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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除了生死都是闲事(3)


身强力壮的她,总不至于在夏夜的风中冻死。

        只是忽然得了一场感冒,断断续续,长达半个月之久,一直好不了。

        时间太长,染了鼻炎,说话很像阿杜。如果五音尚全的话可以深情演唱一首《他一定很爱你》。

        林振国看不下去,提溜着,给她扔到z大附属医院,挂着吊水。

        连续输了三天,头疼脑涨是减轻不少,鼻音依旧的厚重,嗓音沙哑。

        魏未说:“你这是遭了多少人□□变成这样?”

        林池咳嗽着说:“别给老娘耍流氓。”

        话筒里传来魏未的笑声:“在哪儿了,我去找你。”

        林池愣了下:“你来z城啦?”

        “怕你寻死觅活,赶过来给你收尸。”

        青霉素输的快胳膊会疼,她将水调慢,一滴一滴的下。反正她也没事,现在拥有最多的也就剩下时间。

        蓦然间,感觉有阴影遮住了光。

        她抬头,看见了他。

        多久没见了?五月葬礼上见过一次,再见,隔了四个月。

        不算长,却像是一生。

        江词穿着一件白色短袖t恤,站在她的对面,他的眼睛漆黑明亮,眼下的卧蚕饱满,显得他的眼睛更大。他的下巴稍稍长出些胡须,增加了年龄感。

        她眨巴眨巴眼睛,怀疑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护士过来换水,江词接了过来,将输液管的那袋水换成了一袋褐色液体。

        他拨动下滚轮,说道:“这瓶不用下的太慢。”

        她嗯了声,当作回应。

        江词挨着她坐下,椅子发出轻微的声响,过了会他才说:“前些日子总是收到骚扰电话,就给手机设置了陌生号码拦截,没想到短信也被拦截,你的那条短信,我昨天才看到。”

        长久的沉默,她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这些天从期待到失落,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

        鼻子酸涨的难受,她侧过脸,看着他。

        过了好久,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后天早上的飞机吗?”

        他点了点头:“林叔跟你说的。”

        她“嗯”了声。

        “我爸说你很厉害,获得免费去德国深造的机会,总是拿这事训斥林诺。”她想了想,又加了句:“恭喜你啊。”

        江词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想说些什么,旁边抱着孩子的妇女忽然大喊:“医生,医生,我孩子高烧到40c全身抽搐怎么办啊。”

        江词迅速站起身看着妇女怀中的小孩:“是高烧惊厥,快将孩子身上的衣服解开,发着高烧怎么还给他捂这么厚…”

        一阵忙乱。

        桑琼从护士站走了出来,接过孩子,转去护士站的时候深深地看了眼江词。

        忽然,她就懂了。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也是巧,儿童和成人的输液区是分开的,今天成人区那边没位置被临时安排在这边。所以遇到了前来找桑琼的他。

        林池笑了笑,又像自嘲。

        两人谁也说话,她坐着,他站着,就那么尴尬着,安静着。

        魏未走了过来,他脚上的一双白鞋染上水渍,一路走来,地板上是他留下的水印。

        看清林池对面的人时,他明显愣了下,还是走了过来。

        他的上身黑色t恤都被雨水打湿。

        “外面下雨了吗?”林池问他。

        魏未说:“出门的时候还是大晴天,半路上就下起雨,还下的挺大。”

        林池将盖在腿上的长袖t恤递给他:“你去卫生间把这个换上,这里空调打的足,别冻感冒了。”

        魏未没说什么,拿起衣服就往卫生间的方向走。

        “你们关系挺好。”江词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林池莞尔;“他待我挺好。”

        赶在下班点,江词接了桑琼,走了。

        输液大厅还是人很多,小孩子哭哭闹闹,吵的头疼。魏未挨着林池坐着,两人中间隔着输液架。

        林池的外套买的都是偏大款,套在魏未身上刚刚合适,只是纽扣的位置很是尴尬,扣上吧卡脖子,不扣吧,有点露胸。

        他在扣与不扣之中纠结徘徊,最终他放弃了,不扣。

        林池的目光从江词走后,就停滞在不远处的小孩脸上,一动不动。

        要不是偶尔眨巴眨巴眼睛,魏未以为她睡着了。

        护士来换最后一袋水时,魏未顺势抓起未扎针眼的那只手。她的手背青紫一片,他稍稍一碰,将她从放空状态拉了回来。

        林池微微蹙眉。

        “疼吗?”魏未问她。

        林池点了点头。

        魏未将她的手包裹在两掌之中,小心翼翼,他说:“我问的是你的心,疼吗?”

        心疼吗?已经不能用疼形容了,那是不想苟活于世的感觉。

        人生苦昧。

        她忽然想,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魏未一瞬不瞬的看着她:“要不然你抱抱我吧,这样或者心就不那么疼。”

        她没忍住,眼泪还是顺着眼眶奔涌而下,她哭个不停。

        这辈子,哭够了,真的哭够了。

        隔着她的手,魏未轻轻地将她揉在怀里,他声音向来动听,他用很低沉的嗓音,在她耳畔说:“不哭了不哭了不哭了。”

        就像那天,在那间红砖瓦的墙根处,他拍着她的背,不停地说着,乖,不哭了不哭了不哭了。

        事到如今,她终于不得不面对他又有女朋友的事实。

        以及他要走的事实。

        江词走的那天,她仰着头看了一上午的天空,那儿离飞机场很远,根本就看不到往来的飞机。

        她去过江词的家,小院因为长久无人打理,早已荒草萋萋,曾软硬兼施讨来的桂花树终究是没熬过冬天,枯黄的叶子落了满地,只留下光秃秃的树干。

        说好的桂花糕,终是机不逢时,花开的时候她始终不在。

        门上了锁,她翻着栏杆跳了进去,庭院中往日里坐过的摇椅落满了灰尘和落叶,她用手抚去,坐了整个下午。

        没有开始的开始,以及没有结束的结束。

        此次离别,再见或许就是一辈子。

        而她,在江词走后的第六天,也彻底的离开林家。

        来林家后,她便知道,能回来,归功于她的左眼,一只近乎瞎掉的眼,在医学上称之为残疾。林振国接她回来,冒充林诺,以获得林言的降生许可证。

        她一直装傻充愣,那些年林诺冷言冷语,她置之不理。

        怕只怕,她一旦真的清醒,她就会被扫地出门。没学上,更没了同江词相处的机会。

        当那一封举报信摊开在她面前,逼迫着她去直视面对。

        就像桑琼晒的那张照片。

        林振国正值上升阶段,一越就是副厅级干部,一跌就是万丈深渊,多少人虎视眈眈等着将他拖下马,陈年老底的旧事被重提,不论大事小事,一封封举报信摊在他的书桌。

        他焦头烂额,也就顾不得藏着掖着。

        林池看到那封信时,一点也不震惊,很淡然的面对,她收拾行李,不声不响地出了家门。

        所有人就当她是一阵风,匆匆的来,匆匆的走,只当在家待腻,出门游玩,林振国扔了叠钱对她说这段时间忙,顾不得她,下学期的学费和生活费。

        林池拿了钱说知道了。

        多年以后,二胎、三胎政策放开,那些因为二胎遭受福祸与离别,再次谈起来,只觉可笑。

        林池的痛感非常人那样,来得稍晚。但是程度,因为日积月累,来得更猛烈。

        她浑浑噩噩中过了半年,像是一个没了魂魄的人,完全不知道自己想什么,做什么。

        大四的课程减少,接踵而至的便是实习,所有人纷纷赶着各种招聘会。

        而她成了无所事事的咸鱼,整日蜗居在寝室里,醉生梦死。

        张萌终于看不下去,扯掉她的被子,劈头盖脸得一顿教训:“你好歹出去看看,天天躺在床上像什么事。”

        她单手支撑着头,另一只手,以手代笔,在空中勾画。

        闭着眼,脑中全是他。

        张萌说她:“人家失恋前几个月要死不活的,你这失恋后劲挺大,都一年了还走不出来。”

        她呵呵傻笑。

        打开柜门,衣服和瓶瓶罐罐散了一地,发出不轻不重的声响。张萌骂句:“我操,你这是遭贼了么?”

        想想不对,她又改了口:“贼来了都嫌弃。”

        林池附和:“我是穷得贼都嫌弃。”

        张萌说:“是脏得贼嫌弃。”

        以前多干净利落的孩子,衣柜里永远挂叠整齐的衣服,每一样东西都会归类安放,永远收拾的利落。

        现在邋遢的简直令人发指。

        张萌叹气:“这几天招聘会你也不去,马上就要实习,你都不着急吗?”

        林池傻笑。

        张萌翻着衣柜,不对劲,问她:“你去年买的那些大牌衣服怎么都没了,这都啥衣服啊,没一个牌子的,怎么去面试。”

        林池踩着梯子下了床,刚落地,头重脚轻,是躺太久了。

        她嘴里苦涩,随手捞起杯子,盛着过夜的凉水,抿了口,冰牙,她咧着嘴说:“全扔了。”

        “什么?那么多牌子衣服你全丢了?”张萌难以理解,直接骂她败家。

        她耸耸肩,无所谓地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张萌戳她脑袋:“那你倒是去买几件大牌去面试啊!”

        “谁规定面试一定要穿大牌了。”

        “不穿大牌也可以啊,起码拿出几件像人穿的衣服,你看看你,衣柜里全是牛仔裤衬衫t恤,全是深色系,姐姐,你今年22岁,不是52,咱没必要这么早进入大妈行列,还有,你看你的衣服,全是不男不女的,还有你这头发,什么时候又剪了,你不如直接推个光头得了,还省下买洗发液的钱。”

        她滔滔不绝,林池听的脑瓜子疼。

        揉了揉眉心,林池妥协说:“等会陪我出去买套衣服,明天去面试。”

        面试,哪有想象中那么容易。

        她看上的人家看不上她,人家相中她的,她看不上。挑来挑去,去了一家小作坊室内设计工作室实习。

        而魏未和张萌很顺利的进入电视台工作,两人成了同事。

        所有人都在照着规划按部就班的生活、工作,而她,心血来潮,天马行空。

        工作室,加她总共就4个人。总监、经理、设计师都是同一个人。

        魏未忧心忡忡:“在这么家小作坊实习也没前途,要不然我拖个关系给你找一家大的公司实习吧。”

        林池拒绝:“实习而已,搁哪儿都一样。”

        魏未发现林池这人真的是犟脾气,完全不听劝,属于那种一根筋到底的人,实在是拿她没办法,也只好随她。

        工作找好,新年也即将来临。

        这个新年林池第一次一个人在外地过,期间林振国给她打过几次电话催促她回家过年,她都以工作忙为借口推脱掉。

        她同张萌在外租了间公寓,临近年关张萌回了老家,就剩下她一个人。

        过年的当天公司放假,她也不好赖在公司里,只好回了公寓。

        买了一堆食材,本想炒上几个菜,思来想去又觉得自己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多,干脆所有菜混在一起做个大锅炖得了。

        魏未除夕当天还在公司加班,他连着给林池发了几条短信都是石沉大海。

        从没觉得追求个人,那么费劲过。

        “小魏啊,今晚除夕,没什么事,你忙完这份材料该下班就可以下班了。”部门领导走过来交待几句,随手给他个新年红包。

        魏未接了过来,道了声谢。

        他的工作福利待遇还算不错,他掂了掂红包的重量,心想今晚可以送林池一个大红包。

        林池刚将锅端了出来,手机铃声响个不停。

        她按下接听键,魏未的声音急迫的传了过来。

        “在哪儿了,发了这么多条信息也不回?”

        “我在公寓了。”林池听到话筒里刺拉拉的风声,又问他:“这大过年的你不在家在外面瞎逛什么了?”

        “我刚下班,快到你家了。”

        “你不回家啊?”

        “回什么家啊,陪你过年,你把想吃的菜准备好,等我过去给你做。”

        林池看着沸腾的一锅炖,有点纠结,想了想,还是去翻冰箱,挑了点菜出来,洗净,切片。

        魏未敲门的时候,她刚打开煤气灶,准备自己动手炒几个菜。

        “外面好冷啊,还是屋里暖和。”魏未在玄关处换了拖鞋,外套随手挂在衣架上,再抬眼,看到餐桌上孤零零的一个火锅。

        “过年就吃这个?”他诧异。

        “厨房里还有菜,你先坐会,我去炒。”

        “不是电话里说好了我做饭么,你在客厅里乖乖待着就行,我来炒。”魏未快她一步,轻车熟路地挤进厨房。

        该洗净配好的菜都分盘装好,他只需要炒熟就行。

        林池倚靠着厨房门,看着他熟稔地翻炒:“怎么大过年的下班这么晚。”

        “临时有个演讲稿要重新改,我就随手给改了。”

        “是随手么,不是你们台长刻意留着你加班?”

        魏未握着铁勺,挖了丢丢盐放进锅里,才对她说:“我要想留在台里苦活累活不都该干点嘛,没有用,人家怎么会留我。”

        “以你的自身条件不至于吧。”

        “我的条件,狗屁条件,比我优秀的人一抓一大把。”魏未想起来什么,对她说:“对了,你想不想考研。”

        “不想,上这么多年学真得是够够的了。”

        “哦,那就算了。”

        “你想考研?”

        “有这么个想法,不过你不想考,我就不考。”

        林池不理解:“我不想考关你什么事啊,你想考就去考啊。”

        魏未将菜盛出装盘,看了她一眼:“我想陪着你啊。”

        菜端上了桌,魏未的厨艺很不错,至少色相均是上等。

        林池急不可耐地用手捏了块红烧带鱼,刚出锅的还很烫,她急忙塞进嘴里,烫的她直呼气。

        酱汁渗透到鱼肉里,做的菜不比她的差。

        “好好吃哦。”

        “用筷子,不要用手。”魏未拿着筷子轻轻敲打她的头:“怎么跟个孩子样。”

        林池嗦着手指头,夸赞道:“感觉你做饭比我做的还好吃。”

        魏未往她碗中夹菜:“喜欢吃,以后我天天给你做。”

        林池啃着鸡爪,忙不迭地点头:“那感情好啊,我以后就不做饭了,天天吃你的喝你的。”

        “你说的啊,说话要算话。”

        “说的跟你有时间似的。”

        “你放心,对于你,我有的是时间,你想吃什么做什么,一个电话随叫随到。”

        林池不会主动问他为什么新年要陪着她,魏未也不会主动问她为什么新年不回家,他们很有默契地撇开这个话题,聊着东南西北,生活琐事,就是不聊这些。

        一顿饭,磨磨蹭蹭吃了一个多小时,林池实在是塞不下去了,挺着肚子在沙发上躺尸,魏未将碗筷收拾到厨房,随手还给洗干净收拾利落。

        电视里开始播放着春晚,还是那些熟悉的面容。

        林池看着电视里热热闹闹有点恍惚,思绪不受控制得飘到06年的新年。

        她立马收敛情绪,不要再想起那些过往。

        过去的就让他过去。

        有些人,有些事,不属于就是不属于。

        想再多,都不会是你的。

        魏未挨着林池坐在沙发上,两人看了会春晚。

        只是觉得,春晚一年不如一年,看着索然无味,笑都笑不出来。

        魏未看了眼腕表,时间不早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个大红包递给她:“呐,给你的新年压岁包,愿你在新的一年里平平安安,心想事成。”

        “平安就行了,心想事成就算了吧,我这一生每一件想做的事没一件心想事成的。”林池将红包接了过来,沉甸甸的:“你这里面塞了多少钱,怎么这么厚,太多了我可不能要。”

        “过年拿的奖金都给你。”

        “神经病,都给我,你花什么。”

        “大过年得能不能别说这些,给你你就拿着。”魏未站了起来,捞起衣架上的外套就往身上套:“我该回家了,就不陪你了,明天放假我再来找你玩。”

        “走可以,把红包带走。”

        魏未停下扣着大衣的手,抬眸,凝视着她,他的眼睛漆黑明亮:“林池,我的心意你应该清楚,别拒绝我,行么。”

        林池垂下眼,故意不看他受伤的眼神,将红包硬塞回他手中:“大过年的,咱俩别找不自在,这红包我真的不能拿,你的心意我领了。”

        这个红包,最终还是没送出去,魏未站在楼下,看着万盏灯火,忽然之间想到她曾经调侃的话。

        原来特别喜欢着一个人是这样。

        他真的不想错过她。

        十二点的烟花如期而至。

        终于2012年了。

        “大池大池,新年快乐。”顾一踩着点打来电话。

        “同乐同乐。”林池笑着回应。

        “大池,你有什么新年愿望吗,告诉我,兴许能实现。”

        林池站在阳台边,举目望下,这座城市流光溢彩,一盏盏,一串串,那高高挂起的红灯笼,以及五颜六色的绚彩华灯,将整个城市装扮得无比喜庆,年味十足。

        她想起许多年前,两人曾闲聊。

        顾一问她:“林池,你猜我的梦想是什么?”

        “守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

        顾一轻咳:“也算是,还可以更志高点。”

        “难不成妻妾成群,富可敌国。”

        “在你心中我就没更崇高点的了?”

        “更崇高点,世界和平伊拉克战胜美国?”

        顾一说:“我的梦想是再回到高一上学期,我一定不欺负你。”

        穿过时间的长河。

        林池问顾一:“告诉你就能实现吗?”

        “除了摘星星,破坏地球,鸡鸣狗盗,丧尽天良不切实际的事做不出来,其他的我能办到的…”顾一滔滔不绝。

        林池出声打断了他:“什么愿望都可以吗,那么希望他平平安安,心想事成。”

        既然不能相伴,那么祝福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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