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折纸玫瑰
台上正唱着温柔的抒情歌，歌声空灵悠扬，仿佛山间一条清幽的小路上，突然出现了一只可爱的梅花鹿，惠风拂面，带着几片泛着光泽的叶，空气中弥漫开丝丝缕缕的玫瑰花香。
梁瑾的蓝色荧光棒放在腿侧，此时正发出萤火一般的微光，浅浅地映照在纸制玫瑰的几片花瓣上，看上去像冷艳妖媚的蓝色妖姬，经过提纯过滤，变成了玲珑剔透的玻璃蓝。
“梁瑾，你手里是什么啊？”旁边的陈星凝注意到梁瑾手里白色的一团，悄声问着，整个人也倾身过去，看到那原来是一朵栩栩如生的纸玫瑰时大吃一惊，“玫瑰花！谁给你的？”
梁瑾像没听见陈星凝近在咫尺的问话，木木地盯着手里的纸制玫瑰，感觉自己的心里似乎也开了一座花香四溢的玫瑰园，眼前仿佛出现了五彩斑斓的玫瑰花。
她向后靠着的身体蓦地直起来，吓到了凑近的陈星凝。
梁瑾回头去看身后人，陈星凝偷偷抬起眼，跟着梁瑾的视线看过去。
入眼的是季瑟看上去手感就很好头发。
他低着头，座椅挡住了他的表情，也挡住了他的动作。梁瑾不知道他在看干什么，也不知道给她玫瑰的是不是他。
或许是直觉作祟，她轻轻喊了一声：“季瑟。”
悠长缱绻的音乐下，季瑟抬起头，看到梁瑾双眼的那一刻，他微微勾起唇角，浅浅笑着，眉宇间亦是无尽的温柔。
那一瞬间，梁瑾看到了他眼中的流光溢彩，像绚烂盛放的玫瑰。
“怎么了？”季瑟问道。
梁瑾如梦初醒想起正事，她举起那朵纸制玫瑰，说：“有人放到我头上的。”
不知梁瑾这句话里哪个词触动了季瑟的笑点，他方才略显腼腆的勾唇微笑突然就转变成日常少年气的笑容，只眼中的温柔丝毫未减：“我放的。”
“为什么放我头上？”
“我叠完叫你来着，你应该没听见，都不理我。”季瑟忍着笑，垂眸看了眼梁瑾视线盲区内，他已经快叠完的玫瑰花，“就放你头上了。”
“……你真棒。”梁瑾把内心的吐槽都困在唇边，面无表情地夸奖完，打算转身。
领结系得不怎么样，玫瑰花叠得倒是好看。
梁瑾如是想着，把纸制玫瑰换到另一只手。
“等会儿，”季瑟把折好的玫瑰眼疾手快地塞到梁瑾刚空出来的手中，眨了眨眼，“艺术节限定，送你了。”
梁瑾一手一个白玫瑰，既迷茫又头疼，装作看不见旁边陈星凝满脸的“yooooo～”。
“你们什么情况啊？都送玫瑰花了。”陈星凝的八卦之心已然按捺不住。
梁瑾无奈，她也想知道啊。
季瑟这是干什么啊，叠什么不好非要叠玫瑰，这不明摆着让人八卦吗？
幸好她坐在这一排最左侧，只有一边有人，礼堂里光线又暗，要不然，她可能已经被围攻了。
“说说说说。”陈星凝穷追不舍。
怎么说也是人家的心意，梁瑾小心翼翼地收起两朵纸制玫瑰，做了个深呼吸，准备随便说点什么搪塞过去。
“陈星凝，陈星凝。”身后季瑟叫道。
这次梁瑾听见了，看见季瑟把一堆小星星和千纸鹤倒在陈星凝双手里。
陈星凝双手捧着一堆精巧的星星和千纸鹤，一脸不解：“给我这些干嘛？”
“拿去分了，男生这边我都送完了。”季瑟露出一个神秘莫测的微笑，平白让他接下来的话添了几分不真实，“我们班的传统，每年的最后一天，我给每个人叠个小礼物。”
“谁定的规矩？”陈星凝问出了梁瑾想问的话。
季瑟十分骄傲：“我。”
梁瑾：“……”
陈星凝不信，目光偏移，看向季瑟旁边的徐越，验证一般询问：“是这样吗？”
可徐越也是高二才转进三班的，高一时的三班如何他也不清楚，但他对季瑟说的话从未产生怀疑。
现下陈星凝这么问了，他也不能给她的不明真假的回答，便让陈星凝稍等，他去问自己右手边的男生，得到肯定的回答。
“忘说了。”那男生一脸歉意，拍拍徐越的肩膀，再指向季瑟，“高一那会儿也像现在这样，叠一大堆东西，星星千纸鹤的，每人一个，说是同班的纪念。啧，该死的仪式感，偏偏我还吃他这一套。”
徐越将原话转述给陈星凝，陈星凝对着故作伤心的季瑟抱了个拳，然后又去看梁瑾，发现对方和自己一样，都是茫然的状态。
“你高一的时候到底是几班的？”陈星凝此刻的心情简直难以言表，“不知道季瑟高一运动会封神，也不知道联欢时他折纸？”
梁瑾被她这么一问，一时间也有点怀疑自己高一时在哪儿了。
仿佛电流划过，短暂的记忆在脑中重现，她突然想起来，高一联欢之后，q，q空间和微信朋友圈里确实有很多晒折纸的，变换着角度，编辑不同的文案，最后不约而同地universe。
季瑟的微信和q，q，昵称都是universe，但高一时梁瑾和他不熟，也没有互相加好友，还是高二他们成为前后座之后，有一次聊天时聊到这件事，两个人才突然反应过来，当天放学回家就加了好友。
季瑟申请，梁瑾点了同意。
那时候梁瑾和现在一样，朋友圈扫一眼就过去了，也不好奇这个“universe”是何方神圣。
加了季瑟后，折纸这件事她早就忘了，自然连提都没提过。
难怪之前总觉得眼熟，原来是这样。
现在既然把季瑟和那个“折纸艺术家”联系起来了，那么另一个问题随之诞生。
趁着陈星凝转身去分发星星和千纸鹤，梁瑾转身问季瑟，眼里带着点审视的光芒：“高一那会儿，班里所有人你都给了？”
“我数着数叠的，也跟现在一样，联欢的时候传给他们。”季瑟道。
“可我没收到。”梁瑾回想了下，补充了个细节，又像是用这个细节欲盖弥彰，“是因为我当时……我那天没来吗？”
其实梁瑾不是没去。
这事说起来也不复杂，高一联欢的时候梁瑾去晚了，班里无人，她又匆匆赶到育德厅前，门口除了几个正在闲聊的老师，一个学生都看不见。
梁瑾硬着头皮走过去，其中一个老师问她是几班的。
她还没回答，就被旁边一个老师摆手截了话头：“别管几班的了，进来，我给你找个地儿。”
梁瑾惶恐不安地跟着他，被安排在穿同颜色校服的一群学生旁。
不是自己班的同学。
那时梁瑾还不像现在这样出名，那个班里的学生有来和梁瑾搭话的，问她叫什么名字，是几班的。
处在陌生的环境，周围都是不认识的人，本就少言寡语的她话说得更简单了。聊了一两句后，那个学生也没了兴致，嘴里嘟囔着梁瑾听不清的话，转回去继续跟自己的朋友聊天了。
那天的表演她一个也没看进去，总感觉自己的存在和周围的喧嚣热闹格格不入。
罗婧私聊找她，问她在哪儿。
梁瑾已经把“我到了”打在聊天框里，快要点到发送的时候，她撤回了手。
瞳孔中，“我到了”三个字一个接一个消失，换成了另外三个字——“我没去”。
梁瑾：我没去。
梁瑾：突然不舒服。
罗婧又问她怎么了，看没看医生。
梁瑾心里一阵酸楚，在心里不断和罗婧道歉，手机上只回复说：别担心，没事。
然后又附上一句：玩得开心。
联欢结束，两侧的同学先离开。老师给梁瑾找的位置离门很近，她背着包，速度似乎能与中考体测时跑800米的速度媲美。
阳光明媚，万里无云。学生们的影子交错重叠着落在地面时，一个孤零零的身影已经跑到了校门口。
育德厅门口言笑晏晏，开着玩笑说明天就是新的一年，他们还要再见。
撷华大门外，匆忙跑着的身影缓缓停下，重重喘了几口气后，默不作声地在路边的车水马龙中寻找熟悉的车牌号。
对梁瑾来说，那不是什么好的记忆，它让她觉得孤单，觉得无力。
那个上午，她无数次想要逃出礼堂，但她也知道联欢结束之前，自己根本出不去。
她只能安静地坐在那里，像被困在无形的笼中，看着台上说相声的两个同学，听着周围人的笑声和掌声，连个客套的笑都扯不出来，努力了半天反而越发想哭。
所幸她只是眼眶微红，而灯光暗淡，完美地覆盖了那场联欢里所有的不和谐。
比如她。
听了梁瑾的问话，季瑟反应了一下，然后拍着脑袋，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那可能就是因为这个，不过没有人把多余的折纸还给我啊。”
“可能忘了吧。”不愉快的旧事重提，梁瑾的情绪不免受到了影响。她根本没有和季瑟斤斤计较的想法，提起这件事也不过是想给季瑟一个台阶下。
毕竟在其他人看来，自己当时应该是请假在家。
梁瑾不愿意让季瑟深究这件事，也不想让他觉得自己在责怪他，这个话题通向一条死路，她干脆转移话题：“高一时你叠了什么，也是这些吗？”
“啊？”季瑟没想到梁瑾会对这个感兴趣，“嗯……”
尾音拉长，听起来心不在焉，又像在回忆细节。
梁瑾等他嗯完了，才把那些困扰自己的疑惑问出来：“我看你给陈星凝的那一堆，里面没有玫瑰。”
言外之意她相信季瑟听得出来。
季瑟没让她失望，脸上的魂不守舍消失了，整个人又变得意气风发：“刚才不说了吗，是限定。”
“为什么给我限定？”
“因为你不仅是我朋友，还是我前座，是我在学习方面的强敌……你可以理解为亦敌亦友。”
倒也说得过去，但梁瑾没打算就此放过他。
“为什么是玫瑰？”
“既然是限定，就要对得起这两个字，不然跟画饼有什么区别。”
“玫瑰可不好叠。”
季瑟认同地点头：“我当时学了好长时间，你知道我多手残的。”
“那还学？”
“学了给我妈叠，她喜欢粉玫瑰。”提到妈妈，季瑟的脸上多了几分柔和，“我给她叠了一串，她特别惊喜，现在还留着。”
梁瑾看着他，一时忘记了自己接下来要问什么，脑中只剩下梁暮的脸。从她有记忆起，梁暮就经常穿着一身正装，日常休闲的衣服在她身上似乎也是一种“限定”。
她突然发现，她连梁暮喜欢什么都说不出来。
“还有问题吗？”季瑟柔声问道。
梁瑾像是被蛊惑了，罗列好的问题一下子荡然无存。
她缓缓摇了摇头。
“可我觉得你都没问到点上。”季瑟话锋一转，语气也跟着变得认真起来。
梁瑾看着他眼里烟火般的光彩，感觉自己随时可能会深陷于此。
无法自拔。
“纸玫瑰不好折，那你不想知道为什么我给你折了两个纸玫瑰吗？”他眼里的光彩逐渐化作小小的捕梦网，声音沉下去，像钩子一般牵引着梁瑾的思绪。
是受环境影响，还是季瑟的声线本就如此勾人，梁瑾分辨不出来。
她无声地听着季瑟自问自答，身后的表演，身前的摄像机，周围的笑闹，似乎都被无形的屏障隔离开来，唯有季瑟的声音在耳边逐渐放大。
带着点清冽感的磁性嗓音娓娓道来，像在诉说一个久远的传闻。
“一朵代表第一印象，一朵代表现在的印象。”
一朵是初见，一朵是如今。
安静，聪明，受人敬佩，从不张扬，连傲气都是内敛的。
从初见到如今，这朵白玫瑰从未颓败，明明看上去是月光一般的皎洁温婉，内心却始终燃着一团不灭的火。
永远干净，永远孤傲，永远令人心驰神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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