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拘谨照片
梁瑾反复读了三遍，还是忍不住把外套穿好，伸手，把那张纸拿过来。
这次季瑟没阻拦她。
他看着梁瑾低头继续默读着，心里一时有些忐忑。
梁瑾看了一遍就打算把它放到自己包里，放之前还特地问了下季瑟：“当个纪念，可以吗？”
“本来就是写给你的。”季瑟微笑着看梁瑾珍重地收起加油稿，心里一动。
梁瑾把书包拉链拉好，回头跟季瑟说：“我还有点疑问。”
季瑟很愿意为她解惑，静静等着她的下文。
“可能是我记忆有误，”梁瑾脑子里还迷糊着，不太确定，“‘怀瑾握瑜’不是说一个人有高尚的品格，跟跑800有什么关系？”
季瑟神情微滞，抬起手摸了摸后颈：“没别的意思，你名字里不是有个‘瑾’嘛，我第一反应就是‘怀瑾握瑜’。”
“那是我想多了。”梁瑾得到官方回应，不咸不淡道，“还以为你让我堂堂正正比赛呢。”
……
季瑟：“？”
加油稿这种东西，一般就是交上去，听一下几班来稿就完事了。毕竟运动会几乎人手一部手机，要是细听，十张稿件能有六七张高度相似，更不用说被用烂的句子了。
用了“怀瑾握瑜”，只是想让梁瑾知道这张加油稿专属于她。
季瑟只当梁瑾听到也不会多想，没想到她不但多想，思路还这么……别致。
他哭笑不得地看着梁瑾，试图从她脸上看出一丝端倪，好推测她是否在故意开玩笑。
但很可惜，梁瑾看上去很认真。
“是我疏忽了。”
“也没有，是我容易多想。”梁瑾害怕季瑟因此觉得尴尬，说话时还浅浅笑了，“我爸当年给我起名，也是看中了这个词语。所以从某个角度讲，听见这个词我还是挺……开心的。”
说到最后，梁瑾停顿了一下，她面不改色地隔着外套，捂着里面的暖水袋，轻轻揉了几下。
季瑟见状，以为她是觉得冷了，便没有过多在意她突兀的停顿。
“你名字的寓意很好。”季瑟的夸赞里透着真诚。
梁瑾沉默半晌，只说：“或许吧。”然后把话题转到季瑟身上，“你的名字也挺不错的。”
季瑟一脸欣赏，看上去极其认同梁瑾的话，洋洋自得道：“有眼光。”
不知是想起了什么，他扯了扯嘴角，声音忽然就低下去：“你别看我这名儿简单，就俩字，但它来得，可真是有点一波三折。”
“嗯？”
“我妈怀孕那会儿做了个梦，梦见自己怀了个女孩，醒了就跟我爸商量起个温柔点的名字。一通翻阅古籍，上网咨询后，他们看中了《锦瑟》这首诗。”
“《锦瑟》？”梁瑾想了想，犹豫着背了前两句，“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这首诗好像……”
“思想情感有些怅惘，用来起名字总归是不太合适。”季瑟替她把话说完，“我爸妈当时看中的，是‘锦瑟’这个词，打算给我起名锦安，我妈姓安。”
“听起来偏中性。”梁瑾念叨着这三个字，说。
季瑟耸肩：“可不是嘛。然后我出生了，我爸妈就果断放弃这个名字，思来想去，最后给我起名季瑟。
“我问过他们自己名字的由来，知道名字背后的故事之后，也问过为什么我的名字不是季锦安。我爸跟我说，那名字不是为我准备的，给我取那个名字是委屈我。”
梁瑾怔然。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竟在季瑟的脸上看到了转瞬即逝的，夹杂着温柔的失落。
像白日里迷途的流星。
“你的名字很好听，”梁瑾由衷道，“你爸妈也很爱你。”
季瑟转头看他，眼底的失神慢慢退却，眼中的光聚在梁瑾身上。
梁瑾还在说，语气斩钉截铁：“要是换做我，知道我的名字一开始不是为我准备的。我肯定会想尽办法说服我妈，给我改个名字。
“梁瑾是梁瑾，被冠以这个名字，这两个字就只代表我这个人。重名除外，怎么能让人听了之后想到另一个人，或者另一段回忆呢？”
梁瑾说到最后，还认同地给自己点了点头。
临近正午，阳光驱散了些许凉意，也把梁瑾白净的脸镀了一层浅浅的金色，平时冷淡凌厉的面容此刻看上去温和许多，也因为阳光，她的脸看上去越发立体，多了些混血的美感。
季瑟看着梁瑾脸上光影交织，突然想起加油稿中那个词语，“冷暖交织”。
本意是形容班服与跑道互相映衬，现在看来，这个词语能代表的，或许不止如此。
看台中央，主持人宣布运动会上半场结束。这声音如同天籁，让那些早就有点饿的学生纷纷起身，抬腿就往食堂跑。甚至有坐得比较高的学生，下台阶快到平地了还嫌自己太慢，直接向下跳，在平地上踉跄一下也没有停住脚步。
那场景，活像去晚了食堂就连残羹冷炙都没了。
“梁瑾，不去吃饭？”徐越跟季瑟去食堂了，一直在和他聊的陈星凝总算想起了自己的好同桌，过去找梁瑾一起吃饭。
梁瑾摇摇头：“刚跑完没胃口，你去吧。”
陈星凝又问要不要帮她带点过来，听梁瑾说不用后，她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梁瑾等人走得差不多了才站起来，把暖水袋拿出来放在季瑟的书包上，背着自己的书包向教学楼走。
季瑟跑得快，吃饭也快，回来得自然就快。
他是一个人回看台的。
本来徐越要和他一起，但季瑟眼神好，在食堂看见了陈星凝，还不嫌事大地把她叫过来。
也是因此，他才知道梁瑾没吃饭。
他买了几个小小的紫薯包，打算给梁瑾先垫垫。没想到回到看台，三班的区域一个人都没有。
他走近些，不说人了，连梁瑾的包都找不着。
人呢？
季瑟看着自己书包上的暖水袋，实在不明白开着运动会，梁瑾能去哪。
总不能是回班学习了吧？
……好像是梁瑾能干出来的事。
他正打算给梁瑾发个消息，身后就传来梁瑾清脆的声音。
“回来得挺早。”
“你哪……”季瑟边问边回头，看见梁瑾后声音戛然而止。
他恍惚以为自己在做梦。
不然，梁瑾怎么会穿着班服，还是整套？
女生身上的校服被墨绿色的学院风套装取代，上身衬衫洁白平整，领口是一个格子花色的女士领结，被披风挡住只露出一点，下身是及膝的墨绿色短裙，露出的小腿被黑色腿袜拢住，全身上下不变的或许只有梁瑾的发型，脸，眼镜以及运动鞋了。
墨绿色很衬梁瑾，让她本就白里透红的肤色看上去更加干净清透，脖子上那颗小痣若隐若现，散发不知名的魅。她眉眼间依旧透着沉静，鼻梁挺直，嘴唇是健康的粉红色，像早春的一瓣樱花。
不施粉黛，清冷脱俗，依然青春焕发。
季瑟的大脑似乎失去了控制能力，让这具躯壳变得有些呆滞，木头一般站在那里，目不转睛。
“不至于吧。”梁瑾此前只在家草草试穿了上衣，觉得尺寸合适就换下了。
刚才在教学楼的卫生间，她换完出来也只能看见上半身，所以她也不知道自己穿了整套是什么模样。
不说多惊艳，至少也不会太看不过去吧。
梁瑾看着眼前的木头人，弯腰把书包放下，然后直起身体，神情复杂地看着季瑟：“有这么夸张？”
季瑟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否认：“好看的。”
梁瑾的视线从他脸上落到耳垂，看着那一小片慢慢变红，也不知该说什么，只接受了季瑟的赞美。
季瑟感觉自己忸怩得不行，都不像自己了。
他深吸一口气，冷风灌入，让头脑清醒了许多。
季瑟把手里的塑料袋递给梁瑾：“刚才碰见陈星凝了，她说你没吃饭。我就买了两个，你好歹垫垫。”
买都买了，梁瑾也没办法让季瑟拿回去。
她伸手拿过，轻声道谢。
但是跑完步，她的饿劲真的已经过去了。
算了，季瑟也是好意。
梁瑾解开塑料袋，慢慢吃着紫薯包。
紫薯的清香对她有很强的吸引力，梁瑾不一会儿就感觉到自己的肚子在和她撒娇，告诉她自己真香了，让她快一点吃。
季瑟也坐下了，手里拿着暖水袋，还能感觉到点点余温。
“肚子还疼吗？”
梁瑾摇头：“暖水袋很好用，谢了。”
“客气。”季瑟抛着暖水袋，“怎么想起来换班服了？”
“总不能买了不穿，”梁瑾从披风上捏起一根头发，“我还挺喜欢这件衣服的。”
两个人在看台闲聊了会儿，同学们也陆续回来了，看到梁瑾时眼中都不可避免地浮现出惊艳。
尤其是陈星凝回来，看见她的时候，根本控制不住自己，一把抱住了还在愣神的梁瑾。
“我就说你适合墨绿色，超级好看！”陈星凝把梁瑾夸得天上有地下无，梁瑾根本找不到机会让她冷静下来。
“对了。”陈星凝从包里翻出手机，递给徐越，“劳烦，帮我俩拍张照。”
说完又想起梁瑾好像很少拍照，她冲已经举好手机的徐越摆了个“暂停”的动作，回头问梁瑾：“可以吗？”
今天开心，梁瑾也不忍心拒绝她
。她轻轻点头，看陈星凝重新露出笑容。
“来来来。”陈星凝一手揽住梁瑾。
梁瑾不太适应这样近距离的亲密，被揽得身体有些僵。她不自在地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一个不那么冷的笑容。
“梁瑾。”有人喊她。
梁瑾见徐越收起手机，看上去是拍完了，才抬头去寻找声音的来源。
毫无防备地被季瑟抓拍。
梁瑾呆呆地看着季瑟得逞的笑脸，反应过来后只想让他删掉。
她的表情一定很傻。
季瑟关机，把手背到身后，笑着很梁瑾说：“比起摆拍，自然的表情拍照不是更好。放心，我没有故意拍你丑照。”
“你内涵谁呢？”陈星凝过去，趁季瑟不注意夺了他的手机。
“那是我私人财产！”季瑟还是笑，看上去没有一点手机被抢走的慌张。
这年头，谁的手机不设个密码。陈星凝心知肚明，拿着季瑟的手机下了几个台阶。
“不至于吧。”季瑟看看陈星凝，又看看梁瑾，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我发誓没有下次。”
梁瑾本来也没想怎么样，但看季瑟敷衍发誓的样子，还真有点想配合他演的冲动。
她平复好心情，转身跟陈星凝说：“行了，手机还他吧。”
“谢梁女侠不删照片之恩。”季瑟眼疾手快，拿过手机还不忘演戏。
梁瑾只说：“别外传。”
被传成文科生的数学骄傲就够张扬了，她可不想因为一张呆呆傻傻的照片再次名扬撷华。
“我们班的颜值担当，为什么要给别人看？”季瑟抬起手，在嘴边做了个拉上拉链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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