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回府

唐宛央生母苏柔嘉，和柳夫人曾是闺中密友，只是各自出嫁后便鲜少联系。如今看着唐宛央，眼前恍惚又浮起了旧友的模样。

        正在这时，湿漉漉的紫鹃被两个婆子架着过来。

        “紫鹃，快来谢过这位夫人。”唐宛央一边说着，一边伸出一只手准备去抓她的衣袖。

        却被“啪”地一下打开。

        紫鹃抹了一手脸上的水，甫看见唐宛央，便怒声大骂：“你竟然敢推我下去，真把自己当大小姐了不成，有娘生没娘养的天煞孤星！”

        唐宛央的笑容僵住，脸色煞白，低下头红了眼眶，纤弱的身子微微发抖。

        在场的人都是上京城里的名门夫人小姐们，哪里见过有这样的泼皮丫鬟，都愣了一瞬。

        等反应过来后，柳夫人身边的嬷嬷三步并两步干脆利落地给了紫鹃一巴掌。

        这一下可不轻，直把她打得晕头转向，痛得呲牙咧嘴，“你是谁！凭什么打我！”

        柳夫人冷冷道：“再打。”

        嬷嬷结结实实地又打了几下，“啪啪啪！”清脆的声音听得人心惊肉跳，紫鹃捂着脸，眼前发黑晕了过去。

        “唐家就是这么对待嫡长女的？这样的恶奴放在大小姐身边，这当家主母可真够宽心。”人群中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唐宛央心里有多快慰，面上表现得就有多无辜。

        “各位不要误会，紫鹃只是……只是心直口快，她是母亲调教好送到我这里的，平时对我再听话不过。”

        唐宛央生母早逝，口中的母亲只能是如今的丞相夫人萧怜秋了。

        见识过刚才紫鹃的泼辣，众人对她这一番话自然不信，心里对萧怜秋也有了诸多计较。

        果然没娘的孩子像棵草。

        柳夫人叹息，心生怜惜，对她放柔了声音：“当初你被送到这里的事情，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如今已经两年过去，什么戾气也该被菩萨消磨完了。你便收拾收拾，随我回上京城。”

        这话便是要为唐宛央出头，带她回去的意思。

        却听唐宛央顿了顿，摇头道：“谢过夫人好意，只是，宛央不能回去。”

        柳夫人不解：“为何？”

        唐宛央低眸浅笑，脆生生地回答：“祖母和母亲让我在这里礼拜菩萨，如今三年未满，实在不敢擅自离开。”

        “在这里礼拜菩萨？”柳夫人轻轻冷哼，“举头三尺有神明，在哪里不能拜？”

        她走上前几步，对唐宛央温和地微笑，摘下手上的玉镯：“你也莫再夫人夫人地唤我，依着关系，得叫我一声姨。”

        唐宛央毫不犹豫地唤道：“柳姨。”

        柳夫人笑眯眯地应下，将玉镯塞到她手上，“礼佛没带什么好东西，先给个彩头，回去再补上。”

        不等唐宛央说话，她就先开口道：“你就安心收拾行李，我这次回上京城，亲自拜访丞相府，非得让他们派人接你回去不可。”

        她看起来温婉可人，说话做事却丝毫不拖泥带水，十分明爽。不愧是将军府的夫人，细致而又不失大气。

        “谢谢柳姨。”唐宛央向柳夫人盈盈一拜，垂眸轻笑。

        “那我们就先回去了，你且回去休息。”柳夫人爱怜地摸了摸她柔软的长发。

        眸光一转，看着地上的紫鹃，骤然变得锋利起来：“以下犯上，辱骂主子。这等刁奴，我便代丞相府好好管教一下！”

        可以料想，紫鹃以后的命运会有多悲惨。

        唐宛央启唇，似欲言又止，最终道：“柳姨慢走。”

        柳夫人一群人又如来时一般浩浩荡荡地离开，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收起了脸上的柔弱神情，步伐轻快地回了清月庵。

        朱砂见她身后没跟着紫鹃，不由忿忿不平：“紫鹃是不是又丢下姑娘，自个去玩了？”

        唐宛央微笑，眉目间透着几分少女的狡黠，将刚才的事轻描淡写地说了。

        朱砂惊讶得合不拢嘴，一会儿气愤紫鹃竟敢这样对姑娘，一会儿又高兴柳夫人的承诺。

        “姑娘，我们，我们能回去了？”她愣愣地问。

        唐宛央点头，笃定地道：“能。”

        经此一事后，萧怜秋必定会声势浩大地接自己回去，否则苛待继女的名声可就落下了。而上京城中，世家贵族最看重的就是名声。

        而唐宛央今日所做的，是为了在上京城这些贵族世家的夫人小姐们面前，率先树立一个备受欺压，而又乖巧温顺的形象。

        比起道听途说，人总是更容易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东西。

        ——

        果然隔了两日，丞相府大张旗鼓地来了好些人。

        领头的是萧怜秋身边的刘嬷嬷，她一笑，脸上的皱纹都皱在一起，看见唐宛央便连连道：“大小姐如今长得可真水灵，夫人和老夫人若是见了，必然欢喜！”

        刘嬷嬷捧着一叠各色的烟水绸裁的裙裳，笑眯眯地道：“大小姐，这是夫人特意请了上京城里最好的裁缝为您做的，您看看都是最新的样式。”

        唐宛央随口道：“就放在那里吧。”

        “这怎么行呢，”刘嬷嬷语气微微停顿，“大小姐，您穿着新衣服回上京城才有排面啊。”

        稍稍动脑，唐宛央就知道她说的这是什么意思了。

        如果她穿着旧衣回府，岂不是显得丞相府对这个长女太过严苛？

        她斜睨着刘嬷嬷一眼，笑道：“好，我穿。”

        随手捏起一件青色裙裳，唐宛央的指尖在衣裳后颈的位置稍稍凝顿。

        “姑娘，怎么了？”朱砂见她皱起眉，似乎有些不对。

        唐宛央挑起那件衣裳，眉眼间淡了几分，微笑道：“没什么，只是在这里两年，许久未曾触过这样好的料子，一时有些不习惯罢了。”

        听了这话，朱砂的眼立时红了。

        而刘嬷嬷脸上的笑容却有些挂不住。

        所幸在场的人都是丞相府的人不让若是让外人听到了这些话，大夫人苦心经营的名声可就崩塌了。

        刘嬷嬷又重新打量了唐宛央一眼，不禁暗道，这大小姐和以前果真是不一样了。

        看着软绵绵的，却也不是个好拿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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