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百毒夜出（一）

　　嵇源见他突然发难，立即跳上椅子怒斥道：“你这信口雌黄、颠倒黑白的叛徒！公公他早已疑心你心存二志，特命我潜伏你身边一探究竟。眼见证据确凿，你倒反咬一口、妄图脱罪!哼，你悬赏黄金百两取我性命，自是急欲毁灭证据了！”说着抽出长剑直指万千秋。

　　无脸人见二人各执一词，嵇源又搬出了蔡甫，原本蠢蠢欲动的几个人又停住了拔剑的动作。

　　万千秋未料到他如此反应，环顾众人道：“诸位，这贼人乔装无脸人，端的是居心叵测。若是坏了公公的大事，我们都担当不起。”又对着嵇源冷哼道，

　　“你这蠢货，以为戴上人皮面具就可以扮作无脸人高枕无忧了吗？公公他老人家何等英明睿智，无脸人自招募后一律废去原先武功，剑法乃他亲传，就是为了防着你这种人披上这层面皮捣鬼。你的每招每式与他老人家所授的神功相去甚远，这是大家都看在眼里的，你还有何话说！”

　　嵇源仰天大笑：“哈哈哈！不错，我当然不是无脸人！”

　　他迅速环视无脸人一圈，笑道：“各位兄弟莫怪我直言，无脸人在公公那里是什么份量、位次，各位心里明镜似的。平时帮公公担着些九死一生的脏累活，出的是个气力，只求富贵，莫论生死。仅凭这些微末功夫，一路光保小命都捉襟见肘，哪还能顾及监视这贼子的一举一动！”

　　他转而横眉怒对万千秋道，“我当然是公公心腹，才得公公委以重任！若没有一两下旁的功夫，如何制得住你这孽畜！”

　　诸人听二人唇枪舌剑、你来我往，均目露疑惑，既舍不得那百两重赏，更不愿胡乱出手。万一嵇源所言是真，坏了蔡甫大事，那便是剥皮削骨的罪了。

　　此时上策便是撺掇他人先上，那罪名便要轻上许多。但人人都做此打算，自是均按下不动。众人各怀鬼胎，堂内一时寂然无声。

　　嵇源见暂时唬住了无脸人，接着大声道：“万千秋！你说我居心叵测，可这一路我尽心护镖、置生死于度外，诸位弟兄可都是看在眼里的，我何尝坏过公公他一毫事！”

　　见众人默默点头，他冷笑一声喝道，“倒是你！与那红鞭奶奶相识许久、过从甚密，本可一击毙敌，却眉来眼去、手下留情，累得公公镖物受损，你怕我回禀公公知晓，竟想出这等挑拨离间的歹计，我们倒要听听你有何话说！”

　　众人闻言面露恍然，按住剑柄，不约而同地盯着万千秋。

　　万千秋急得汗如雨下，却有口难辩，指着嵇源骂道：“直娘贼！老夫先毙了你！”

　　嵇源立即振臂一呼：“万贼意欲忤逆公公，包藏祸心、形迹败露，弟兄们拿下他！”

　　无脸人一路饱受万千秋苛待，风餐露宿、糙饭劣酒，到这镖局也不过略用些寻常吃食，加之又被他借千结生狠狠折磨过一回，自是怀恨在心。此时见嵇源带头拔剑相向，心头那股恶气如狂犬出笼，撞得胸口一阵闷痛。于是纷纷响应，云合影从。

　　此时外头闻声又跑进来三十余个护院，整个厅堂一时兵戈相见，铿铿锵锵，混战一团。

　　万千秋见嵇源反咬一口，还煽动众人造次，怒不可遏，见他递剑进招，双掌亦上下翻飞，奋迅如霹雳，声隆似破天根。

　　嵇源见他掌风迅猛，锐不可当，但盛怒之下，步法浮躁，又有其他无脸人群剑环伺，索性以静制动，安守身前半尺方圆。

　　万千秋见他身形高大，一柄长剑有如鱼跃龙舞，腾蛟起凤，卷起遍地西风，剑气侵人处，寒气凛冽，一时也难以杀进身前。

　　二人过了百余招，嵇源渐感不适，一股奇痛自心间绽开，牵扯着浑身经脉如拧成结的麻绳般，既硬又痛。万千秋见状举掌劈来，嵇源倾全身余力贯之右臂，掷剑飞出，如一柄长枪直扎万千秋掌心。

　　万千秋连忙翻掌退开，嵇源大吼一声：“饭中有毒！”说着捂着胸口往外疾奔。

　　万千秋正欲发足狂追，却被几个无脸人缠住，待几招解决完后，却也难觅嵇源踪影了。

　　且说嵇源忍着剧痛出了那厅堂，见这千秋镖局庭院杳杳、屋瓦起伏相连，便发足往纵深里逃去。没多会跑进一个花木扶疏、叠山理水的幽静院落，见周围阒寂，唯闻声声蝉鸣，便捡了一扇缠枝莲雕花木门撞了进去。

　　岂料屋内坐着一个少女，正执笔作画，见忽有人闯入便欲张嘴惊呼，嵇源慌忙一把捂住她的红唇，那少女奋力挣扎，狠狠拍了他前胸几掌，正拍在他毒发的痛处。嵇源忍不住痛呼出声，跌坐在地。

　　只听“当啷”一声，自他身上掉下一块玉牌，少女一见，面色大惊。此时院内传来一阵呼喝声，听脚步声约有十来人。

　　少女一声尖叫，接着喝道：“什么色胆包天的死淫贼！竟妄图偷窥本小姐沐浴！算你跑得快，否则定要抓住你挖眼拔舌！”

　　门外人听了，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小姐方才见着什么人了吗？”

　　少女哼道：“一个天杀的死淫贼，没见到什么模样，只一个黑影从我屋外闪过，往东南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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