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一）
我叫春野樱，也叫赤砂樱。我有一个哥哥。
我的哥哥好像不喜欢我。
可是我真的好喜欢哥哥，我从来没见过比哥哥还好看的人。妈妈说小时候只要哥哥在旁边我就只要他抱，简直把颜控的本事发挥了个十成十。可惜我当时还小得很，偶尔会尿他一身，他就黑着脸把我丢给妈妈，然后冲到浴室洗澡。稍微大一点我就开始想，是不是因为这档子事他才对我态度那么差。
但是不管哥哥对我怎么样，我可真的太喜欢他了。我6岁上学时他已经14岁，他上完课才会到学校接我，父母工作忙常年不在家，我都是靠着哥哥养，我依赖他依赖得要命。
他一到我们学校那些破小孩就盯着他看，大抵是觉得他长得像童话书里面画的英俊王子。后来我才晓得他们说他比王子还好看。我拿起那本《白雪公主》，看着上面线条幼稚的外国王子，心想那肯定还是赤砂蝎好看一百倍。
彼时我还不知道哥哥的魅力究竟到了何种地步，我只是看着我家附近偶尔出没各色少女，骄傲地挺起胸脯，死死抓紧了哥哥的手。
看吧，我就是这么喜欢他。虽然他一点都不温柔，也不像其他人的哥哥那样爱护妹妹。我对他的这种喜欢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他的外表，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为美色所迷又不是丢人的事，他天生长了一张让人原谅一切的脸。
又等我长大几岁，有更清晰的记忆的时候，我发现他对我的讨厌程度只增不减，他总是一张冷脸，能避则避，完全不会哄我和宠我。我疑惑之时，只能加倍黏他，我心想身为他的妹妹，怎么能浪费这种近距离接触美貌的机会。那时候我还没意识到自己颜控表象下是无可救药的兄控属性，我只认为我对他是一种依赖陪伴的刻骨亲情。我把他当哥哥，他把我当烦人的妹妹而已。
我抱着我的小熊玩偶去了哥哥的房间，我告诉他晚上一个人睡我害怕，我想和他一起睡。哥哥在黑夜中静静地看着我，琥珀色的眼瞳被冷白的月光洗成透明的灼金色。
“出去。”他启唇毫不留情地回复我，睫毛一扫便移开了视线。
“不要……”我嘟着嘴耍赖皮，身体还撒娇似的扭摆摇晃起来。
“我不想再说第二遍。”他继续下着逐客令，眼神中的平静淡漠骤转成冰冷锐利，我不由为他的变化感到一丝瑟缩。
虽然他对我这样冷淡的态度并不会打击我的积极性，可他从来没有对我有过半分亲近，这不免让我更加焦灼和委屈。我退后一步，眼中盈起水光。
“最讨厌哥哥了！”我流着眼泪大声喊，然后抱着我的小熊玩偶，打开门光着脚噔噔噔地跑回了我的房间。是错觉吗？在我离开之时，为什么听见哥哥似乎叹了一口气。
我在床上像只八爪鱼一样抱着小熊玩偶流眼泪，实在不知道为什么哥哥不喜欢我，连我那么一点点的要求都不能满足。我睡觉可乖了，从来不会发出什么动静，哥哥的床那么大，我只需要小小的一角。我也不会要求他给我讲故事，毕竟爸爸妈妈常年不在家，我也没有睡前听故事的习惯。我只是怕黑而已嘛。
我用被子盖着脑袋，只留出一点小缝用于呼吸。但这样睡觉很难受，我只有在被子中拱来拱去寻找最舒适和最让我有安全感的姿势。忽然我感觉身上一凉，有人直接把我身上的被子掀开，把我从小熊玩偶身上撕了下来。
我讶异地看着这双清冷的眼瞳，他只说了一声“过来”，便抬步离开。
我兴奋地跳下床跟着哥哥回到他的房间。
到了他的房间我却不知何故有些犹豫了，呆兮兮地站在原地。
哥哥侧身躺在床上，用手撑着脸颊看着我。他用低沉而喑哑的嗓音对我说：“站在那里做什么？”
他的声线非常特别，尾音总带着一丝丝的撩拨上扬。不过平素他都对我冷冰冰的模样巨多，我也不能体味到他语气中细微的变化。
可是此刻我竟倏然觉得，不苟言笑的沉默的哥哥，好像噙着一抹笑意。搭配他精致绝伦的容颜，竟透出种奇异的妖冶来。他的眼睛里，有一些我看不懂的东西。
但是那时我尚且年幼，无法深思，闻言便抱着小熊欢快地爬上床，随后雀跃又小心地靠近他的胸膛。
哥哥蹙了蹙眉头，将我怀里的那只玩偶拿起来扔了出去。我惊呼一声就想下床找回我的“小伙伴”，谁知哥哥逮住我脖子后的衣领，将我提溜了回去。
“下去就别上来了。”他淡淡地威胁我。
我嘟嘟囔囔地说了些什么“哥哥真过分”之类的话，而他没有在意，只是保持着侧身的动作，用另一只手慢慢地抚摸我的头发。有点宠溺的意思。
他对我展示出了难得的温情，是几乎没有在他身上体现过的温柔。于是我屏住了呼吸，心里面既慌乱又欣喜。他的动作大概持续了几分钟，然后便收回了手。我不满足于转瞬即逝的亲密，于是大胆地靠得更近——我整个人都缩进了他的怀里，还用我的脑袋依赖眷恋地在他的胸口蹭来蹭去，活像只讨宠的猫咪。但与此同时，我能感觉到他身体一僵，随后便不动声色地与我隔开了距离。他这样我越起心让他躲避不了，他离开一分我便前进一分，直到一张大床已没有他后退的位置。
“春野樱。”哥哥凉凉地喊我的名字，“你给我适可而止。”
看着哥哥眸光中夹杂的怒意，我却再也没有退缩，我举起手臂，圈着他的脖子将他紧紧抱住，用我最甜的嗓音喊他。
“哥哥！”我眯着眼，用苹果般红通通的脸蛋蹭他的胸口。
“好喜欢，好喜欢哥哥，最喜欢哥哥了！”
哥哥似乎是有点触动，因为我感觉他又伸出手放在我的脑袋，手指缓慢又轻柔地梳理我的发丝。我仔细观察过，哥哥的手相当漂亮，纤长白皙，线条凌冽。一想到向来冷淡疏离的哥哥对我这般亲近，我兴奋得像条小狗，甚至想扒下他的手yao一下，是不是像看起来那么可口。
“真的？”他好半天才开口，尾调慵懒地黏连在一块儿。
我当然是用力地点头。
哥哥轻笑了一下，胸腔震动。随后他覆在我的耳边，用低沉柔和的嗓音哄我：“睡吧。”他的语调过于温柔，让我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于是我的眼皮就越来越重越来越重，直到彻底阖上眼。但第二天一早，我发现我却睡在自己的房间，躺在自己的床上。这点认知让我相当生气，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
这是就算他用那张脸迷惑我也不能消除掉的愤怒。我气得直接不吃他做的早饭，甚至故意把牛奶弄撒了一桌。哥哥眸光瞬间变冷，一字一顿地喊我：
“春、野、樱。”
他一般不怎么喊我的名字，只有生气的时候才会喊，这么一字一顿地喊更是稀少，我开始感觉到他是真的动怒了。虽然有点害怕，我还是不服输地叫：“干嘛！”
“把早饭给我吃了，我只说一次。”
冷到结冰的语气，警告意味明显，我吓得一抖，立马抓起吐司就往嘴里塞。我一边吃一边观察他，发现他的脸色稍微缓和一些后我才瘪嘴开始掉眼泪。
“哥哥……呜……我错了……呜呜。”
哥哥微微愣了一下，然后眯着自己琥珀色的瞳子，伸出手来给我擦掉唇边的面包碎屑。
那时候我才逐渐掌握如何取悦他的手段。
除了晚上还是无赖地黏着他要一起睡觉外，其余时间我都乖得要命。他忙的时候我从来不去打扰，他做的饭我全部吃得干干净净，还会甜甜地喊哥哥，说我爱你。这么一来，我占领哥哥床铺的计划就成功了一半。但即便我已经用了浑身解数，第二天醒来还是会躺在自己的床上。我不知道为什么哥哥这么厌恶和我一起睡觉，入睡前的短暂温柔就像是一计让人沉迷的毒药，蛊惑我的同时他亦能全身而退。
“为什么每次都这个样子？”我忍不住质问他，他可真是又让我喜欢又让我心烦。然而哥哥只是轻飘飘地暼了我一眼，只说了一句：“你还小。”我不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正是因为小我才能需要和他一起睡觉，如果是长大了，我肯定也不怕黑了。
一切照旧。哥哥还是那个哥哥，会接送我上下学，会给我做饭，在晚上陪我睡觉。但是不会牵我的手，不会叫我妹妹，更不会用温柔的声音哄我。我的哥哥好像不喜欢我。可是我在十岁以前，都特别爱他。至于十岁之后……就像我在心里对自己暗示的，我已经长大了。
……
我很难理解年幼的我面对蝎时，怎么能做到如斯厚脸皮，想必是读不懂那双平静深瞳下不加掩饰的回避和冷淡。可是现在的我已经长大了，身心成熟，大概懂了什么叫做自作多情。虽说我对哥哥只是兄妹之爱，但他那祸水般的皮囊我根本难以抵抗。
这么说，童年时期两人的关系尚且可以通过无知无畏的我进行主动修补，那么长大后，在避免看到他的脸蛋害羞，又是知趣的心理加成下，我们的关系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我长到十五六岁的时候就已经相当漂亮，学校里面给我递情书的男孩子排成一长串，那我不得享受一下翻牌子的选妃快乐么？我惯常被追捧，从小到大最大的打击只来源于我哥哥，根本不明白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也就懂不了那种求而不得的失意痛苦。谈恋爱这种事，就像是可以非必要的选择，用于排遣我无聊的学校时光。然后我在学校树林子里和一个男生悄悄接吻时，就被来接我的哥哥发现了。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生气，如果这个年纪连接个吻都不行，那我三十岁可能还是个贞洁烈女。本来都是被迫来接送我上下学的人，犯得着因为我在小男孩的嘴巴上啄一口而气得把我摔到车座上？嘶，真疼。
我揉揉自己泛红的手腕，瞪视着他沉静如水的瞳眸。他看着我又倔又犟的样子，发出了一声令人捉摸不透的冷笑。
“长大了吗？”
现在的我和小时候黏腻无赖的白痴全然不同，我正处于叛逆期，深觉现在24岁的赤砂蝎和我有着巨大的代沟，连带着他这张妖孽脸蛋也被我打入冷宫。我看着他光滑白皙的皮肤，精致的五官，以及那细密的睫羽，根根都长得那么恰到好处，一笔一画勾勒出的是副天神之作。我抱臂冷哼，违心地想着，也不过如此嘛。
“我不要你管。”我赌气撇开头不看他。
车厢内的温度骤然下降，我意识到身后的气压变化，惊觉自己又拂了逆鳞。我和他顶嘴了，我又不乖了。可是这心照不宣的规矩是早八百年前的事，我才不要继续呢，我又不想当一只听话的宠物。
这么一想，我并未回头，还是衣料窸窣的声音使我看了过去。
我没有看见过哥哥这么焦躁的神情，一直以来他都是平静而冷淡，几乎见不到他为事所动的模样，可是现在……好像不太一样了。哥哥用手扯了扯领带，俯身和我靠近。他眼神晦暗地盯着我，声音又低又哑。他说：
“你不是说过，最喜欢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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