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先心病患儿妈妈（完）
黄芯从有记忆以来，家里就弥漫着硝烟。不为别的，只为钱。
“我放在枕头底下的钱哪里去了，你个甲死蠢婆。”黄芯的爸爸黄远，眉头紧蹙，声音如雷，手舞足蹈的。
“你个甲人放东西没得地方，你瞎双眼，你骂我。”“这东西不在你的雨鞋里吗？”曾倩气冲冲找到那一把钱，摔到黄远面前。黄芯看到这个场景深感疲惫，心里叹息，就跟大闹天宫一般。老爸也是，话也不知道好好讲，动口就骂人。
清晨，麻雀在窗外叽叽喳喳，着实恼人，太阳也迫不及待透过窗户试图叫醒沉迷美梦的黄芯。睡眼惺忪，脑袋成放空状态，坐起身子，妈妈曾倩早已起床，去给鸡婆放食，老爸黄远早被昨晚的电话叫去卸水泥。下腹传来疼痛，屁股开始吵闹，黄芯马不停蹄跑去厕所，呜，怎么回事，怎么那么疼，我擦，汗如雨下，后背瞬间湿透，下腹如翻江倒海般阵阵袭来，没有给一丝喘息的机会，艰难的擦完屁股洗完手，眼冒金星地坐在椅子上，手脚开始乏力，撑不住了，赶紧呼喊妈妈。
“妈妈，你快上来，上二楼来，我快要晕过去啦，快支持不住了。”正在一楼厨房忙活早餐的曾倩，听见女儿叫唤的言语，急冲冲的放下锅铲，连围裙都来不及脱，就跑上二楼来，只见女儿脸色苍白，唇上找不见一抹红，扶住快要摔倒的女儿，脸上挂满了担忧。
“我扶你到床上去，你能不能行啊。”
“试试吧。”语气透着无力。
黄芯被妈妈搀扶，全身力量来自妈妈双手，慢悠悠地来到楼梯房，离卧房还差一个客厅，就眼前一黑，失去意识后脑勺栽倒在地，幸有妈妈的手做支撑，不然指定起个包。
“芯芯，芯芯”曾倩用食指无名指小拇指托着黄芯的下巴大拇指按压着人中穴，喉咙夹杂着哭音把黄芯从昏迷中呼喊地逐渐清醒过来。也还好我没太大的事醒来了，不然妈妈会疯的。“妈妈，扶我到床上去吧”
“好”
卧在床上，看妈妈去给自己泡红糖水，脖子下面有妈妈垫着的纸巾。妈妈一边喂，我一边喝，倒也是饱了，只是妈妈还没吃一点东西，妈妈拿起手机打电话老爸，老爸没有接，是在忙吧！我要妈妈下楼去吃早餐，我则闭目养神。
不一会儿，听见妈妈上楼的脚步声。
“芯芯，好点没？我向你婶婶借了一千块钱，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妈妈，好点了。”
徐州市第一人民医院
妈妈在医院大厅门口打电话给舅舅。舅舅就想起黄芯读四年级的时候发烧过，同事听了黄芯的心跳怀疑是先心病，跟他提过半句，他要妹妹和妹夫带黄芯去大医院做检查，可因黄芯当年还在读四年级，此事便不了了之，之后就再没有人记得这件事了，随着此事再发生，舅舅倒是想起来了，要妈妈陪我去挂心内科。
医生问我：“怎么个情况”，我开口详细介绍自身状况：“下腹疼得厉害，受不了就晕倒；也有不疼晕倒得情况。”医生说：“那就给你开个检查吧。”
黄芯做完心脏彩超，心电图。确诊为动脉导管未闭、右侧三房心，医生说要做手术，手术费大概要2w。
挽着妈妈的手腕，迷迷瞪瞪的从医院回来，躺在床上脑中不断回想，明明我上学时挺健康的，怎么就成现在这样，却怎么也找不到满意的答案。
“老远，妹几今日晕倒过去了，去医院做检查是心脏病，医生讲要做手术，手术费要两w块钱，我打你电话你没接，从她婶婶那借了一千块做检查。”
黄远横眉冷对“得不得死啦？我这一辈子娶了你倒是害惨了我”又从裤带口数出一千块。“拿去还给她婶婶呢，看到你就饱了。”曾倩接过，心里发苦，嘴巴沉默，转身下楼，陪女儿自医院回来后就强忍着眼泪，怕让女儿看见泪水跟着着急，女儿这个身体怎么好让她操心，又恨自己怎么就嫁给这样的老公，总讲些蠢话。
妈妈提着桶，桶里放着衣架、瓶装洗衣粉、小瓶装沐浴露、小包洗发水和盒装牙膏；斜挎包内层放着衣服，夹层放洗脸巾和未开封的牙刷。老爸就贴身带着两w五千块钱手术费，放钱包里怕掉，还是贴身放衣服大口袋内保险。我，慢悠悠地走，看似闲庭信步，实际心里忐忑害怕了一整个星期。我很怕死在手术台上，很怕没有了以后，还怕再也不能开口喊妈妈。
在住院部办完住院手术，来了一大批医生巡房，那架势着实让从未见识的我惊讶。向我问询病史。有没有过敏原呀？上楼梯气喘不？再听听心跳，听心跳过程中我很好奇自己心跳声就和医生说“医生，我想听听自己的心跳声行不行啊”“行”，医生把听诊器递给了我，我就发现自己左边心跳声和右边心跳声都不一样，心想：原来不是梦啊！！好想是场梦
抽血、ct、检查、输液了两天，手术前一天收到通知要老爸妈妈其中一个要去献血车抽血。而我呢，就在外卖平台上点了顿好吃的，好好犒劳自己，明天早上要去打场大战。烤串、麻辣烫、柚子、草莓，兴许这是最后的晚餐呢？有幸活着也得养伤，不能吃麻辣烫烤串；不幸得话就是自己给自己最后的纪念。
如履薄冰跟着麻醉医生上了八楼，可能是越紧张我就越想强迫自己冷静，也察觉到麻醉医生在用言语来转移我的注意力，倒也镇定了下来，不在沉浸在杂念中。白炽灯下，通过静脉注射的麻醉方式，黄芯陷入了沉睡。
跟着前方白光走了几步醒来，懵了几秒，想起自己没意识前准备做手术，喜大乐奔自己还活着。喉咙插着管子，极其难受，躺在icu。主治医生走到床前，我用沙哑口音跟他说想把管子拔了。给拔完管子，我问医生我什么时候能回到病房里，医生说要清晨时分，就离开icu了。开始度秒如年，我醒醒睡睡中要护士小姐喂了好几次水，喉咙才好受些，还反复向护士小姐问询时间，终于到了五点就被通知我可以离开这地方了，喜闻乐见啊。被喂完粥，扶持到轮椅上，送到病床里，爸妈都在等着我。好好躺好，拿起手机给老铁报了个平安，就安心休息了。
近两周时间，经历了伤口照紫外线，复查没啥事，就办好出院手术出院了；病历单厚厚一沓，看到就头大。等坐公交上车时妈妈还殷切嘱咐我要护好伤口，别让人撞到。
休养期间，还很虚弱。饭菜均由妈妈端上二楼，只无太大胃口，就扒拉两口，放在电脑桌上老爸看见就凶我浪费粮食，不体谅我的身体，还向我唠叨我花了他多少钱，总让我心里提不起兴致。
天气冷冽，道路没结冻，想吃火龙果，妈妈差使老爸骑自行车去街上给我买。妈妈在家把抽纸弄湿包起鸡蛋给埋火堆里做烧蛋给我吃。烧蛋的蛋白微焦，口感合乎我心意，我很享受烤着火吃着烧蛋和妈妈碎碎念的温馨时刻。
听见几噶几噶声，就知道老爸已经回来，上了二楼说：“七元一斤的火龙果太贵了，没买了。”听着这话，黄芯心里不舒服，倒也习惯了。毕竟爸爸黄远在她小时候出门做木工说买糖果给她吃也忘了。习惯真是个好东西，能把原本不习惯的事物，变得很平常，不断拉低原有的期待值。
临近过年，街上天天是赶集日，曾倩来到街上除了买作为‘消炎鱼’的鲈鱼煲汤，就是给女儿买她想吃的水果火龙果。
冬去春来，黄芯常常放在楼梯扶手上的帕子没有拎干，滴水到黄远工作服上，黄远跑到面前开口就骂“养你果甲货冇一点用，难怪你嫁不出去，帮我去死哒。”妈妈洗衣服回来，也受骂“在屋里头没做分钱事。”油菜黄了，曾倩收了些油菜，上午万里晴空，下午就乌云密布，捎来淅淅沥沥的小雨，黄远看到雨就怪她干嘛收了他种的油菜，无名火心头起，“哪个喊你收的。你个甲蠢婆。”黄芯在楼上听见很为妈妈鸣不平，妈妈也是好心啊。刚帮妈妈把头发洗了，自己在洗头发就听见老爸不太友好的声音“曾倩，帮我把桶里的水泥衣服拿去小河边洗了。”“小河边浇湿，下脚的地方都没有，怎么洗。”妈妈语气听着带有嫌弃。“那你就在楼上洗。”妈妈默默地去洗水泥衣服了。
春耕播种插秧端午时分，十点老爸背水泥才回来，就躺在床上睡觉等我妈回家煮饭做菜然后叫他下楼吃。妈妈从五点起床就去田里插了六个小时的秧，回到家做好饭菜。老爸起床嘴上起疱，我路过见他疼得厉害，就去卫生院给他买药，顺便买了四个火龙果给他吃，他看见我买火龙果，不分青红皂白，恶言恶语“谁要你买果劳什，你就是用钱的祖宗。”我受不了顶嘴“你不识好，以后没人对你好。”“我不要你对我好，你又能对我好到哪去，你和你妈是一边的。”还冲来叫他下楼吃饭的老妈狂吼，“你看你生个嘛子女，是个病秧子，两个害人精。”
黄芯静坐电脑椅上，越想心里就越来气，更气自己瞎好心，干嘛去管他；又想到以前上学时每次都因学费的事骂妈妈；还联想到我这个病，我妈是35岁生下的我，他那时候经常在我妈面前抽烟，家族里都没有先心病遗传史，我绝对肯定是他抽烟害的我得先心病的，这么多年他又没戒掉烟瘾，他还好意思把这事怪我妈头上。真的他老了都不想管他，真的很想两项相抵就这么一笔勾销算了。可又念及我的手术费确确实实是他出的，是真金白银，那就以后我也拿真金白银来回报吧！
看着窗台的藤蔓，聆听着风敲纱窗，凉风温柔。黄芯心中发出感慨声，过不去的事情只是因为还在重复相同的生活。自从两年前那个人看我妈没有和他一起在土里忙活，骂得我妈实在忍不了和他吵起来了，你来我往间言语吵得凶恶，他就不顾忌已经结婚几十年的感情动起了手，我妈跑到二楼房间，反锁门，他还坚持不懈得在门外骂了几十分钟，见没人搭理他，就歇了声音。我见我妈眼含泪，左手捂着右手无名指，拉着妈妈的手腕，让她坐在床上，边给妈妈喷云南白药。语气坚决。“妈妈，你别跟他过了，和他离婚，再这样下去我会受不了的。”“可我离婚了这日子咋过啊，你怎么办啊。”妈妈声音好似来自天边，充满担忧。“只要不在这个家，怎么样都好。我只想妈妈你陪在我身边，日子总会慢慢好起来的，我休养这一年过得很不安生，他可能是看我这一年没赚钱，也看妈妈你自生下我之后身体就不太好没外出务工，照顾着我。心里他不平衡，想着就他一个人在外面辛辛苦苦赚钱，你没赚钱，以为你好耍轻松，多少年了，我早看清他是什么样的爸爸。在他心中家务活田地活都不算活不算事，只有能赚到钱才算真正的做事干活。他可劲的指摘你，来显示自己。妈妈你也受了这么多年的气，该为自己了，你得立起来才能保护自己保护你女儿，别凑活过了，女儿心疼。女儿长大了，能靠画画养活你和自己，你要相信你的女儿。难道你女儿就不值得你信？”曾倩听黄芯这么说动摇了，可还是有所顾虑，黄芯一看自己都这么说了，妈妈还是犹豫不决，只能下猛药“如果妈妈想看他之后把我逼得自杀，就这样过吧。”“好，我去找他离婚。”曾倩声音虚浮又害怕独生女真的想不开还是随着女儿吧。也许离开他我们母女真的能过得比现在好呢？看妈妈答应了黄芯脸上露出阔别已久的笑容。曾倩忍不住想啊，如果当年，不听黄芯外公说舍不得自己这个独生女所以把自己嫁的近些有个照应。是不是女儿自懂事后能有个相对快乐的童年？不为爸爸妈妈的婚姻而操心。终究是我这个大人没做到位啊！
“芯芯，我学太极回来了。我买了你喜欢吃得翅尖，来做多味翅尖给你吃。”黄芯听着妈妈轻快的嗓音，不见过去的阴霾，觉得自己劝妈妈离婚是最正确的选择，哪怕爸爸妈妈那边的亲戚认为自己是个劝妈妈和爸爸闹离婚的坏孩子，看不过眼她。
毕竟他们的思想是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村里人几代人不都这样过得吗？轻巧忽视妈妈和她在此中的难捱，打着为你好的幌子说着冠冕堂皇的话来说服你听从他们的想法；黄芯倒是能理解他们的看法，可是也仅仅只是理解，毕竟那种思想在黄芯这里很难站住脚，他们分明是在向她强行灌输错误观点，她可不会接受再如以前那般压抑地活着，有机会选择当然选择对自己好的生活方式。
现在我和妈妈一起过的日子才叫生活嘛。没有谩骂，没有鸡飞狗跳，我也无需压抑因他产生得坏情绪，我的妈妈脸上还挂着肉眼可见的开心，这种相处是他给不了的也带不来得，他只会破坏这种难得时刻。我给我那个爸爸，每月往他卡里打两千块钱也足够了。
曾倩也认为现在和女儿过得日子和当年在娘家做女儿得日子一样自在，美好的如梦境。谢谢女儿当初给她勇气，来证明自己还可以这样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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