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死性不改
“都把面具摘了！”
卫辰低低沉沉地重复了一句，像一道闷雷压在头顶，好似谁不听话就会被他“啪”的一声劈死。
女郎们陆陆续续摘了面具。
姜嬿不敢摘，手按在面具上犹犹豫豫，心里思量着怎样才能不叫他撞破。
犹犹豫豫，躲躲闪闪，竟不防卫辰已经来到她跟前。
姜嬿吓了一跳，立即向后弹了出去。
卫辰鹰隼一般盯着她，“要本官帮你摘？”
姜嬿头摇的像拨浪鼓。
“那还不摘！”
卫辰陡然抬高音量又把姜嬿吓了一个激灵。
她却还是没摘下面具。
卫辰危险地眯眯眼睛，一抬手扯了她的面具，姜嬿立即双手掩面，头将要缩进脖子里，恨不能土遁。
“抬头。”卫辰不耐烦道。
姜嬿抬头，只双手仍旧紧紧捂着脸。
卫辰耐心耗尽，抓住她手腕一把将人扯过来，看到她脸时却是眉心一紧，差点将她手给捏碎。
“疼，疼，大人，小女子再也不敢了。”
姜嬿垂头，软声告饶，这种情景，她不想任何人知道她是谁，也不想让人觉得她认识卫辰。
卫辰紧抓着她手的力道因她喊疼而略略放松，眼中的冷肃却没有褪去半分。
审视片刻，确定眼前女郎就是他认识的那个时而尖酸刻薄、时而畏他如虎的姜嬿，而不是别的与她相似之人后才放了她，一言不发坐去桌案旁，叫属下挨个讯问。
讯问内容很详细，不仅包含姓甚名谁，还有父兄姓名、家宅何处、来此做甚等。
卫辰默然听着被问讯的女郎回话，再未向姜嬿这边看来。
姜嬿听罢这些问讯内容，简直像把人剥光了曝于日光之下，身家背景一览无余，等同于社会性死亡，若叫魏王府的人知道这事，她以后更要被人嘲笑欺负抬不起头来。
不行，绝对不行！
“大人，小女子有话单独说与您。”
姜嬿仍然垂着头，尽量叫旁人看不出相貌，低低地这样说了句。
她也不确定卫辰会不会给她开这个后门，但为了颜面，她冒着被他奚落的风险也要试一试。
卫辰移目看向她，面色冷峻。
“大人，我也有话单独与您说！”
“大人，我也有！”
“我也有！”
……
女郎们七嘴八舌，纷纷表示有话要单独跟卫辰说。
姜嬿悔死了！她们瞎凑什么热闹！这样一来，她倒成带头调戏卫辰的人了！
卫辰静默不语，一个眼神扫过去，喧闹的女郎登时安静了。
“想单独与本官说话，也行，先去大理寺吃一个月牢饭，谁还要单独说话？”
这话一出，女郎们噤若寒蝉，纷纷摇着头，只有姜嬿举着手，坚持要单独说话。
卫辰指指姜嬿，对属下道：“锁起来，带回大理寺问话。”
立即有官差拿铁镣去锁姜嬿，姜嬿并没反抗，只是捡起面具戴回去，这才敢抬头挺胸跟着官差出去了。
卫辰这边继续审问，姜嬿则被单独带去一个厢房。
许是酒的后劲儿太大，又没了颜面尽失的威胁，纵是带着沉重的手铐脚镣，姜嬿还是躺在榻上睡着了，以至于都没察觉卫辰何时进来的。
直到有人来解她的手铐脚镣，她才悠悠转醒，意犹未尽地伸个懒腰，看见卫辰冰山一样矗立在眼前，登时无比清醒。
“你们回去吧，今晚辛苦了，明儿上午不必当差。”
卫辰对官差这样说道，他们便拿着铁镣退出厢房，只留了卫辰和姜嬿两人。
“阿嚏！”
方才睡觉什么也没盖，许是有些着凉，姜嬿没忍住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竟又接连打了好几个。
卫辰皱皱眉，脱下外袍扔给她。
“谢谢。”
姜嬿裹上袍子，小声说了句，悄悄抬眸试探他的神色。
这一眼，却牵动姜嬿的心怦怦直跳。
因是仲夏，衣衫单薄，卫辰把外袍脱给她，上身便只剩了一件麻灰两裆衫，平直周正的肩膀、结实而充满力量的双臂一览无余，瞧着竟比方才舞剑的萧郎还要健美几分。
再加上他那张好相貌，姜嬿觉得，要是卫辰做面首一定能名噪神都。
姜嬿的脸又红了，粉粉嫩嫩的，好像亲一口就能吮到香甜味美的甘露。
卫辰察觉她怯生生打量自己身材的眼神，也察觉她突然上脸的红晕，莫名消气了。
坐去桌案旁，他像往常一样点点桌子，“坐过来。”
姜嬿乖乖坐过去，抬眸望向他时竟调皮地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像悄悄做坏事被大人撞破的孩子试图卖乖耍赖蒙混过去。
“不许笑！”卫辰肃然道。
她一笑，他也想笑，但现在明显不到笑的时候，他得问清楚她来这里干了什么。
姜嬿的笑僵在脸上，顿了顿，软声道：“大人，我头回来。”
久闻盛名，但她真是头回来，之前经常听吴婉月说这里的郎君个个俊俏，一直想来见识见识，但有贼心没贼胆儿，未能成行。
卫辰闷闷地哼了声，“头回？倒是我坏了你的兴致？”
“大人言重了，您来之前我已经尽兴了，何来败兴之说。”
姜嬿讨好地说道。
尽兴了？卫辰眉心拧成一个疙瘩，一拳捶在桌案上，“你倒说说，怎么个尽兴法？”
随着他那一拳，桌子咚的一声响，姜嬿跟着抖了个激灵，老老实实回答：“看了舞剑，喝了酒，听了故事，睡了觉，可不就是尽兴了么。”
“睡觉？”卫辰咬牙，这般无耻的事她就能说得这般轻松？
看出他盛怒，姜嬿吓死了，小心问道：“大人，睡觉不犯法的吧？”
是不犯法，但就是触怒了他！
卫辰一把扯过披在姜嬿身上的袍子，才不管女郎是不是又打喷嚏，在她小心试探的眼神中穿回衣袍，对她嗤了声：“死性不改！”
姜嬿懵了，什么死性不改，她都说了是头回！
“大人，我真是头回！”
卫辰不屑地哼了声，“这种事情，头回和第几回重要么？姜嬿，你自己都不知自重，还指望旁人尊你重你？”
姜嬿愤懑不平。
他有什么资格说她？来这里喝酒消遣就是不知自重？那天下的男人岂不都是贱骨头，日日夜夜去螓芳楼那种地方厮混！
“您倒是自重，不照样去螓芳楼么！”姜嬿瓮声瓮气嘟哝了一句。
卫辰耳朵尖，这话怎能叫她逃过去，威严凛凛地盯着她：“我看你又想喝牢里的水了！”
姜嬿颦眉，又威胁她！
在大理寺做官就可以徇私枉法任意抓人？
“大人，我犯了什么法？您凭什么抓我去牢里？”姜嬿抬头与他争辩道。
卫辰冷笑：“行贿朝廷命官，妨碍大理寺办案，这理由够不够？”
“我什么时候行贿朝廷命官？”姜嬿气死了，这种瞎话他都能张口就来。
“你叫本官单独来说话，说的又都是与案情无关的话，难道不是想以美色贿赂本官？这不叫行贿朝廷命官？你贿赂本官，难道不是妨碍大理寺办案？姜嬿，这一桩一件都够你吃个几年牢饭！”
姜嬿傻眼，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不服气？大理寺走一遭？”
卫辰垂眸睨她，冷冷一笑，跟他讲律法，还能叫她占上风？
姜嬿咬咬唇，绝对不能跟他去大理寺，今日她生辰，绝不能去大理寺那种晦气的地方！
“大人，我知错了，以后再不敢了。”
权衡之后，姜嬿本就不高的姿态放的更低，软声恳求道。
“错哪儿了？”
大理寺问案养成的习惯，对犯人一定要刨根问底，好叫他们痛改前非。
姜嬿压根儿不知自己错哪儿了，唯一错在倒霉撞见了卫辰。
“大人说的是，是我不知自重，竟来这种地方喝酒消遣，我向您保证，下不为例！”
心里一万个不甘，姜嬿却只能委曲求全地认错。
卫辰睨她一眼，神色这才好了些，看看天色已经微微泛白，不觉打了个哈欠，对她道：“打盆水来，叫我洗洗脚睡会儿。”
姜嬿以为自己听错了，瞪大眼睛看着他，凭什么叫她伺候他！
“瞪我干什么，去啊！”卫辰不耐烦道。
“这里有妓子，我叫她们来伺候大人吧。”姜嬿忍气吞声，好言说道。
卫辰看向她：“姜嬿，我就想让你伺候，不行？”
看女郎气鼓鼓不想伺候，他冷笑了下，“姜嬿，要是魏王府知道你来这种地方……”
“我去！”
姜嬿咬咬唇，这一声几乎是从嗓子里爆出来，狠狠瞪他一眼，出门打水去了。
卫辰唇角攀上得意的笑，不知为何，自知道她居然来这里找男人睡觉，他就一直气闷不畅，他以为她委身吴钧是逼不得已，那她来这里找男人又怎么解释？
她既然这般不知廉耻自重，他又何须礼待于她，自然怎么畅快怎么来！
姜嬿很快打了水来，放在卫辰脚边就要走，却听他喝道：“站住！”
“你没伺候过人洗脚么？帮我脱靴！”
姜嬿咬牙，横竖洗脚水都打了，就再帮他脱个靴子！
“大人，您说话算话，今天的事不许叫任何人知道。”
姜嬿给他脱靴子前这样商量道。
卫辰意味不明地笑笑，掐着她下巴道：“那得看你伺候的好不好。”
姜嬿嫌弃的挣开他手，还是没有为他脱靴，“怎么算好？”
卫辰不悦地看看靴子，“先伺候我洗脚。”
姜嬿还要再说，卫辰不耐烦道：“我再说一遍，伺候我洗脚！”
姜嬿咬唇，只好给他脱了靴子，一股刺鼻的味道直冲面门，她差点儿呕出来，嫌弃的捂住鼻子问：“你踩狗屎了么，这么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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