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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章 易府入梦(二)


陆载再一次坠落梦中。

        但他睁开眼睛时,发现置身于旷谷深山之间;而脚下所立,乃林木繁盛之间辟出的广阔空地,空地中央有一古朴的巨型圆盘。远处山上,还有高耸如云的尖塔。日光穿过尖塔,形成一道光线,射在圆盘上,也照落在陆载的脚下。

        此刻的眼前,是一片祭典之象,旌旗猎猎,果牲席席。众多穿着不同染色绣纹巫袍的巫覡在彼此交谈,庄严而热闹。

        陆载低头一看脚下的地面,惊诧道,“伏羲八卦?我们在陇州的卦台山?”

        “不错。”身边的易九馗道,“这个梦境,应是五十多年前的正月十六,伏羲祭典之日,卦台山论道。”

        “卦台山论道?”

        “即是各大巫家巫门齐聚于卦台山,各位家主们坐在一块喝茶吹牛皮。”

        “吹牛皮”这三字从易九馗口中说出,陆载顿觉诧异。

        “这没什么惊讶的,大家都认为那是吹牛皮,更何况我那时才十多岁。”易九馗正色道,“只不过,就是这番吹牛皮,奠定了巫界往后五十年,甚至可能是一百年的巫力发展态势。”

        “巫力发展态势?”

        “不错。五十年前或更早以前,巫覡对自我存在的认知更为纯粹和单一,那便是行祭祀之事,为万民祈福。所以,在山医相卜四巫中,卜师和医师的地位更为崇高,因为卜师可卜吉凶,医师可救死伤,两者正正是人间福祉之所需。但,境况日久,人心思变,世道变得重利纵欲后,四巫的地位悄然发生改变。尤其是野巫大量兴起后,人们再也不需要更多的卜师和医师,反而是需要立竿见影的能力。山师御五行之术,相师建结界之法,便成为巫界趋之若鹜的显学。正因如此,卜医衰微,山相崛起,整个巫界的巫力所去发生了倾斜与改变。”

        说到此,易九馗冷冷一笑,“众所周知,我们易家是卜师世家,以卜筮推命之术立业兴门;而嬴家则是山师一族,注重术法和武功,是关中赫赫有名的武斗巫门。虽说时势之发展,非一人一家之力可以影响,然嬴家在这次论道大会上的所作所为,确确让所有巫门都为之一震,也加剧了巫界之变。”

        “嬴家,做了什么?”

        “哼,做了什么?”易九馗猛地暴怒,“杀了我的父亲!”

        “这!”

        “当时嬴家家主嬴无阻宣布了两件事,”易九馗极力平静下来,“第一件事,便是向天下广发求贤令,凡是巫力强盛或巫术精通者,无论天命还是野巫,都可以入嬴门成为幕僚,其中佼佼者,更可成为七十二位嬴门栋梁之士,并授予圣贤之名。这对于当时依然很重视天赐之名的巫界而言,乃一大逆不道之举。可还没等满堂的哗然平息下来,嬴无阻便说了第二件事,那就是嬴家成功捕获神兽狰,并封印在自己体内,其已得到狰的神兽之力。”

        “这件事更令众巫咋舌和不可接受。神兽之力都是上古神祗遗留下来的,除了上古四大巫家可以血继之外,其他巫覡无法也不可获得。这也是上古四大巫族至尊的明证。然而,嬴家自行获得狰之力,不但公然挑战了四大巫族的权威,还引起了整个巫界的愤怒。”

        “然而,愤怒归愤怒,忌惮于嬴家强大的实力,没有人当场敢对抗嬴家。而在场的三大巫家,也因顾忌彼此得失而选择静观其变。而我的父亲,”易九馗痛心道,“我那个耿直而愚昧的父亲,竟冒然出了头,公然指责嬴无阻,并且质疑嬴无阻的狰之力。那老奸巨猾的嬴无阻,便出言不逊并予以相激,要和我父亲比拼巫力,一验狰之真假。身为一家家主,我父亲岂能临阵退缩?两人便在卦台山上大战了一场。当那嬴无阻用禹步飞天,并发出极具威力的五雷掌时,所有人都震惊了。这是上古巫术,只有继承神兽之力的四大巫家的巫覡才会使用。这也恰恰证明了嬴无阻获得了神兽之力。结果可想而知,嬴无阻把我父亲打得重伤,论道祭典不欢而散,我们也赶紧撤回江夏。”

        陆载的眼前,从热闹的祭典一下子飘至卦台山的比武台。虽然缥缈模糊,但两名大巫的身影兔起鹘落,拳脚相击间山林震动,天地变色,如飓风和暴雷间的厮斗,激烈之至惊心动魄。

        “父亲回到江夏后,没多久便死去。临死前,他跟我说世道变了,巫界也变了。其变得滥俗,崇武重利,野巫横行,再也回不到那种‘古代之巫,实以歌舞为职’的巫界。但不管时势如何,易家必须要存活下去,也必须要强盛起来。而唯有获得神兽之力,才能和嬴家分庭抗礼。父亲说完后,便心有余憾亦无可奈何地合眼了。十五岁的我,便顺理成章成为了易家家主。”

        “或许你们会问,为什么会顺理成章当上了?难道就没有别的分家来抢家主之位吗?哼,当年的易家家主,就是一个烫手山芋,谁当上谁倒霉。嬴家正要趁我父亲英年早逝之后,幼儿未长之前,欲一举灭了易家。谁要是新的易家家主,谁要承受被嬴家暗杀的危险。也因此,没有人与我争夺家主之位。那时候的易家,正处在风雨飘零之中,频频受险,分家四逃,人心惶惶。就连我堂堂一个易家家主,每天都要活在生的迷茫,和死的恐惧之中。所以,你们的少年还有亲情可近,但我易九馗的少年,每天就只有生存和杀戮,以及每一晚的咬牙切齿,誓要完成我父亲之遗愿,捕获神兽之力,壮大我易家!”

        话说至此,风云突变,万里晴空骤然下起了滂沱夜雨。在一个风声鹤唳,草木翻飞的山林里,四个壮汉正对着一个少妇,色迷迷地淫笑着,一步步靠近。少妇也是一脸惊惶,无措地后退着,直至撞上一颗大树上,四个壮汉马上包围起来。那少妇已露出绝望之色,眼神飘向不远处——一个山洞里,一个少年和一个老巫正躲藏在里头,忿怒而不敢发出一声。夜黑风高,那少妇已然看不见少年,但她之所以看不见,是因为少年已经躲得好好的,她那一刻感觉到满是欣慰。她没有看壮汉们一眼,只是微微一笑,仰天喊了一声“馗儿,你要好好活着!”便从腰间拔出一把佩刀,自刎而尽。那昏黑的山洞,一双哀绝的眼睛眨了眨,落下了一滴晶莹的泪珠。

        陆载看到此般景象,一股酸楚涌上心头。

        易九馗看罢,却仰天大笑道,“哈哈哈哈,又是这个梦!又是这个梦!那少妇便是我的母亲,那老巫是一个老卜师,一生只会推命观星,手无缚鸡之力!”

        “那四个人,是嬴家的巫覡?”

        “不是······”易九馗眼角淌下一滴浊泪,“只是山贼。”

        “这,唉。”

        “是不是巫覡又如何?!世道弱肉强食,成王败寇,我们易家积弱,自然是虎落平阳遭犬欺!”易九馗忿忿道,“陆载,若此刻你问我的执念,我会告诉你,我的执念就是我会不择手段,想尽一切办法让自己活下去,让易家活下去并且强大起来!”

        陆载叹了一口气,捋了捋眉毛。

        “我知道,靠我一个人和几个忠心耿耿的老卜师,易家成不了什么大事。于是,我便千方百计拉拢我姑姑的夫家,当时在江夏一带颇负盛名,且山术有成的孙氏一族。孙家家主孙伯喆是冷漠且势利的。虽然是亲家,但他非常乐意看到易家衰败,以让孙家成为江夏第一大江卿家族;但他又忌讳易家的名声,怕公开与我们为敌会惹上骂名,所以他一直都在隔岸观火。与此同时,孙氏有我一个表妹,叫孙斓,我叫她斓儿。从小到大,斓儿一直都很喜欢我,然而我却只是视她如妹妹。本来是神女襄王之交,但迫不得已,我改变了主意,蒙蔽了自己的感情,以斓儿为突破口,接近孙家。后来,我娶了斓儿,成为了孙家的女婿,并成功得到孙伯喆的信任。”

        易九馗冷冷地哼了一声,“那时候的我,已不知何为真话,何为谎言。我跟斓儿说,我喜欢你,我希望娶你为妻;我跟孙伯喆说,我已经从嬴家偷来了封印神兽之法,只要他帮我重振易家,我就会为孙家捕获神兽。”

        “难道这两句都是假话?”

        “对孙伯喆说的,当然全都是假话。不同的神兽,有不同封印之法,都会零零散散地记载在各处古籍中,只能凭自己钻研参透;而后来我的确为孙家捕获了神兽。”

        “啊,捕获成功了?”

        易九馗瞪了陆载一眼,“你小子是明知故问吗?若是真捕获成功了,那孙家还会覆灭?”

        “孙家覆灭了?!”

        “孙家帮易家重振家势后,我也履行承诺,要为孙家捕获神兽。我对孙伯喆说,神兽重明会出现在三晋地区的深峡之中,还说重明力大无穷,需要众多山师合力对付。于是孙伯喆便集结所有的山师,出征三晋。我让孙家山师一部分在峡谷内布阵,一部分在峡谷两侧居高待攻。等了三天三夜后,重明没有出现,反而是峡谷和悬崖同时崩塌了,所有人都坠落山谷,我也掉了下去。经此一事,易家几乎全军覆没,只有寥寥数人生还。”

        “这是意外?”

        易九馗沉吟了一下,欲言又止。

        陆载知道,易九馗想说谎了。

        但谁也不能,也不会对梦客说谎。

        易九馗淡淡说道,“不是意外,一切都是我计划之中。但我也受了重伤,被孙家人救起,他们便以为是意外。”

        陆载摇摇头道,“易大人,您这是······”

        “过河拆桥,对吗?”易九馗不置可否地摇摇头,“只要众人以为是意外便好。如果不是因为梦里不能说谎,我也会告诉你,这只是一个意外。成王败寇,果然是亘古不变的,放之四海而皆准,延至万年也适用的道理!”

        “可孙伯喆已经帮助您······”

        “他帮我再多,他也不会将孙家的财富和巫术拱手相赠。但那些,”易九馗眼里露出一丝邪恶,“恰恰是易家需要的!”

        “那,贵夫人也只知道,这是一场意外?”

        “当然。”易九馗神情一暗,“她得知噩耗,飞扑在我的床边,搂着我痛哭流涕。她叫我不能死,在这个世间上,她只剩下我一个亲人了。”

        随着易九馗的描述,陆载看到了他话中的景象。

        易九馗梦里的孙斓,梨花带雨,哭得悲切。

        她脸容温婉,看着易九馗的眼里,透着深情。她一定很爱易九馗。

        可昏迷的易九馗,怎么会看到这一切?他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在易难的梦里,陆载知道易九馗第一任妻子的下场。

        他情不自禁欲问,易九馗对孙斓有愧吗?

        利用这梦客之利,让易九馗一吐真话。

        可他知道真话又如何呢?易九馗有愧无愧,又如何呢?那孙斓现在也······

        没想到陆载还没问,易九馗却微微仰起头,说道:

        “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何要对斓儿如此绝情,又或者我有没有爱过斓儿这么俗套的问题?”

        陆载捋了捋眉毛。

        “我,我不知道。”易九馗一脸的茫然,“我真的不知道。”

        “那您何必离弃她?”

        “何必?不,是一定要休了她!”易九馗理所当然道,“她生不出孩子啊!”

        陆载一怔。他惊诧于易九馗这理直气壮的语气。

        “就仅仅因为生不出孩子吗?”

        “仅仅因为生不出孩子?”易九馗怅惘一笑,“孩子永远都不只是孩子啊!孩子是家族的希望,是香火的继承,是长长久久的根基啊!哪怕我以后拥有了神兽之力,可没有孩子继承,那又有什么用呢?!”

        “可您待人,一定要绝情至此吗?你和她二十多年夫妻感情,说断就断?”

        “是啊,二十多年。这二十多年,我们彼此对彼此,都是仁至义尽。我给了她足够的时间去调理身体,她也为等待一个孩子而付出一切。”

        陆载的眼前,浮现起一幕幕跳跃而零碎的画面:在方相寺的杏林阁,医巫调制了一碗又浓黑又黏稠的药汤,边搅拌着边递给满心期待的孙斓,孙斓絮絮叨叨地问了许多话,医巫都一一点头,孙斓才心满意足地捧起药汤,皱着眉头喝了下去;在易府一间僻静之室,门外守着神情微妙的婢女,房间里头是烛光荧荧,一个老巫婆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孙斓,冷冷地崩出两个字“脱下”,孙斓打了一个哆嗦,侧着身子,犹豫而缓慢地脱下裙子。那老巫婆不耐烦地爬了过去,一手抓住孙斓的脚踝,另一手操起一根粗圆粗圆的铁棍子,直插进孙斓的身体,然后手臂一前一后地捅着,孙斓发出尖利的痛叫。

        这一幕虽朦胧迷离,然看着也是触目惊心。

        “您让那巫婆对您夫人干了些什么?!”陆载急道。

        “那是一个一百多岁的老巫医。她告诉我,女人都是水揉成的,柔弱娇贵得很,要折磨一下才能承受人间的苦难。所以女人每月都会有月事,以磨炼生育时那万分的痛苦。有些女人命不好,更是需要经历冰蛇蚀骨之痛苦。”

        “冰蛇蚀骨?”

        “我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后来斓儿告诉我,当那根铁棍子伸进她身体,在她体内不断地捣腾,就好像一条冷冰冰的大蛇在体内蜿蜒游动,不断吐信,好像在找着什么样子。我问她痛吗?她说那不是痛,而是难受,更是羞耻。”

        “夫妻之间能交心如此,为何要忍心离弃?”

        “那不是交心。”易九馗怜爱地看着孙斓的影子,“谁叫我是她唯一的依靠。”

        那,更甚了。

        最后一幕景象,是孙斓跪拜在卜筮间,对着伏羲和文王两座神像在哭诉着:

        “天神啊,赐给我一个孩子,我只要一个孩子!”

        “老天爷啊老天呀,为何要把这生育的重担交给女人啊!”

        “我又为何生为女人啊!”

        “孩子啊孩子,快来救救你娘,好吗?你娘快熬不下去了。”

        孙斓哭得悲切,最后哭晕在卜筮间。

        那时正值炎夏,庭院的蝉儿痴痴地叫得狂妄。

        陆载唏嘘不已。易九馗看着时过境迁的旧事,也无奈地摇摇头。

        “二十多年,我们盼望一个孩子盼望了二十多年。年龄渐长,期盼也渐成空。老巫婆明确告诉我,斓儿这辈子都生不出孩子了。我只好休妻,也算是解脱了她。”

        突然间,眼前的景象倏地变得支离破碎,一幕幕都渐化成尘埃,平白无故地消失了。周围再度泛起轻飘飘的白雾,令人感受精神与身体一下子陷入虚妄之间。

        白雾里响起了易斐斐诘难的声音:

        “你这叫解脱她吗?既然注定要抛离,为何偏要折磨到别人年老色衰之时?你叫一个年近四十的女人,到何处去,有何归宿?”

        “注定要抛离?”易九馗冷笑道,“谁能知晓一切?”

        “你不是一代大卜师吗?”易斐斐出现在眼前,“不是无事不卜吗?”

        “卜得准,不一定行得准!”

        “说白了,你就是自私!”易斐斐忿忿道,“我现在终于知道,你为何对我娘对我们兄弟为何那么无情无义,原来是有前车之鉴!你根本没有为任何人着想过,孙伯喆、孙斓、娘亲、两位哥哥都只是你的踏脚石!你为了你的私心,利用陷害了所有人!你心里只有你自己!”

        “呵呵,我为了我的私心?我心里只有我自己?”易九馗感到可笑,愤愤地怒吼道,“我鞠躬尽瘁这么多年,真的只是为了我自己?!我是为了整个易家!对啊,你们那些所谓的亲情爱情兄弟情多么动人,多么令人惋惜,可那又如何?!这个世间会在乎你的兄弟情吗?会同情孙斓之苦,你娘之死吗?我爹娘死的时候,我又能对谁大发阙词!易斐斐,易斐斐啊!你的目光只落在你的脚下,而我已经放眼天下!你们控诉的都是井蛙之言!谁来在乎?这个弱肉强食的世道谁来在乎?!”

        “我在乎,我自己在乎!!!你若不在乎他人,他人何需在乎你!!!!”易斐斐顿时怒不可遏,眼珠顿变赤瞳,头发倏染银白,黑烟蓦地冒出,缠绕住身体,并猛地扑向易九馗。

        现世中的庭院,凤夷君早已严阵以待。她一见易斐斐发作,便立即射出五色针线,飞快地缚住易斐斐。一旁的南宫羽也马上放出傀儡蛇,一下子卷捆住易斐斐的脖子;那易斐斐张开大口拟作血盘,欲口喷黑风,那蛇头又猛地钻进易斐斐的口中,让易斐斐生生嗑了下来。数条傀儡蛇也猛扑上易斐斐的身体,紧紧盘缠住。南宫羽和凤夷君一人一侧,念动咒语,发动巫力,让这傀儡蛇和五色线越缚越紧。

        陆载和易九馗也脱梦入世,冷汗津津,气喘呼呼。

        易难急急赶过来,问道,“陆兄,除咒如何了?”

        陆载还没说话,易斐斐一口咬碎了傀儡蛇,仰天大笑起来。

        “除咒?你们尚被执念所困,为何偏为我除咒?!”他怒吼着,吼声如雷。

        “你刚才说你在乎!”陆载道,“难道母亲之死,兄弟之殇,不就是你的执念吗?你执念成咒,还能说自己藐视一切,一切皆毫无意义吗?!”

        “执念又如何?成咒又如何?!!!斯人已逝,破镜难圆,我教我所珍重之意义都成往思,苟活在虚妄之间,那现世之于我,又有何意义?!你为我除咒,又有何意义?”

        “有!有啊!!”易九馗痛心道,“斐儿,你要跟我回江夏,你要成为易家少主,你将来要成为易家家主!”

        “哈哈哈哈哈,易九馗啊易九馗!你不是要我当家主,你是觊觎我这一身恶犬!”易斐斐眼睛暴突,仰天暴怒,“那我就与这恶犬同归于尽,让你易九馗这一生的意义也尽相化无!”

        易斐斐长啸“榴榴”数声,忽地一颔首。正当他嘴巴合上的一刹那,易难竟猛地出手,一下子伸进易斐斐的嘴里。易斐斐合上牙关,易难痛叫一声。

        所有人都大惊失色,才知这易斐斐要咬舌自尽。只见那易斐斐发狠地咬下,易难满手鲜血淌滴,更是痛得面色发青,众巫一时手足无措。

        陆载顿时心生一计,急说道,“易大人,劳您候我封印之令!”

        话音未落,陆载大喝一声“火雷掌”,一掌打在易斐斐的胸口,易斐斐的身子猛地颤动一下;陆载再大喝,“易大人!”易九馗也抬起一掌,迅猛地压往易斐斐的天灵盖。两掌一击,易斐斐嘴巴一松,眼睛一阖,一下子昏了过去。

        易难顾不得流血的手,赶忙搀扶起易斐斐,南宫羽也忙唤仆人为易难包扎。易九馗则马上掐住陆载,大怒道,“陆载!你竟敢对斐儿用五雷掌!”

        这话一落,一个身影飞踏而来,长腿直劈向易九馗。易九馗见其势颇急,只得马上松开手,退了几步。

        那身影正是西乞蝉。她一手扶着陆载,身子护在陆载面前。

        “陆大人,你没事吧!”

        “可恶,小丫头片子!”

        易九馗正要动武,凤夷君赶紧过来制止。陆载也对西乞蝉摆了摆手,走到易九馗面前道,“易大人息怒。啸天乃风雷之质,小巫只是觉得可以用火雷掌减弱其巫力,以让大人封印啸天。”

        “说得容易!你这火雷掌若是下重了,那斐儿还有命?!”

        “易大人说得是,小巫此举确实有失考量。”

        这一番闹腾后,众人都面面相觑,皆作一叹。

        “陆兄,”易难道,“那到底斐弟的咒······”

        陆载看着不省人事的易斐斐,摇头道,“也只好等他醒过来,才能知道。”

        这时,庭院迎进霞光,铺满橘色的光瓣。潮起潮落间,又是一天轮回。

        但潮落得汹涌,大浪急拍而起。一个斜斜的身影晃动而来。

        “老爷,少爷,少夫人!不好了,不好了,官兵来了!官兵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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