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告白便签
或许是觉得新鲜，也或许是因为刚考完试比较放松，宣传栏前的人渐渐多起来，三个年级的校服颜色都有，深蓝色，黑色和深紫色混杂在一起，像一片蓝紫渐变的海。
周围人有点多了，梁瑾转身准备离开，没想到不知被谁轻轻推了一下，一时不察脚步偏移，踉跄着到旁边的那个由高三学生布置的宣传栏旁。
有人扶了一下梁瑾的胳膊，梁瑾借着对方的力堪堪站稳，余光瞥到对方身上同颜色的校服。
“谢谢。”梁瑾说着抬头，看见了季瑟笑吟吟的脸。
“我来得及时吧。”季瑟确定梁瑾站稳了，才放开她的胳膊，神采飞扬，语气像在邀功。
梁瑾不置可否。
“我刚才去找主任，退出学生会了。”梁瑾不接他的话，季瑟干脆换了一个足够吸引她的话题。
果不其然，梁瑾瞬间抬眼盯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语气里能感觉到她的关心：“想好了？”
季瑟自得地点点头：“嗯。主任也没说什么，直接就答应了，亏我还提前准备了腹稿。”
既然季瑟说想好了，那必定是把各个方面都考虑过了。
梁瑾自知不应多言，颔首道：“所以你不是单纯来看宣传栏，是来看自己在学生会的最后一个贡献？”
“可以这么说。”梁瑾说得有点绕，季瑟反应了一下才说，“总之就是，怀念过去，展望未来。”
“官方。”梁瑾尖锐地评价。
“是官方，但也算真情实感。”季瑟站在梁瑾身后，帮她挡住拥挤的人群，看着面前高三的宣传栏。
大致扫了一遍，他漫不经心的目光突然聚焦，紧紧盯着某一个角落。
“梁瑾。”季瑟抬手扶眼镜，确认自己没看错后，伸手戳了戳梁瑾的肩。
梁瑾不明所以地回头。
季瑟的胳膊半抬着，刚才戳梁瑾的那只手维持着动作，向右平行，示意梁瑾跟着他手指的方向看。
梁瑾回头，顺着季瑟指的方向望过去。
那是一张浅紫色的便签纸，书写人用玫紫色的彩笔在上面留下了自己的豪言壮志。
“dsl，你迟早是我的人！”
没有留名。
梁瑾看着那清秀的字迹，豪迈的语气，似乎是被这强烈的反差冲击到了，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我跟你说，肯定不止这一张。”季瑟言之凿凿地下结论，同时双眼在宣传栏上仔细搜寻起来，像个无所事事的闲人。
梁瑾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竟然没有感觉丢人转身就走，而是留下跟季瑟一起搜寻。
既然被贴出来了，就不怕别人看。
算上最初那张，一连看到了三四张类似便签的梁瑾心中，这句话逐渐成型。
如果不是场合不合适，她真的想点头鼓掌。
“果然是高三啊……”她喃喃自语。
快毕业的学长学姐们胆子就是大。
“你说什么？”周围太吵，季瑟没听清梁瑾说的话。
梁瑾从满心崇敬中抽离出来，回头对季瑟摇摇头：“没事，我要回班了。”
周围都是穿着深紫色校服的高三学生，她便果断地选择从季瑟身旁过去。
几步到他身侧，快要擦肩而过时，季瑟也跟着转了身。
梁瑾抬头时，少年逆着光，眼眸深邃得像一潭墨：“跟在我身后。”
话毕，他走到梁瑾前面，一边和周围压根没见过的高三学生哥俩好一般，拍拍对方的肩说一句“哥们，让一下”，一边慢慢向外走。
梁瑾紧跟着他，看着季瑟看似清瘦，实则有力的身型，心跳莫名加快，像深夜的旅客孤独而无望地在站台等待，万念俱灰之际却等来一辆亮着暖黄车灯的末班车。
她意识不到，自己的眼神渐渐地变了样，一向冷静的目光此刻像和煦的风。
季瑟刚走出人群，不忘向侧面迈一步给梁瑾腾地方。他校服拉链没拉，敞着怀，手插在口袋里，迎着户外的阳光，漆黑如墨的双眼里多了一点金色的，如萤火一般的光点。
“最后一个任务做好了，也算是功成身退。”梁瑾走出来时，季瑟打趣道。
与季瑟对视时，梁瑾被他眼中的光吸引了注意，她眼神本就柔和，这儿又夹杂着一丝好奇。
其实这样的眼神放在平时再正常不过，就算有些过度也不会轻易被发现。
可放在梁瑾身上，就相当于从一个满是q，q糖的盒子里掏出一颗巧克力豆，足够显眼，无法隐藏。
季瑟微愣片刻，随即笑起来。
不知是不是梁瑾的错觉，季瑟的眼神和笑容，像是风轻云淡，又像如释重负。
梁瑾眨了眨眼，眼中的温和与好奇重新被平静取代，似乎刚才的情绪外露从未出现过。
这样的梁瑾，是季瑟熟悉的梁瑾。
之前的梁瑾，是季瑟难得见到，却一样有好感，愿意接触的梁瑾。
“走了。”梁瑾从季瑟身侧经过，头也不回地登上楼梯，便看不到自己身后，季瑟一直保持的，隐含笑意的双眼。
到现在为止，列入计划中的活动和项目，除了临近新年的联欢，已经全部结束。
按理说，接下来一直到高三上学期，撷华都不会有全校一起参与的活动了。
各年级的活动主要看校长和年级主任的意思，不过从最近连体育课都停了这件事看，应该是都没这打算了。
也有可能是有想法，但过不去校长那一关。
总之，接下来的时间，又变成了学生时代最常规的刷题，上课刷，下课也刷，刷得人脑子都麻木了，再把他们送入考场，进行期末考试。
快到期末时，撷华里的比较有上进心的学生们都会抓紧时间，就连去开年级会也会偷偷带上作业或者资料，在主任讲话的时候低头学习。
因为这事儿，年级主任没少嘱咐过各个班主任，赵为民还特地花了十分钟跟三班学生说这个事，让他们认真听会，别干无关的事。
但是显然，他们并没有听进去。
“梁瑾，你等会儿带什么？”陈星凝左手拿着政治卷子，右手拿着英语单词本，正举棋不定。
梁瑾回想着以往开年级会的情景，本来只拿了一张数学卷子的她，还是伸手拿上了地理的知识手册。
陈星凝见状，干脆也全都带着了，单词本揣在裤子口袋里，卷子折几次，用笔帽夹好一起塞进校服衣袖，打算到了礼堂先写再背。
三班下楼站队的时候，礼堂门口已经站好了几个班。开年级会，占用的是下午的最后两节课，现在外面还算亮堂，太阳已经西落，散发的光芒也不似下午二点左右时耀眼。
阳光照在礼堂上，将正上方的“育德厅”三个大字映得发亮。
体委带队，在门口老师的指示下进入礼堂。
进去的瞬间，环境一下子暗下来，只有礼堂天花板上的几盏白灯照亮这一块空间。
他们被安排在中间区域的中间三排。
椅子和电影院的一样，是折叠的。
梁瑾把座位放下，触感不软不硬，是很舒服的座椅。
她眯了眯眼，不免像周围同学一样，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
年级主任还在组织室外的学生，赵为民坐在教师的位置，梁瑾放心地掏出卷子开始写。
会议正式开始前，数学卷子梁瑾已经写了大半。听见台上调试话筒的声音，她抬眼望过去，却见年级主任正在向他们这边靠近。
梁瑾果断收笔，把卷子藏起来前还不忘提醒两侧的同学。
前面似乎也有人发现主任过来，一个个面色如常，手上都在搞小动作，默契又连续得像一副多米诺骨牌。
主任溜到他们附近前，三班学生们就收拾得差不多了。一个个要不就正襟危坐，要不就摊在座位上假寐，这样最多也就是被喊起来，不痛不痒地说两句也就罢了。
年级主任背着双手，走过去的时候，梁瑾瞄到了他手上不知哪个倒霉蛋的卷子。
年级会与往常并无不同，先说说年级前二十，再说说单科年级第一，然后是校长给划定的一本线，最后鼓励鼓励学生们。
基本流程就是这些，如果还有时间，就再说说最近年级里发生的事，规范一下秩序。
念年级排名时，二十个人里有十八个都是一班的，可能大家也习惯了，即使有一班学生被念到名字，礼堂的掌声也不会很大。
仿佛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因此，梁瑾和季瑟的名字出现时，就意味着打破了一班内部的成绩连线，为实验班争了一口气，也对普通班的学生起到更强的激励作用。
掌声不绝于耳，响彻整个礼堂。
大家都不觉得这是差别对待，对一班学生，那是大神级别的膜拜，可望而不可及；对梁瑾和季瑟，那是学神下凡，普度众生，自然多了些亲切感。
而对于排名在梁瑾或者季瑟之后的一班同学，这也是一次激励，不要因为进了一班就沾沾自喜。
年级主任对这种情况乐见其成，学生们鼓掌时还十分配合地停下，等掌声渐小才继续念下去。
梁瑾身后就是季瑟，他也带了数学卷子，为了写题连眼镜都没摘。
课余时间，季瑟一般不戴眼镜，他的近视并不严重，平时不戴眼镜也不影响他视物。但除了高一的第一次年级会，之后每次，他都会戴眼镜，主要是因为与教室相比，礼堂里的光线条件并不算好。
在班里的时候他瞄了一眼，梁瑾带了数学，他便也带了，准备抽个空跟梁瑾对个答案。
显然，同学们鼓掌时就是一个好时机。
掌声掩盖了季瑟的说话声，他微微俯下身，凑近前面梁瑾的座位，用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叫她。
梁瑾本就靠着椅背，季瑟被刻意压低，但依旧清晰的声音传入耳中。她不方便转身，只轻轻侧了下头。
“数学。”季瑟知道梁瑾听见了，也不说废话，难得言简意赅。
梁瑾刚写完没多久，把卷子折好，通过座位之间的空隙传给季瑟。
她看不见季瑟的动作，只能依稀感觉到，季瑟的手指捏住了试卷的一角，薄薄的纸离开梁瑾手中时，她甚至都没有感觉。
季瑟的动作很轻，温柔得像一片羽毛落地，又随风飘荡着远去。
就像每次传卷子，从她手中拿过最后一张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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