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杨月
京口瓜洲一水间，钟山只隔数重山。重山公社，重重叠叠的山垒砌在一起，山上皆是翠绿，放眼望去尽是春色，不愧重山之名。
重山马上要迎来她的新任公社书记，原同德县革委会副主任、副县长崔学文同志。
自那天会议后，县委县政府里风言风语不断，往日交好的同事也都躲着他，明明没影的事搞得像真的似的，这就是影响。一旦往一个人身上泼脏水，不管你有没有脏，起码在一些人的眼里你已经脏了，他们不会去弄清事情的真相，只会人云亦云，随大风走大流，这就是人，就是社会。一开始是风言风语，接着就会三人成虎，然后就要接受调查，一旦接受调查，就算你是清白的，也会带出其它一些牵连，尤其是在这个特殊十年的紧张时期，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害死人的。
崔学文别无他法，在思索了几天后，向县g委会主任递交了申请，自愿到同德县最贫困偏远的重山公社担任公社书记。
“学文同志，你真的想好了，重山地区山高林密，没什么资源，是咱们县最穷最苦的公社，你到那去当公社书记，不仅降了一级，而且去得还是最贫困的地方。”凭心而论，崔学文主动要求去下一级乡镇任职，卫红军是极为高兴地。但作为领导，该挽留的话还是要说一说的。
“我已经想好了，g命工作，哪里艰苦就到哪里去。”崔学文和卫红军拉扯了一会儿，直接了当的表明自己的态度。
仍然是一辆吉普车，载着崔学文和田贞去了重山公社，但是他们的两个孩子没有跟来，崔浩明在上高中，而崔浩泽则被送进临安吴剧院学艺。
百无聊赖的崔浩泽此时正坐在临安吴剧院的门口帮助老师统计前来报考的孩子，自从那次田贞看到吴剧院招生就想送他来。
后来老爹突然说自己要调往重山工作，老妈也辞去了县医院的工作，尽管老爹没说是什么原因，但崔浩泽知道老爹被排挤了，而且很大的原因是因为老妈。
进入吴剧院的考试对崔浩泽来说很简单，声情并茂地朗诵了一首诗，就通过了。
后来老师了解到他初中毕业，年龄在这批孩子里算最大的，就让崔浩泽帮忙统计报名。
“姓名”
“杨月”一位中年妇女带着一个小女孩前来报名，小女孩看着怯生生地。
“年龄”
“十岁”
“性别”
“是囡囡”
“家住哪里？”
“同德县重山公社”
“嗯”，崔浩泽惊讶了一下，这两天是头一次见到重山的人跑来报名。
“有问题吗？小同志。”答话的妇女以为崔浩泽有什么事。
“没事，阿姨，您接着说，上几年级了？”崔浩泽又接着问道。
“小学四年级毕业，该上五年级了。”
“家庭成分”
“中农”
“好了，拿好你们的号，去那边排队。”崔浩泽抬手指了一间房子，示意她们去那边排队。
换班后准备去吃午饭的崔浩泽正好撞见从考场出来的刚才那对母女，见她们垂头丧气的，便好心地问了一下：“通过了吗？”
“没有，老师说囡囡嗓子不好，没有声音。”杨月妈妈无奈地回答道。
“没有声音，不可能吧。”崔浩泽转过头来对着杨月说道：“小妹妹，哥哥教你一句歌，你跟着哥哥唱好不好？”
小姑娘点了点头，崔浩泽唱道：“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晚风吹来一阵阵快乐的歌声。”
小姑娘也跟着崔浩泽唱了起来，其实崔浩泽也是五音不全，唱歌跑调的人，否则他也不会以诗歌朗诵作为才艺进行考试，这首歌是他唱起来不至于跑调的几首歌之一。
小姑娘唱起来不至于跑调，就是声音小了点，气息不畅，唱一句就换不过来气，这是气息不足，经过调理训练是可以练好的，更何况小姑娘还小，嗓子还没长好，等长大了这方面就会好的。
小姑娘长得很好看，崔浩泽在这呆了几天都没看到过比她更好看的小孩子了，但是临安越剧院全市甚至全省招人，条件这么好，吃住免费，学成了还有编制，算是吃上商品粮的城里人，对于穷苦人家的孩子来讲是一条很好的出路，从招收到现在已经有上千人报名，除了临安还有不少其它地区的人过来报考，这也是小姑娘外形条件这么好仍然被刷下来的原因。
“小妹妹，相信大哥哥能帮你考试吗？”小姑娘瞪着纯真的眼睛看着他，还是点点头不说话。
崔浩泽笑了笑，对杨月妈妈讲：“阿姨，你们还没吃饭吧！走，去食堂，我请你们吃饭，咱们边吃便说。”
杨月妈妈有些迟疑，“小同志，这不好吧，我们头一次认识，怎么能让你请我们吃饭。”
“阿姨，没啥不好意思的，我也是重山人，咱俩是老乡，我还有些事要问您呢？”崔浩泽热情地邀请母女二人去食堂吃饭，母女二人推脱不过就去了。
吃过饭简单练习后，崔浩泽带着杨月母女再次来到考场。
“月儿，你等会儿就按照我刚才教你的，大声地唱出来就行。”崔浩泽叮嘱道。
进入考场，崔浩泽就跑到自己熟悉的于副院长跟前，说道：“于老师，刚刚这个小姑娘没准备好，我看她外形条件挺好的，能不能让她再试一下？”
于艺芳看了看眼前的小女孩，的确是个漂亮的小姑娘，开口道：“看在你的面子上，让她再试一下。”
“好，谢谢于老师。”崔浩泽开心地道谢，招呼杨月开始表演。
“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崔浩泽没有让杨月唱这首歌，而是让她当成诗来朗诵，这会大大降低她气息弱的缺点，但是声音很小，而且断断续续有些发抖，和刚才练习的声音大相径庭，崔浩泽明白杨月怯场了。
“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远处传来一阵阵快乐的歌声……”崔浩泽开始大声朗诵，试图带动杨月。
在跟着崔浩泽朗诵一遍后，杨月回归了正轨，崔浩泽再次起了个头后放下自己的声音，让考官们仔细听清杨月的声音。朗诵完毕后，作为主考官的于艺芳开口道：“声音跟上午比起来有很大进步，不算多好，但也算可以了，外形条件很不错，综合考虑，我们决定收下你了。”
“谢谢老师，谢谢老师！”崔浩泽连忙道谢，正要告辞离开，于老师开口道：“小泽，她是你什么人？”
“是一老乡家的孩子。”崔浩泽回答道。
“哦，我还以为是你妹妹呢！”
“不是，要是的话就好了，我可是很希望有个妹妹，可惜呀我是老小。”崔浩泽俏皮地说道。
离开考场，坐在考场外的杨月妈妈急忙上前问道：“怎么样？”
“过了，通过了，阿姨您放心好了，给月儿准备被褥衣服什么的，八月十号之前来报到就行了。”崔浩泽又嘱咐了些来报到的注意事项，就向母女告辞离去。
“真是个好人，囡囡啊，咱们今天遇到好人了，还不知道要怎么谢谢人家呢，人家就走了。”望着崔浩泽离去的身影，杨月妈妈教导着杨月，“以后咱们得谢谢人家，知道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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