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江桃乖巧坐在石凳上，双手搭膝，背对他。
她的头发放下刚到肩头，又细又软，拢共也就两指粗，后脑圆蓬蓬像一颗饱满的栗子，摸起来很顺手。
绑发对于傅长凛来说不算陌生，毕竟他也经常以剑尾的红绦束发。
可他基本没接触过小孩，特别是小女孩。
傅长凛犯了难，只能试着按照记忆中样式，帮她扎两个侧马尾。
他终是不熟练，一会缠系的紧了，一会又扎歪了。
“嘶——”他扯动的时候，连带几根细发一起绷掉，江桃忍不住疼出了声。
“抱歉，我再轻点。”傅长凛手间动作一僵，更加轻柔。
他常年练剑，手劲极大，尽管动作已经放的很轻，对于细皮嫩肉的小女孩来说，还是有些重。
“不，不疼的。”江桃怎敢说实话，是她提出让傅长凛帮忙，不如意只能怨自己。
通过这件小事，江桃发现傅长凛对某些细节，有着莫名的偏执。
有几次江桃已经觉得十分完美了，他却仍不满意，散开发带重新再来。
苦了小江桃，年纪不大，折腾半天掉了不少小绒发。
“你觉得怎么样？”傅长凛端详许久，总算觉得这次成果看的过去。
“谢谢您，我很满意！”江桃连忙回应，嗖的一下跳下石凳，悄悄往边缘靠了靠，她真的不想再被按回凳子了。
她走远了几步，傅长凛神色沉凝了几分，倒不是很满意的样子。
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小。
江桃这身衣服是按照师弟裴逸的徒弟段理泱身段制成。
段理泱和江桃年纪相仿，考虑到段理泱是男孩儿的因素，衣物已经改小了一号，不料还是大了一圈。
“我真的非常非常喜欢，晚上睡觉都不舍得解开的那种！”江桃被他看的发憷，不知又是那处细节碍着他的眼，慌忙夸赞。
“睡觉还是要解开。”
“嗯？”
“隔天帮你再系就是了。”傅长凛一本正经的说。
还有下次？
饶了我吧。
“不用不用，我已经学会了！”
江桃可无福消受，再这样‘摧残’下去，她就能去庵里当小尼姑了。
傅长凛点头，并没过多在意，掸了掸衣摆，率先向前走。
“你随我在扶月岛转一转，借此熟悉一番地势地貌。不论拜师与否，师祖既然把你托付于我，在你成年之前，我都有监护你的责任。”
扶月岛地势较洼，下了场雨到处都是水，蒲苇丛临水疯长一眼望不到边际。
远处山涧里的悬瀑边，一株枝繁叶茂的榕树生机盎然，伞盖般的蓬大的树冠比扶月岛上的山体还高，记得在天上看的时候，一汪翠绿像是小岛的绿眼珠。
江桃震惊到挪不动步子，她嗓音打颤，“成，成年？”
“是的，对于朽天谷修士来说，只有年满十六周岁，且修为达到筑基期，才能算成年。”
她知道和傅长凛相处的时间不会短，只是没想到会这样长。
十六岁，岂不是还要等十一年？！
江桃有种不好的预感，“如果修为没到筑基呢？”
他思忖一会，又道：“朽天谷选拔弟子条件严苛，弟子大多聪颖好学，建门创宗三千年来，除去早早陨落，灵府受损等因素，所有弟子皆在十六岁前筑基成功，如果没能筑基，成年时间自然会无限后延。”
听完，江桃心中拔凉拔凉。
要是永远没筑基，岂不是永远无法逃离傅长凛。
朽天谷乃四门之首，全宗上下不过五百余人，同那些动辄成千上万的另外三大宗门，人数上自是不可比拟。
朽天谷对弟子的要求是宁缺毋滥，各个都是精英，天骄。
他们在十六岁达到筑基修为，可谓是轻而易举。
坏就坏在，江桃是一个异数。
依她的灵资情况，十六岁前筑基，难度非同小可。
“所以你想好没有？”
“……什么？”
“拜师。”傅长凛浅瞳映她，轻捻手指，郑重道：“是选记名，还是亲传。”
话题终究还是绕了回来。
记名弟子，各项术法都能学到皮毛，好处是入门易，坏处是精通难，适合江桃这种心无大志之人。
亲传弟子，可以接触到朽天谷核心功法，心诀，剑诀等，资源大幅度倾斜，得到最好的教育，最重要的是，还能受到无瑕仙君傅长凛的亲自教导，旁人对此求之不得，江桃却避之不及。
原本，江桃打算选记名。
然而，当她得知修为达到筑基，才能脱离傅长凛之时，江桃改变主意了。
“我想……随您修行剑道。”她心术不正，心中怯怯。
拜师的目的，是为了更早筑基，脱离他的掌控。
“为什么？”
这次，轮到傅长凛问为什么。
江桃一滞，想到爷爷曾问她，为什么同意拜师。
她回答：一是因为傅长凛是她的救命恩人，二是因为——
傅长凛质问之下，江桃紧张的鼻尖噙出小小汗珠，“我想拥有一把剑。”
她见傅长凛不语，又补上一句，“一把独一无二的剑！”
朽天谷修士惜剑如命，宁可省吃俭用苦了自己，也不能让剑受到半点委屈。
从剑胚到铸剑，再到后期一次次精熔，都要耗费数不胜数的灵石，得到珍奇异宝的时候，第一反应不是留给自己，而是思考这玩意能不能用于铸剑。
大部分剑修的剑强的一塌糊涂的同时，还兼顾精美绝伦，是每个人心中不可一世的骄傲。
江桃为之向往，为之倾心。
理由还算恰当。
傅长凛极具压迫力视线落在她身上一分分下沉，似要窥出她的真心，“无悔？”
“不悔！”
良久，傅长凛凝眉一松，威压随之散去。
江桃心头一松，急喘了两口浊气。
得到准确答复，不论与否，傅长凛亦不再试探。
傅长凛缓缓地从长袖中伸出一截瘦削手腕，指如玉竹，净白修长，指甲修剪净润，散发如珍珠光泽，“抬头看着我。”
江桃仰颌。
他身形颀长，骨相优越，狭长眼尾略微下撇，过浅眼眸犹似雪夜清寂。
仿若画中仙，不似人间来。
“根据朽天谷第三十三条门规，现以傅长凛之名，无瑕剑起誓，以亲传师尊的身份收你为徒。你仍沿用原名‘江桃’，取‘桃’长寿之意，避邪化煞，逢凶化吉，不求仙途坦荡，只愿你无灾无疾，一世无虞。”
指尖汇聚出一团光，光旋逐渐缩小成豆，轻点在她绷紧的额间。
接触到冰凉光点的一霎，江桃仿佛感受到傅长凛诚挚的祝福，犹如浩瀚汪洋上无尽浪花，晨钟暮鼓下虔诚的诵经，延绵不绝，久久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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