然是通过了第一轮，她也不会通过复选的。我们四人呢，也算是‘不打不相识’，既然上天让我们四人以这种方式相遇，不如我们互认彼此为姐妹，不日我们都被选上了，我们在宫里都会互帮互助、同心协力，做宫里做好的姐妹。”

        徐夏银见她身上不仅有一股少女的奋勇，口条还特别好，笑道：“果真是‘虎父无犬子’。俐人姐姐说起话来身上都有一股少女的奋勇之感，当真是了不起。”丁俐人最先把手伸出来，徐夏银把手放在她的上面，萨尔克图宁萱和舒穆禄英舒再将手伸出来搭在一起，四人异口同声道：“我们四人在此皆为姐妹，日后定会互帮互助，互相提携，做宫里最要好的姐妹。”语毕，四人才互相厮认过。原来萨尔克图宁萱年龄最大，丁俐人次之，徐夏银第三，舒穆禄英舒最小，不过最大的和最小的也就是一岁之差。四人都认识了，牵着手就在那里等着看什么时候有动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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